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倒的林北北》禅雅塔

4、第四章

　　那一天晚上的谈话无疾而终，林妈妈终究没有说什么，或许是真的被女儿祈盼的眼神打动了，毕竟，上学是林招弟最大的愿望。最近这段时间，女儿为了竞赛没日没夜地学习，两三点钟才熄灯睡觉，眼睛红通通的，连吃饭嘴里都念叨着什么，做父母的，尽管孩子不是亲身的，说不动容是骗人的，如今她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那么难考的紫荆中学，他们做父母的没办法为她尽力，但是拖后腿的话，林妈妈实在也有些说不出来。
　　生活对林招弟来说，兜兜转转，想要得到一样东西，从来都要比别人多付出更多的心力，吃苦她不怕，她怕的是家人的反对和不理解。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佳旺推了推林招弟。
　　林招弟从纷繁的思绪里回神，看到佳旺揉着小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忙放下手里的活去洗了毛巾给他擦脸，最近她通过林妈妈找了些服装厂的活，比如剪剪服装的领标线头什么的，这种活既能带回家做，又能在家照顾弟弟，还能贴补一些家用，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差事。
　　“佳旺，你醒啦，姐姐给你擦脸脸。”她举着毛巾洗洗地给弟弟擦拭。
　　最近一直吃药，佳旺原来肥嘟嘟的脸都瘦了一圈，整个人也没以前有精神了，有点萎靡不振的，脸色有点黄。
　　她放轻了声音柔声对弟弟说，“爸妈都已经出去做工了，奶奶也出去给人缝补衣服了，姐姐看你睡熟了就没叫醒你，厨房给你热了粥，姐姐给你端过来。”
　　“我不想吃，佳旺不饿。”佳旺小小的人儿软软地依偎在姐姐的怀里，嘟哝道。
　　“佳旺乖，姐姐最喜欢佳旺了。”林招弟哄道，“佳旺多吃点，爸妈就更开心点，我们也更爱你一点。”
　　“那......好吧。”林佳旺为难地皱着眉，无法抵抗漂亮姐姐的柔情攻势，他伸出短短的手指，眯着眼睛，比出小小的一段距离，“那就只吃这一点。”
　　林招弟捧着他的脸蛋亲了一口就出去给他盛粥了。
　　“招弟！招弟！”李少媛充满活力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过来，“今天学校放假，我们出去玩吧！”
　　“哎！我在这里！”林招弟正在厨房，就应了一声，擦了擦手，去正屋迎她。
　　“招弟！”李少媛仿佛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永远那么开朗活泼，她蹦蹦跳跳地进了屋，一把搂住了招弟的肩膀，“我跟你说，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河边抽水捉鱼，我们现在就过去，估计等我们到的时候塘子里的水就抽干净了，我们就在河边玩玩，说不定也能捉到一些小鱼小虾呢！”
　　“真的，我看过人家这样捉鱼，可有趣了。”林招弟拍掌附和，眼睛晶晶亮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语气有点低了下来，她看着李少媛可惜道，“少媛，我也好想一起去看看，但是今天爸妈和奶奶都不在家，我要在家照顾弟弟，对不起不能陪你了。”
　　“你怎么回事啊！”李少媛到底是大小姐脾气，泄气地放下揽着她的胳膊，有点生气道，“最近放学喊你玩你都没空，今天我可是走了好久的路来找你的，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玩了。”
　　林招弟忙道，“少媛你误会了！”
　　她亲热地牵了牵李少媛的衣角，“我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弟弟生病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哪还有心情玩呢。少媛你担待一点，等佳旺病好了，你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少媛夸张地叹了口气，“哎，除了你和南星哥哥，我妈都不让我和其他人玩，你最近这么忙，南星哥哥我又不敢经常去打扰他，没有你在，我和南星哥哥一说话就紧张。”
　　“怎么会呢？”林招弟反驳道，“我看你每次跟易哥哥说话的时候，他都有很耐心地听的。他态度这么好，你怎么会紧张呢？”
　　李少媛理了一下马尾辫的发梢，“你都是跟我在一起玩，跟南星哥哥才说过几次话啊，你不懂的啦！”她摆摆手，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模糊道，“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他太完美了吧，长得那么好看，功课又好，待人又和善，几乎没有看他生气过，但是在他面前你别看我话多，我真的心里是很紧张的。”
　　听了她的解释，林招弟理解地点了点头，大概是那样的男孩实在太优秀了，精致地就像佛龛上的神祗一样，是天生要受人膜拜的，但这也意味着太过遥远了。她总是觉得易南星带着隐隐的压迫感，似乎看他们所有人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和漫不经心，有时候她在不经意间看他的眼睛，感觉就像黑洞一样虚无，冰冷地，空茫无机质地，配上他精致毫无瑕疵的脸和似乎随时随地无懈可击的举止，却会让她生生地打个冷战，她觉得他或许根本没有把她们看在眼里。或许是她想太多，太过敏感了，但这也是她不太接近易南星的原因之一。不过这些，她是不好在那么喜欢易南星的李少媛面前说的，左右对李少媛没有什么影响。
