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倒的林北北》禅雅塔

5、第五章

　　“姐姐？”佳旺迈着小短腿揉着眼睛跑了出来，他在里面等不到姐姐，就懂事地自己穿了衣服下床了。
　　“佳旺你醒啦。”林招弟看到佳旺，过去给他拢了拢领口，又拽了拽袖子，“姐姐已经把粥盛好放在桌上了，待会就带你去吃。
　　“嗯。”点了点头。
　　“哎呀，你就是佳旺吧！”黑衣男人不用招呼就蹲到了佳旺的面前，伸出手去想要摸他的头。
　　佳旺迈着小短腿躲过男人的手，躲到姐姐的身后，拽着她的衣角，小心地伸出头去看男人。
　　男人伸着手在空中，若无其事地缩了回来，不在意地笑了笑，“哟，小家伙还认生啊。”
　　招弟护住佳旺，不悦地皱了皱眉，“请问你找我爸妈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代为转告。”
　　“这个事情嘛。”男人卖着关子，“也算是跟你有关啊，不过你做不了主，必须你爸妈才行，我晚上再来吧。 ”说完，他也不看姐弟俩，拎着包就毫不犹豫地走掉了。
　　林招弟被他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什么叫跟她有关，她又做不了主。
　　“招弟，他谁啊？你认识？”李少媛问。
　　林招弟摇了摇头，“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
　　“嗨！”李少媛说，“别是拐子啊，这人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林招弟没有回答，心里却有一种不安，说不上来，但又切实隐隐约约存在着。
　　到晚上大概七八点的时候，林父林母和奶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招弟估算着时间，已经做好饭等着他们了，晚饭照例还是稀粥，就着一些咸菜。林招弟看家人这么忙，感到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下午的时候就带着佳旺出去又挑了一些野菜，算是加餐。
　　林家的餐桌总是沉默的，只有沉默的喝粥声，生活的重担把他们压得够呛。
　　林招弟把下午遇到的那个男人的事情说了，说是这个男人还会找林父林母。
　　父母都是没有多少城府的人，当时他们的脸色就有些变化，林招弟小心地观察。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林奶奶就嗤笑了一声，放下碗，平静地道“搞啥呢，之前你们不是已经都商量好了吗，现在一个个倒跟鹌鹑一样了。”
　　林父林母还是没有吱声，仿佛面前的稀粥是什么美味佳肴似的。
　　“得，还得我来唱白脸。”林奶奶叹了口气，“招弟啊！”她想林招弟招了招手，拍拍条凳的一边，“你来坐奶奶身边来。”
　　佳旺瘦瘦的小手吃力地拿着筷子，吃得嘴上有了糊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看姐姐又看看奶奶，天真纯洁。
　　林招弟悄悄握紧了手，有种不祥的预感。
　　“招弟。”林奶奶爱怜地摸了摸孙女的头，“奶奶问你，你爱佳旺吗？”
　　“当然，我爱佳旺，他是我的弟弟。”她肯定地回答。
　　“现在佳旺病了，需要很多钱去看病，而且这病不能拖，越早治好越好。”林奶奶宠溺的目光看了看佳旺，不同于对林招弟的怜惜，对这个孙子她是一种血缘上的，毫无保留的深情厚爱。
　　“如果有一个机会，你能就佳旺，但是需要你暂时付出一些东西，你愿意吗？”
　　林招弟看着林奶奶的眼睛，感受着她压在自己头上干枯的手，在林奶奶殷切的眼里，敏感的林招弟却突然感到一丝压迫，她不知道奶奶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只要付出一些东西就能救佳旺，佳旺是自己最爱的弟弟，他那么可爱，跟在自己后面像个小尾巴一样，姐姐姐姐地叫着，如果能救他，再艰辛她也是肯的。
　　林招弟张了张嘴，问道，“奶奶，我真得能救佳旺吗？”
　　“你能的，只不过要吃点苦头，你是佳旺的姐姐，你愿意吗？”
　　“我愿意！”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招弟！”一旁鹌鹑样的林母突然喊了一声，林父飞快地瞪了她一眼。
　　林招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林母。
　　这一刻，她脸上的表情，毫无缘由地就像印在了林招弟心口一样，十几年后也让她清楚地记得。那是一种复杂的表情，在林母朴素的，被生活折磨地蜡黄的脸上，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林招弟，眼神波动晦暗，几次张了张嘴像是要脱口而出什么，又止住了。最终，她低下了头，让林招弟再也看不到她的脸。
　　林奶奶斜瞥了她一眼。
　　林父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这时一个听起来油滑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哟，大家都在啊，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是白天的那个黑西装。
　　林招弟像他看去，正好碰到黑西装打量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视线，黑西装就像林招弟咧出了一个笑容，露出和严谨着装不同的，有点黄的牙齿。
　　林招弟心里一颤，猛地别开了视线，黑西装的笑容让她想到了一个动物——黄鼠狼。她以前放学的时候，在田间的小道上，有时会突然从稻草间钻出一个黄黄的东西，幽幽的诡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
　　林父看到黑西装，态度却很热情，忙把他迎进了堂屋，坐在餐桌的上首，又嘘寒问暖问有没有吃过晚饭，招呼林招弟去厨房给黑西装盛粥。
　　黑西装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但是没让林招弟去厨房。
　　“我说啊，有没有准信，你们给我个说法。”
　　林父听到，顿了顿，又笑开来，“我们家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这个钱......”
