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双》燕秋鸿

13、疯狂（中）

　　秦封忽然发动攻势，生死攸关的时刻，墨蝶竟然走神了。她的心思还停留在秦封之前说的话。
　　“没落学派”，“兼相爱交相利”，加上武学和机关术，那不就是……墨子所创的墨家学派吗？
　　小的时候，墨蝶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姓氏。总有惹人厌的小男孩给她起黑妞黑妹之类的外号，就因为她姓墨。可自从知道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大贤墨子，墨蝶对自己的姓氏就不再抵触了，甚至固执地相信自己就是古之圣贤的后代。所以对于墨家的事情，墨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墨家最辉煌的时期是在战国初期。那时的墨家经常被拿来和儒家相提并论，二者并称为世之显学。儒家，道家，墨家，也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可到了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墨家也就逐渐销声匿迹了。而到了三国魏晋，奢靡成风，玄道盛行，就更没有提倡节俭务实的墨家什么事了。据说最后一群秉承墨子思想的人都变成了行走江湖的游侠儿，立志用自己的方式来维护世间的公义。
　　没想到这个樊家竟然会和墨家学派有关联？知道了这层隐秘，墨蝶忽然觉得，自己的穿越似乎也是冥冥之中宿命的捉弄。
　　千言万绪，不过一瞬之间。墨蝶满脑子的怪想法，被秦封忽然逼近的丑脸一下子全吓回去了。好在心言一直全神贯注，只是轻盈地滑了一步，就避开了秦封的攻击，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
　　秦封全力之下扑空，伤腿已经吃不消了。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失落的神色，反而还有些兴奋。
　　“对，这才对！若是被我一击得手，那可就真的太无趣了。”
　　心言环视四周，只见门窗全部紧闭。从之前的情形来看，只怕都暗藏机关，无法轻易打开。不过轻松躲开了秦封的攻击后，心言的恐惧也消退了大半。
　　“老坏蛋，把我困住也没用，爹爹那么厉害都伤不到我，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秦封也不答话，握着短剑又扑了两次，却是一次比一次慢，根本威胁不到心言。
　　“老坏蛋，你抓不到我的。还是早点放了放了川月，认罪伏法，看在你操劳多年的份上，我会在爹爹那里说说情的。”
　　心言的话多少有些孩子气，墨蝶猜想，这也许是她给自己打气的方式。然而，精心策划了一切的秦封，到了最后一步反而无计可施，这可能吗？
　　“好，好，好！小姐，记住你现在的感觉，记住此时的骄傲，轻松，还有愚蠢。等一会陷入绝望的时候，就能好好回味一番了。”秦封阴笑着又举起了短剑，“这柄短刃的确是给小姐准备的，不过现在，老奴可要先一步享用啦。”
　　说话间，秦封右手一挥，就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划了一刀。衣袖开裂，暗红的鲜血立刻喷了出来。
　　怎么开始自残了？墨蝶一头雾水。不过很快，她就感觉到了异样——心言的身体瘫倒了下去。
　　“小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吧？你这么好的底子，却不能习武，到底是为什么呢？那是因为你见不了血呀！你很小的时候樊通就发现了，请了郎中，还找了道士作法，都没能治好。樊通也真是把你娇惯坏了，给底下的人下了严令，不准让你见血。也不知道几年下来，这毛病是不是给养好了？哈哈哈哈！”
　　秦封一边笑，一边继续往自己身上划口子，仿佛他肆意切割的是别人一样。短剑上，地板上，秦封的身上，血迹越来越多。
　　“不……不要……”心言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极其虚弱。
　　但这样的哀求只会让秦封更加疯狂，他直接在左手掌心又划了一道，奋力往前一抓，满是鲜血的左手直接按向了心言的脸。心言全身发软，动弹不得，只能低头躲避，一个巨大的血手印就按在了脑门上。
　　被秦封这一激，之前积压的恐惧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心言用最后一点力气挣脱了秦封，还想再逃，但蹒跚着跑了没有两步，终于还是摔在地上。额头上秦封的血缓缓流了下来，糊在了心言的眼睛上。
　　“啊……”
　　一声虚弱的惊叫之后，心言便彻底昏了过去。
　　“好了小姐，真是……辛苦你了。”
　　折腾了这一番，秦封也是气喘吁吁，伤痕累累。他伏在昏死过去的心言身边，忍着疼痛也要保持嘴角的笑容。他把心言翻转过来，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随后便把满是血迹的黑铁短剑往心言手中塞去。
　　“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给小姐去做了。”
　　秦封握着心言持剑的手，下一步就是决定这把剑到底刺进谁的心脏。这个时候，秦封反而犹豫了。
