《生日礼物》助宣重光

4、真相

　　客栈大厅里经历了片刻的寂静。胡不归一直瞪视着沈浪，忽然发疯似的大喊一声跑出了客栈。他跑得那样快，一瞬就没了影子，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突然发出质问的那名少年和身边的瘦小老者对视一眼，那老者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对着沈浪行了一礼：“沈大侠，久仰久仰。”
　　沈浪看向他。
　　老者捋了捋胡子，自报家门：“在下冯乔，乃是天鹰山庄的庄客。”
　　少年低声道：“师父过谦了。”
　　冯乔观察着沈浪的神情，见他不露半点异样，眼神闪动：“不知沈大侠可知道三日前，天鹰山庄遭袭之事？”
　　沈浪道：“知道。”
　　冯乔见他如此平静，反倒心中生疑：莫非这事与沈浪和王怜花无关？但是无论如何，他仍要问下去：“此事说来惭愧，冯某也不能相信如今江湖上还有谁能在一夜之间做出这等事来。老庄主本就年事已高，不堪心伤，当晚便过世了……”
　　众人一片哗然，天鹰山庄被一把火烧没了谁都知道，但谁能想得到老庄主竟已去世了呢？又有谁能想到，天鹰山庄的人会秘不发丧，直到今日才说出真相？
　　少年似乎已要落下泪来，他愤恨道：“爹爹死得太惨！”
　　众人纷纷点头，同时心中也明了——原来这就是传闻中卓天行老来得子视若掌上明珠的少庄主卓异。
　　冯乔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为了给老庄主报仇，也为了给我天鹰山庄讨回一个公道，冯某和少庄主从当夜便开始追查，很快，我们便找到了凶手。”
　　有人问道：“王怜花？”
　　冯乔低垂着头：“正是。可这位王怜花——大家都知道，早就是退隐的人物，又到哪里去找？我们一路探求，三天来不眠不休，终于得到了一点风声，说王怜花会在这附近出现……”
　　有人舔舔嘴唇，声音里带着质疑与兴奋：“冯前辈说了这么多，可我们不是连王怜花的影儿都不曾寻见么？”
　　卓异昂首，大声道：“既然那位胡前辈不是王怜花，那么这间客栈里穿绯衣的人岂非只剩下两个？”
　　此话一出，众人一齐看向坐在桌边喝酒的叶开。
　　叶开见所有人都看向他，轻轻转动着酒杯：“我是不是王怜花暂且不说，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冯前辈。”
　　冯乔道：“你说。”
　　叶开笑了一笑，伸手朝他敬了一杯：“冯前辈的故事当然令人震动，但前辈从头至尾无不在强调，凶手就是王怜花。凡事要讲证据，不知冯前辈可有证据证明？”
　　冯乔的表情变了一变，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卓异按捺不住喝道：“还能有谁？这江湖上能做出这种事的还能有谁？”
　　叶开道：“绝世高手不止王怜花一个，更何况江湖上还有或大或小若干组织门派，倘若倾巢出动，难道就不能毁了天鹰山庄么？”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有人气急败坏地说：“就算天鹰山庄不是，那百花谷呢？烟波堡呢？七星寨呢？……除了王怜花，难道会有什么人把矛头指向这一连串的江湖名门？”
　　叶开道：“可是为什么是王怜花？”
　　众人哑然。
　　叶开淡笑道：“在座的恐怕不止有天鹰山庄的人，还有百花谷、烟波堡、七星寨的人吧。不，远不止如此，想必还有王怜花的仇家？”他环视着客栈大厅里的人，“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一致认定王怜花才是凶手？为何你们舍弃了一切齐聚在这里等待王怜花出现？……我想答案只有一个，你们——或是你们在这场江湖动乱中不幸去世的父辈，都曾与王怜花交恶，也许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往事，你们不想被人知道，却又不能不报仇，只好牵强附会地咬定王怜花才是凶手，其实你们心里清楚王怜花找上门来的原因。”他喝了口酒，说到最后一句，笑了声。
　　叶开的笑声很轻，此时却犹如平地惊雷，惊得所有人心中一震：叶开竟看得如此分明而又笑得如此轻快，简直是像要扒了他们的衣服示于人前。一瞬间，整个大厅里人人都在心惊，偶然眼神相交，仿佛看到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轻笑声只有少年人才发的出来，因为它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张扬大笑，却又故作老成地收敛起来，带着嘲讽与不屑。
　　一直不说话的沈浪终于说话了：“你的推论很对。”
　　叶开闻言不禁腼腆一笑：“在沈前辈面前献丑了。”
　　沈浪瞧着他，微笑道：“不过你的推论中只有一点错了。”
　　叶开问道：“什么？”
　　沈浪道：“他们并非与王怜花交恶，而是与我交恶。他们并非是王怜花的仇家，而是我的仇家。”
　　叶开睁大了眼睛：“可是……”
　　沈浪笑笑：“的确很不寻常。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寻常。”
　　叶开也笑了：“前辈也是来寻王前辈？”
　　沈浪道：“不错。你也是？”
　　叶开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晚辈是为了一人向王前辈求医。”
　　沈浪道：“王怜花不施医术很久了，不过我却可以替你向他说一说。”
　　叶开笑道：“王前辈只要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决没有不救之理。”
　　沈浪奇道：“他是？”
　　叶开道：“这样的人，世上又有几个？”
　　沈浪微微愣了愣，表情渐渐惊讶起来：“你是……叶开？”
　　叶开点头。
　　沈浪这回是真惊讶了，他看了叶开好一会，才道：“许多年不见，你已长这么大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是那么明显，闪烁着快乐的神采，止都止不住一般。
　　叶开忽然觉得有些感动。他知道，对于沈浪来说，这样的快乐只能是出自于真心实意的关怀和欣喜。
　　沈浪是真的记挂着别人。
　　那一瞬间叶开似乎很透彻地理解了为何李寻欢同沈浪事实上并没多少交集却始终记着，甚至于在自己生命最危急的时刻，选择向他和王怜花求助。
　　有些人不用和他太推心置腹，他永远可堪生死之交。
　　沈浪关切地问：“你师父还好么？”
　　叶开摇了摇头，郁郁道：“不很好.....”
　　沈浪也忧虑起来，不过他很快便宽慰叶开：“寻着王怜花就好。”
　　店里众人面面相觑，既疑惑重重又兴奋不已，起码，现在这里所有人都想要找到王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