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古寺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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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茫茫，犹似千树万树梨花纷飞于天，掩盖了黑枝白芒，吹折了寸草留芳。
阳关道自桐庐始，却还要跨过数十里之遥才能瞥见村落，再踏过数十里之遥，才能窥见京城飞檐瓦角、繁华掠影。
书生头戴着方帽，肩上背着竹篓，其中笔墨纸砚齐全，甚至还带着一些彩色颜料，除此以外，便是一本《策论》，一本《大学》，一只装水的葫芦和一袋装着面饼粗粮的小包罢了。
书生穿着一身长衫，在大雪厚积的小路上蹒跚行步，风雪漫天中，他只一人茕茕独行，显出些寂寞萧索的意味来。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小路旁松林耸立，却也被厚雪压弯枝条，低低朝下，如似朝书生拜谒。书生搓了搓干燥惨白的手，终于在白茫茫的呵气中得了一丝红润，些许温暖。
忽而狂风大作，书生猛地抱住最近的松树，那风裹挟大雪，砸在脸颊疼痛非常，风雪过后，书生喘了口气，继续向前。
如此走了半日，吃下半块饼，回些体力，举目望去，前往出现一黑魆魆、森然屹立的寺庙。只一眼，书生遍体生寒，一股凉气自脚底升腾。
“穷山恶水，不见一户人家，平白冒出一间寺庙，怕是凶多吉少。”书生独自低语，眉头紧皱，“但若再不寻一处歇息，这风雪越来越大，我岂非要被冻死在此地？功名未取，怎可如此了却浮生？”
书生抱住自己双臂，再度看向沉黑夜幕中鬼气森然的寺庙，最终迈出了脚步。
寺庙不大，门前立了一块石碑，但因年代久远，让人看不清上面镌刻了什么，只有数十道动物利爪般的划痕格外清晰。
门前廊上挂了两个阴森森的红灯笼，发出暧昧诡异的红光，书生看向灯笼，只觉得灯笼也在凝视着自己。遍体生寒，立时撤了眼光，踏入寺庙。
寺庙中心是一口枯井，东西两侧被高墙围起，正对面便是主庙。
书生深吸一口气，不知多少雪花落在了身上，定一定心神，伸手重重推开庙门。霎时间一豆灯火自门中飞出，从书生脸颊擦边而过。
书生惊魂未定，折眼去看，竟是一颗鲜红的火石。
而寺庙正中，一个一身红衫的少年正警觉地看着他，一双眸子更是鲜红如血，在漆黑夜中闪闪发光。他坐在佛祖的蒲团上，正中燃了一蓬篝火。火光明明暗暗映照他英气面容，一时竟让书生觉得，眉目如画。
“谁？善闯此地？”少年看着他，目光如鹰隼。
书生心中“咯噔”一跳，只觉自己遇到了妖物，但寻常妖物又怎会这般？
那少年还看着他，似乎若是没有答案，便要登时取他性命。
书生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在下宁采臣，原是要进京赶考，大雪漫天，无处歇息，才打扰贵寺，还望海涵。”
宁采臣说，心中却疑窦丛生，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八的年纪，又怎会是这荒芜古寺的主人？但为何一番气势却像是拥地为王一般？
思及此，宁采臣便有八成把握对方是妖，也只有妖会如此，强行占地，自诩为主人。
一滴冷汗自宁采臣额角滑落，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门外风雪更大了，雪沫呼呼灌进屋内，地上那一蓬篝火也显得岌岌可危。
红衣少年皱了皱眉，最终朝着宁采臣的方向，朝着空气虚虚一抓，宁采臣便整个跌入屋内，庙门也随之关闭，总算隔绝了风雪。
宁采臣摔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却见红衣少年正右手托腮看着他，一双晶亮的红眸光芒流转。
蓦地，少年微微一笑：“你这张脸倒是不错。”
宁采臣连忙掩住自己的脸。
少年嗤笑一声，再度看向篝火：“放心，我现在对你没兴趣，至少……不过，那丫头见到你应该会很开心。”
宁采臣小心翼翼地看他，半晌，才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这又是何地？”
少年用一根棍子搅弄着篝火，那篝火被他玩得火星四起，但他毫不在意，懒洋洋地回：“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没几天好活了，我叫竹龙，这里是兰若寺。”
“兰若寺？”宁采臣愣住了。
少年回眸看他，道：“是啊。”
当说完这句话，少年的身影便在他面前活生生淡去了，不见一丝踪影，而菩萨下只剩了篝火和少年搅弄篝火的木棍。
宁采臣伸出双手去温暖自己，只听到黑夜之中传来一阵极美、极美的歌声，如同一双柔夷缠绕着自己的身体，深入四肢百骸，暧昧缱绻。
宁采臣捂住耳朵，而那声音还是连绵不绝涌入心海，如烟如雾。宁采臣觉得自己的神识渐渐开始模糊，他竟然看到眼前出现了重重纱帐，而那纱帐之中，正婷婷嫋嫋地、朝他走来一个风姿卓绝的女子。
宁采臣慢慢站起身，朝着女子走去，女子的身影却越发地后退了。女子退一步，宁采臣进两步，如此，一步一步，女子将宁采臣引向后院。
菩萨像旁的一只红灯笼突然化作人形，竹龙从菩萨像旁跳下来，环保双臂，歪着头看着被引诱的书生，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也不知这种天气他在何处找到的。
他跟着宁采臣悠悠然地朝前飘，嘴角含笑。
“书生都一样，以为自己是那野史抄本中的幸存者，总能遇见妖狐艳鬼自愿献身。若是全天下的妖怪都这样，那妖怪岂不是都灭绝了？天真。”
竹龙嗤笑。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古寺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