　　“人果然都是要偷生的吗？”秦封喃喃自语着。
　　他想起那位先生给他定计时的神情，以及那双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当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要跟樊家同归于尽的时候，那位先生却对这份壮烈不屑一顾。
　　“你和那个丫头，谁死都一样，你可以自行决定。求死之人未必得死，求生之人未必得生，多年的执念，未必比得过抉择时的一念。如果死的人是她，你活着，就要记得把戏做足……”
　　想到这里，起了偷生之念的秦封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那人年纪轻轻，真就把什么都看透了，怪不得能提前多年布下这么精密狠毒的局，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罢了！还是活下去，在悬崖边上再推樊通一把。有那位先生在后，说不定真能全身而退。
　　心中做出了选择，秦封便不再犹豫，他把心言的手往回一折，推着剑柄往她胸口刺了下去。
　　“啊——！”
　　只听一声惨叫，秦封便弓着身子趴在了地上。忍着□□的剧痛，秦封咬着牙抬头看去，只见本该在他身下的心言，一个翻滚，一次后跳，已经站到了五米开外的地方，虽然脸上还是血迹斑斑，但找不到一丝恐惧。
　　“还是女子防身术好用。”‘心言’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会？怎么不怕血了？！”
　　秦封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犯了一个错误。若是把心言吓瘫就动手，现在已经完事了。可他非要在心言脸上按个血糊糊的手印，把人直接吓晕了……这一下，他要面对的可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了。
　　“老娘每个月都来大姨妈，怕个屁呀！”
　　这是墨蝶在这个时代第一次痛痛快快地说话，不加任何掩饰，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的她都要多了几分彪悍。
　　要知道，之前可是把她给憋屈坏了。墨蝶怎么也没想到，心言竟然晕血！本以为想跑就能跑，有惊无险的局面，却因为这既惊艳又无奈的体质而险象环生。要不是秦封玩大了，还真不一定能翻盘。
　　心言晕过去的瞬间，墨蝶就接管了这具身体，但一时间还使不上劲。万幸的是，以为大功告成的秦封竟然开始愣神了。就在秦封发愣的功夫，瘫软的四肢也逐渐恢复了力量。而等秦封回过神来，开始动手的时候，墨蝶瞅准时机，一记撩阴腿，就此摆脱了险境。
　　“不，不对。你不是樊心言！你到底是谁？”
　　秦封在樊府多年，看着心言长大的，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成熟，强势，还满口怪话。难道是替身？幻象？妖邪附体？这些看似荒谬的猜测，在秦封此时的心里，哪一个都比现实更加可信。
　　“少废话！川月在哪里？说！”墨蝶扬了扬手中带血的短剑，把威胁的姿态做足——对待这种丧心病狂的恶人，难道还要好言相劝不成？
　　“你……你以为老夫就无计可施了吗？”秦封嘶吼着，语气中的愤怒与不甘暴露无遗。
　　“哟，还有后手？你现在最好的办法不过是把人都招来，说你身上的伤都是我弄的……除了没把我杀死，这跟你原来的计划也差不多吧？可我有一点不明白啊，樊府上下都知道大小姐晕血，你的谎话不就不攻自破了吗？真不明白你哪来的自信。”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为了这一天，我早就在府里散播了小姐见血发狂的传言，现在的你就是个绝好的例证！”
　　“那你就快点叫人吧？用不用我帮你叫？脑残……现场这么清楚，你身上的伤咱们可以一道一道地验，角度，深浅，力道，到底是谁弄的，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吧？咱俩也可以当面对质啊，你有威望，我有证据，看大家信谁的呗？”
　　墨蝶这是在诈，她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把后世刑侦尸检里一些她都不明白的东西说出来唬人。如果真的当面对质，且不说轮不轮得上她开口，单说说服众人又不露破绽的方法，她就不一定能想出来。她只能赌，摆出这副姿态会让秦封有所顾忌。
　　秦封还真就怕了。此时的‘心言’，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判断，没有那位先生的谋划，若真是当众对质，能不能说得过眼前这位，的确是个问题。
　　两个人都活着，果然不行吗？秦封的眼睛里，再一次闪现出疯狂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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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琐事耽误了，更新有些晚，抱歉啦~另外我发现，自己在拖剧情方面居然很有天赋……汗。后面会努力加快节奏的！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