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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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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七
傅玉声只好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一脚迈进门里,才抱怨说:“难道我连话也说不得了吗?那时候说要留在上海陪我的话,果然是哄我的。”
孟青等他进来,便把门关上了,屋子里原本就有些暗,这时候愈发的闷热起来。
傅玉声为着凉快,穿着西式的衬衫和长裤,这时候也耐不住了,解开了衣领处的两粒扣子,同他抱怨道:“这里这样热,你怎么也不摆个铜扇呢?”孟青拉过来一张藤椅,让他躺下,自己又找了一把纸扇出来,坐在他身旁给他慢慢的扇着。
傅玉声不想他这样辛苦,伸手扯着他的衣袖,想同他说几句软话,却又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自己先铺垫两句,问说:“你几时回来的?怎么忙成这个样子呢?”
孟青坐得比他高,同他说话时就低着头看他,见他问,就说:“我前天才回来的。杜先生要修祠堂了,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叫我过去帮把手,等忙过这些日子就好了。”他看着傅玉声,似乎是怕他误会,又说:“其实也不是很要紧的事,可我既然回来了上海,就不能不去。”
傅玉声原以为避开了人,就能同他说些亲昵的话,如今见他这样客客气气的解释,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哪里还能再说什么呢?可他的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没有半点的不对。心里便有些闷闷不乐,扯着他的手也松开了,垂下了眼睑,只是默不作声。
他迟迟不开口,孟青也不说话,一下下的摇着扇子给他扇着风,房里便安静下来。傅玉声忍了半天,也觉着自己的闷气生得毫无道理,怪不得这个人说他性子坏。便睁开眼看他,又问:“我今晚若是不来,你打算几时再去看我呢?”
孟青的手顿了一下,没有了那一丝的柔风,这闷热将人紧紧的裹住,让人浑身不适。他听孟青说:“等我这边的电话机装好了,三爷要是方便的时候,挂电话给我就成了,只要我在家,就过去见你。”
那凉风只是停滞了一瞬,却又习习而来,可他却并不觉着舒适,反而觉着发慌。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我难道不是盼着你来吗?你不是说信我的吗?有些话如鲠在喉,想要说出,却又怕太过伤人,难以挽回。
傅玉声伸手拦住了他的纸扇,声音有点哑的说道:“不用扇了。”
孟青很是意外,问他道,“三爷,你在生气吗?”
他站起身来,勉强的笑笑,说:“怎么会?也不早了,我实在要回去了。”又说,“你既然答应了我,可不许反悔。过几天装好了电话,一定要告诉我。”他说完这些话便要走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的生气,为什么明明听到了孟青的解释,却还是那么的难以释怀的原因。
孟青是答应了他不错,却也只不过是答应了他而已。是不是因为他病着的缘故才答应了?所以这样的不情不愿,这样的勉强。
若是自己仍留在这里,只怕会忍不住大发脾气,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的疑心自己,为什么同自己这样的生疏客气。
明明这个人已经从东台回到了上海,可他却觉着两个人离得更远了,明明曾经触手可及的人,如今却远得看也看不清。
他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将这人推得更远。
孟青突然伸手拉住他,小声的喊他道,“三爷。”
傅玉声并不做声,可是他的呼吸声急促不稳,正如他此刻心中翻涌起伏,难以平静一般。
“三爷,你不要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孟青有些无措,握紧他不放,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晚上若是不忙……,等等他们两个睡了,我就过去。”
傅玉声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孟青。太阳已经落山了,屋里不曾开着电灯,晦暗极了,眼前的人脸上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神情,他有些看不清,可这个人的手却是热的,紧紧的抓着他,生怕他转身走开了。
傅玉声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小声的抱怨道,“我等了你一下午,还挂了一下午的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听,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吗?”孟青想要开口,他委屈的解释道:“我不知道是谁给你吃了闭门羹,可我向天发誓,那绝不是我的意思。”
孟青的拇指抵着他的手心,轻轻的磨蹭着,低声的说道,“你别气了,都是我的不是。”
傅玉声听到他这样的陪着不是,什么气都消了,情不自禁的靠了过去,不由分说的吻住了他的唇,一双手也紧紧的把他搂住了。
孟青僵了一下,却很快的张开了嘴,任由他的唇舌在自己的嘴巴里肆意的搅动和吮吸,然后笨拙却又着急的照样做着,紧紧的抱着他不放。傅玉声不声不响的同他亲吻,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两个人沉湎般的搂在一起,耳旁只能听到呼吸声和心脏跳动的声音。孟青的心跳剧烈的吓人,呼吸间的热意炽烈得仿佛火炭一般,在这样一个闷热的夏天,几乎让人浑身发烫。可比起方才那种没有温度的客气,他更喜欢这样的孟青。就好像明晃晃的日光,没有一点的遮蔽,带着夏天的味道和热度,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一览无遗。
傅玉声被这种汹涌的热意弄得有些发晕,心脏深处升起一种令人迷醉的麻痹感,而他的欲望也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让他忍不住变得胆大起来。
两个人亲了很久,分开的时候,孟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看他。傅玉声搂着他不放,在他耳边悄声的问他:“我今晚住在你这里,好不好?”
