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梨花竹叶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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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就上了阮洺这条贼船，这个说法我也自知不太妥当，可是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比这更好的形容了。
三天前我们认识了以后，他便怂恿我辞了酒楼的工作，去他府上作工，我想了想，觉得酒楼里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便答应了他。
于是我什么也不带的就这么跟着他踏上了去往他隐居之地的路途。
哦，“隐居之地”他自称的，我对此颇为怀疑。
一路上，我们遇到了不下三次的追杀围截。
而我，就静静地看着这些人在他的剑下如草芥般齐齐倒下，最开始我还很有些惊恐，他则毫不在意地安慰我道：“别那么紧张，这些人都是死士，基本都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平日里给主子卖命满手血腥的人，死不足惜。”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过听他这么说，我也就渐渐学会了漠视。等到后来我看到有追杀的人阿里，心中就不由得嘀咕道：这些人过来的价值恐怕就只有给阮洺作秀的机会了吧？
没错，就是作秀。
就比如什么一脸冷漠地穿喉而过，然后滴血不沾衣的站在一旁静静沉思，又或者是什么一脸诡谲笑意地拦腰一斩，然后漂亮地旋身腾空挪移将一分为二的尸体抛在身后之类的。
我在心里为那尸体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杀人哪里需要这么多花式，所以我看出了阮洺在作秀，也等着他来找我。
果然，三天后，他笑意盈盈地同我来说话，眼角微挑，波光流转：“你看，这样杀人是不是一点都不让人害怕？”
我一愣，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怎么？看你那一脸感动的样子。”他轻笑一声。
“没......”我迟疑了一下，“你这么作秀的杀人，就是为了不让我太害怕？”
“当然了，”他拍了拍我的头，“不过不止这个，你看，这几天跟着我着实是危险，不如你拜我为师，跟着我学习武功？”
我居然真的信了。我羞愧地想捂头。
“为什么选我？”
他老神在在地拍了拍衣袖：“我师父已经去世了，门下弟子只有止......师兄和我，师兄擅医，我则擅武，我们之间总是要将师父的东西传下去的，师兄不喜管这些事，我只好代劳，而且你很和我胃口。”
我捕捉到他在提及“师兄”时一闪而过的温柔与黯然，略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就这么答应了？”他似笑非笑地睨过来。
我则很认真地回视他：“恩，技多不压身，更何况，你也很合我胃口。”
不知道是我认真地样子逗笑了他，还是我说的话逗笑了他，他的眼中终于带上了些真实的笑意，他终于不再端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脸了，这让我也很开心。
小时候奶奶就一直带着我四处流浪，改头换面，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奶奶的身体撑不住的话，我与奶奶也并不会在那个小镇里停留长达三年之久。
这次到阮洺的家，还是我第一次安居在一个地方。
而这一住，就是四年。
其间我也见到了让阮洺心心念念的师兄——程止言。
说来也是巧，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是颠倒的。
这是还真是不能怪我，当时我正被阮洺罚倒立一个时辰，正头晕脑胀着呢，就见一道白影自视线中渐渐放大，放大，乍一看还以为是阮洺院子里的那棵梨树开花了，然后我就摔了。
阮洺听到响动，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你个小兔崽子，叫你偷我的叫花鸡，叫你偷我的竹叶青，罚你你还偷懒，你......”
骂声戛然而止，我捂着脑袋爬起来，愣愣地顺着阮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道出尘身影孑然而立，如画的眉目带着清冷的神情，可周身气质确实温和亲切的。
那人略微讶然，开口道：“师弟，这是？”声音也很清冷，让我莫名想起了清风中微摆的竹叶。
我眉心一跳，师弟？这人......是程止言？
一旁阮洺涩然开口：“......师兄。这是华离，我收的徒弟。”
程止言闻言一怔，眉目间慢慢攒出一抹笑意：“华离？也好，师父的衣钵好歹是不会失传了。华离，我是你的师伯，程止言。”
我心说我可是久闻你的大名了，面上却不露声色地恭敬行礼：“华离见过师伯。”
说罢叹了口气：“你的根骨是极佳的，可惜年龄大了些，不过底子还是不错的。”
我点头应诺，一旁站了好一会的阮洺这才开口：“师兄，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我听着忍不住皱眉，这语气听来着实有些疏冷，完全不像是师兄弟之间该说的话。
果然，程止言微皱了眉，叹道：“自师父去世以后，你就再也没有与我向从前那样亲密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在一旁心说，他喜欢上你了。
阮洺的手虚虚握起，复又松开，方才用平淡的语气回道：“没有什么，是师兄多心了，师兄如今是三皇子身边的人，师弟不愿卷进这朝廷争斗中，故而才因此装作疏远师兄的。”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再加上阮洺真诚的表情和坦荡的气势，连我都差点被他骗了过去。
程止言眉头松开，浅浅笑意又攀上眼角：“原是这般吗？也是，你生性向来不羁，厌恶官场。可无论怎样，我永远把你当做至亲的师弟。”
我看到阮洺整个人都僵住了，可面上仍是雷打不动，唯有一双眼睛浅浅的蒙上了一层温柔和痛楚：“是啊，我们永远都是师兄弟。”
最后那三个字，他说得格外缓，格外重。
而程止言却毫无察觉，只当是阮洺对他们师兄弟情谊的看重。
我默默为阮洺叹了口气。
程止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阮洺道：“这是近来的天下大事，你虽隐世，却总也该知晓一二的。”
说罢便旋身而起，几息之间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还留在耳畔：“我还有急事，先走了，以后每半年我便送一次消息给你。”
我望着阮洺，他正捧着那封信呆呆地看着，片刻后用信捂住脸，一滴清泪就这么静静滑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垂下眼，悄悄退了出去。
让那个痴情师父自己静静吧。
那次见面是我第一次看阮洺这么失态，后来却并没有那样反应剧烈了，虽然每在程止言要来的那段日子里，他都要作息失调，可我也再没有看过他流泪。
由此我暗暗猜想只怕那时阮洺已经很久不曾见过程止言了吧。
不过这都是他的事，我不能插手，也插不了手。
而我十八岁生辰，也缓缓来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梨花竹叶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