　　黑西装伸出了三个手指。
　　“三千？”林父迟疑地问道，面上有了点难色。
　　黑西装嗤笑，“真是没见过市面，三千块能彻底治好你儿子的病？”
　　林父忙点头。
　　他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吁了一口，慢慢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
　　“你们家这情况，我也不是那种黑心的人，你得感谢自己生了个好女儿啊，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也是她的命啊，三万块不二价！”
　　“好好好！”林父听到两万块，这真是一笔巨款啊，他存了一辈子钱，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有了这些钱，儿子的病应该就能彻底治好了吧？
　　连林母都忍不住惊喜地抬起头来。
　　林招弟在一边沉默着，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
　　她问林父，“爸，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林父看着她，眼神是她从没感受过的温暖。
　　“招弟，爸要跟你说件事。”
　　林招弟点点头。
　　“哎，家里这么困难，实在是供不起你上学啊，是我们做父母的没用。”
　　“爸，不是的，我知道你们很努力的。”她忙摇头，“我会勤工俭学的，而且我已经考上了紫荆，校方说是免学费呢！”
　　她真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黑眼睛里是对他们的孺慕。
　　“等我上了大学，就是赚大钱，给你们在城里买大房子了。”
　　看着女儿的眼睛，林父顿了顿。
　　黑眼镜却在心里骂了句卧槽！
　　他之前都不知道这女孩考上紫荆是全免学费的，紫荆一向是初中直升高中，六年时间，如果成绩够好，能每年免学费，要知道紫荆那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私立贵族学校，这免的学费六年时间可是要几百万的啊！这黑心的雇主却只给了三万块，给他的辛苦费也不过两万，真是吃人不吐骨头，黑心烂肚肠了！不仅坑了人家女孩子一辈子，而且让学校倒贴，真是好算盘！
　　他又听林父对自己的女儿道，”招弟，你不是考上紫荆了嘛，你能不能把这个机会让让呢？有个小姐姐也上不起学，你这样既能帮小姐姐，又能给弟弟治病，多好啊，还能有时间做工，减轻你妈妈的负担。“
　　林招弟像被雷劈了一样，愣愣地站在那里，心中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早在紫荆的录取通知书迟迟没到手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现在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啊，果然是这样啊，我早就猜到了。北北，你肯定是上不了学的啊！你就该跟小花姐她们一样！“
　　”爸爸，我......我......“林招弟低下头，揪着衣领，有些愧疚地不敢抬头看父亲殷切的目光，她想，我真是一个坏姐姐啊，听到这个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上学！这让她有些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爸爸，我也想救弟弟，但是紫荆的机会可能不是想让就让的吧？“她弱弱地说。
　　林父舒了口气，笑道，”哎，这个事情就不用你想了，人家会把所有事情办妥的，我们只要同意就行了，到时候，你弟弟的病就有救了。“
　　”哦......“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见她似乎同意了，屋子里所有人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黑西装想，他回去肯定还要和那边的雇主再盘算盘算，两万块的辛苦费相比较那巨额的学费和紫荆的入学资格可不够堵住他的嘴的。
　　佳旺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和奶奶，小小嫩嫩的脸懵懵懂懂的，幼小的他还不知道，因为他，给姐姐造成了什么影响。
　　亲情也罢，友情爱情也好，无论因为什么，选择了什么路，是好是坏，别人或同情或后悔或自责或感激，到底还是要自己挺下去，冷暖自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