　　林招弟不想再讨论出去玩以及和易南星有关的话题，就问李少媛道，“少媛，我这个秋天就去紫荆了，你呢？你确定去哪儿了吗？”
　　李少媛道，“不知道呢，听说我妈这个秋天会调回B市，爸爸倒是过几个月会去紫荆大学教书，可能我到时候不是跟着我妈回B市，就是跟着我爸吧。”
　　林招弟期待，“少媛你如果能在紫荆市读初中就最好了，到时候我们就还能在一起玩了。B市那么远，我们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见面呢。”
　　李少媛也不舍，“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多数还是要看我爸妈商量的结果，不过我猜多数还是要在B市读，毕竟我爷爷奶奶他们都在B市。”顿了顿，她皱了皱眉，又惋惜地叹道，“我是真的想要留在紫荆，听说南星哥哥已经确定秋天就入学紫荆高中了，直接跳级读高三。”
　　“高三！”林招弟惊讶地捂住小嘴，“南星哥哥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啊！”
　　“嘿嘿！”看林招弟这么惊讶，李少媛有点与有荣焉地笑了出来，仿佛读高三的是她一样，“那当然！我的南星哥哥可是天才！听我爸爸说，他在B市的时候就震惊了一大片专家呢，据说来我们这儿前已经参加到一个医学专家的研究小组了呢！”
　　“那可真是了不起，易哥哥都和专家在一起了。”林招弟刮目相看，她知道易南星天才，但从来都还没有这么直观的认识。
　　“少媛，你有空能不能帮我问问校长，我的录取通知书什么时候能到？”想到易南星已经确定秋天就进紫荆高中，林招弟想到她按理说是可以进紫荆初中读初一的，但是离毕业也没有几天了，她听其他老师说过，这种提前招生，一般在小学毕业前一段时间就会把通知书寄过来的。
　　“哎？你还没有收到通知书吗？”李少媛讶道。
　　“嗯，没有呢，一天没有收到我的心理就一天不踏实。”林招弟有点忧愁，这几天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林母的话和想上学的冲动在心里交织，偏偏录取通知书迟迟拿不到，她心里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看林招弟皱起了好看的弯月眉，剪水眸子满溢了忧郁，李少媛慌了，忙道，“你别急啊，我一回家就给你去问。别急别急！”
　　人就是这样，不安慰还好，跌倒了就咬牙爬起来，有了人关心，就不知不觉娇气了起来。
　　林招弟风吹雨打都成了一个铁打的女汉子，但她的心对一点点关怀都比别人更加敏感，在李少媛的安慰下，她只觉得，心中的三分焦急直接就化成了七分的委屈。
　　她的眼睛水汪汪地，有点红，忍不住低着头倾诉道，“少媛，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不知道我最近心里有多煎熬。家里不想让我上学，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佳旺的病急着治疗需要钱，爸爸原来上工晚上最多七点就回来了，现在不到十二点就停不下来，妈妈也接了几份工，脚不沾地地，就连奶奶都出去帮人缝补衣服了，就我一个闲人，不能为家里减轻负担。可是......少媛，我真的很想读书啊，为什么读书就这么难呢？”
　　李少媛也只是一个孩子，面对好友的倾诉有些傻眼，如果说林招弟是风雨里的玫瑰，她就是一个温室里的花朵，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接触到这么灰暗和无力的一面，但她还是走过去抱住了林招弟，竭力想要给这个朋友一些温暖。
　　林招弟低着头在李少媛稚嫩的怀抱里寻求着片刻的释放，她的眼睛只是有点红，也没有掉一滴眼泪，似乎她的泪腺不是那么发达，或许在风雨中她早已经学会了眼泪没有用的道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不再落泪。
　　“请问这是林大柱家吗？”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林招弟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西装别领带，胳膊间夹着公文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梳着大背头，油光水滑的，皮鞋虽然沾了些乡下土路的灰尘，但也可以看出被精心打理过。此时，这个男人正站在屋外的空地上，探头看向屋内，问道。
　　这个男人的打扮实在与整个镇子的格调有点不符，是个十足的城里人打扮，怎么看也不是像会和林大柱家扯上关系的样子。
　　“请问你是？”林招弟低头按了按眼角，拍了拍李少媛的手后出门问道。
　　那个男人看到林招弟就自来熟地道，“你是不是林招弟啊？你家大人呢？”
　　林招弟对于他这么自来熟有些警惕，而且一上来就知道她叫什么，她以前也没看过他，实在是一联想就十有八九是坏人。
　　“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一样的。”她不提大人在哪，而是直接问。
　　男人看眼前这个小大人一样的女孩，小小的一个人儿，虽然穿着过时又不合身的衣服，但是长得精致又玉雪可爱，眼神灵动，实在不像是个乡下的孩子。看着她，男人眼里闪过一抹可惜，想到雇主的交代，在心里叹道：投胎真是门技术活啊，任你长得再好看，脑子再聪明，也比不上有个好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