孟青回过神来,似乎有些为难,清了清喉咙,才说:“这边不比你那里,什么都没有。晚上又热,我怕你夜里睡不好。”
傅玉声忍不住笑了,亲着他的耳廓,小声的说道:“我这样回去,晚上也睡不好。”
孟青的呼吸变得很重,却不再多说什么。傅玉声知道他这就算是答应了,心里大喜,想着要去交代汽车夫一声,却总也舍不得放开他。虽然又闷又热,就只是这样的抱着,哪怕什么都不做,却也不想分开。
抱了好一阵子,还是孟青将他推开,咳嗽了一声,说:“三爷,我去烧些水,晚上你好洗了睡。”
傅玉声看他逃一样急匆匆的去了后厨,这才整了整衬衣衣领,不舍的迈出门去,同汽车夫交代今晚的事。傅玉声让他明早也不必再来接人,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有些事情要谈,便住在了朋友这里。
回来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他这里有没有装电灯,一个人在门边的墙壁上摸索了半天,还是孟青过来,才按下了电灯的电钮,将屋子里照得一片通明。
这件屋子里摆设也很简单,窗下靠着墙摆着一条高些的横案,木台上放着笔墨,还有抄好的佛经,横案前面放着一把木椅,一旁摆着一把藤椅,正是刚才孟青拉过来让他躺着的那把。便是这几样陈旧的摆设,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木料,傅玉声看着心里不忍,便同他说道:“我办公室里倒有多的桌椅,叫他们送过来,你用好不好?”
孟青不解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知道他是说家里这几件家具,便笑了一下,说:“我又不是读书人,也不要多么好的桌子,能写字就成了。”
傅玉声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坚持什么,又想起下午的事来,就问他说:“你下午过来,到底是哪个同你胡说?”
孟青却道,“他又不认得我,总是有人吩咐了,他才会那样说,你又何必为难人呢?”
傅玉声有点不高兴,说,“我回去就搬,搬回去了看还有谁敢拦着你?就怕你不肯去呢。”
孟青带着笑意说道:“好,等三爷搬回去了,我就天天都去。除非三爷烦了,不让我去了。”
“怎么会有烦的那一日?”傅玉声走近了他,忍不住伸手搂住他,下巴也抵在他的肩头。这副无赖亲昵的样子,若是在旁人看来,只会觉着好笑吧。
孟青捉住了他的手,不许他再乱来,问他道:“三爷,你不热吗?”
傅玉声反问他道:“你热吗?”
“热。”孟青的声音里带着笑,回过头来看他。傅玉声轻轻低头,就吻在了他的脸颊上,故意贴着他的脸说道:“我还想更热,怎么办?”
孟青蜻蜓点水的亲了他一下,然后含混的说道:“等等吧,等他们睡了再说。”
傅玉声听到了他这句话,仿佛得了什么极重要的保证,这才放开了他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孟青大约是怕他闷热,把窗户都一一的打开,又把门也大大的敞开着,这样仍嫌太闷,就同他商量道:“三爷,你要不要去外面里躺着?我给你扇扇风。等晚些时候凉快了再睡,不然太热怕你睡不着。”
傅玉声在家里各处都摆着铜扇,再不济还有冰,总是凉快舒适的。这里和傅家相比,到底还是闷热许多。可孟青一说要替他扇风,他却不肯,说:“你坐着,我先给你扇。”
孟青有些讶然,笑出了声,说:“好。”
傅玉声有点得意,推着他坐在靠椅上,从桌上随意的拿起一把纸扇,先端详了两眼,才给他扇了起来。这把扇子画着美人,印着牛奶公司的字样,多半是牛奶公司送的,他猜孟青必然不喝这种舶来的饮品,就问他:“怎么想起来订牛奶了?”
孟青就说:“廷玉身体不大好,我听说喝牛乳会好些,这次回来就索性订给他喝。”
傅玉声年幼时身体也不大好,听他这样说,倒也深以为然。只是看着这个纸扇,倒想起来一件事,便兴致勃勃的说道:“我请人送冰结涟过来吃吧,这样热,吃了正好消暑。”
孟青听了就忍不住要笑,说:“这么晚,还要吃东西。”想了一下,又摇头说:“太冰了。三爷,你的胃不好,别胡闹了。”
孟青额上都是一层细汗,明明给他扇着风,却也还是热。傅玉声拿出手绢来,想替他擦一下,却被孟青拦住了。他的脸有点发红,说:“我浑身都是汗,先去冲一下。”
傅玉声不料他这里也有雨浴,大喜过望,便说:“我也去。”
孟青哑然苦笑,拦着他说:“我去冲冷水,你哪里禁得住冷水冲?厨房里烧着水,等等烧好了让你洗。”
傅玉声自然是不敢去冲冷水的,可这也止不住他色心大发,一本正经的说:“我去帮你冲,免得你有冲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