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复活（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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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十分空寂，三尾在与晴明的战斗中死去了，雪女身受重伤不知所踪，也许又回到雪山之中去了吧，与雪莲为伴。两面佛在黑晴明初次死亡时便离开了，而荒川之主，他的行踪向来神秘，谁也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凡事全凭心情。
偌大的庭院空荡荡，管芒花开遍，只有他和这个人偶般的黑晴明。
大天狗托着腮看着坐在石桌上的黑晴明，他微微低着头，柔黑的长发软软地披在肩上，神情举止都非常安静，幽绿的眸是染了一层浓重的灰，一丝神彩也没有。
大天狗伸手去碰了碰他的发，很久前他就想这么做，但是一直不敢。或许是因为式神与阴阳师的关系感太过强烈，那个人平日里面对他们总是一股高高在上的模样，所以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吧。
手下的触感非常柔、非常软，丝绸般的滑过他的手心。大天狗又顺势摸了摸了他的头，掌心微微发着痒，心中涌出细微难言的感受。
“呜……”黑晴明发出一丝低鸣，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想要躲开这个触碰，但是身体却虚弱得小幅度动作都没力气。
他的灵魂是破碎的，□□之中却还藏着对过去的回忆。
虚幻之地的大天狗他记得，他掐断了他的脖子，生物本能的恐惧让他想要远离这个人，越远越好。但是心中却又对大天狗残存着信任和依恋，那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他、忠诚于他、尊重他的。复杂的情绪在残缺的灵魂之中翻腾，但是此时的他却无法处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的便是想要拒绝，却又偏偏接近。
这种虚弱的抵抗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反而让大天狗暗了如深蓝如琉璃的眸，长长的睫羽半遮着眸，透出一点慵懒和迷醉。他的神情……就好像自己终于抢到了可以独占的宝贝，可以永远珍藏的玩具。他用一根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勾过黑晴明的下巴，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唇与唇的碰触并无多少新奇感，但是内心突然就像开出管芒花一般，流溢一股非常温柔的情绪。
黑晴明微微地抖着，双唇轻轻地颤，他的身体原本对这种事就没什么好的印象，此刻只是因恐惧和害怕微微发抖，却又因为对象是大天狗而透出一股迷茫来。
迷茫什么……
他们之间不一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微张的双唇突然滑入一个柔软的物事，而后是光洁的齿列被巨细靡遗地舔吻着，直舔到牙龈根部。舌被强行制约交缠，黑晴明甚至能感到那舌尖探入到自己的喉咙深处。大天狗的脸颊与他相贴如此之近，他甚至无法呼吸。
些微的喘息从呜咽的喉咙之中发出，这种身体上的接触以他现在的灵魂状态还不能明白。
那是一个很绵长、很用力的吻，唇舌交缠，极尽缠绵。
大天狗最终终于放开了他，双手捧着他的面颊，清冷深蓝的眸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天狗用右手遮住黑晴明的眼睛，黑晴明顺从的闭上，如同一个听话的人偶。
大天狗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汝的灵魂，吾要怎样才能替你复原？”他低声道。
然后他没想到庭院里会迎来这个人，他是安倍晴明。容色憔悴、冰雕雪铸般的安倍晴明。
“有事？”大天狗道，明显是一点也不欢迎他。
“……我听说他复活了，来看看他。”晴明回答，嗓音有点沙哑。
“汝现在看到了，可以滚了？”大天狗道，丝毫不给晴明面子。他知道黑晴明当初被晴明流放后，对他的印象就变得极差。
对大天狗来说，诺言代表着忠诚，没有忠诚的人都不值得尊重。
晴明的目光转到非常安静的黑晴明身上，嗓音有些艰涩地开口：“他还好吗？”
“如你所见。他的灵魂更加残缺了，只留了这一具身体作为空壳子。”大天狗道，他并不照顾晴明的心情，他的态度几乎可以算作是和颜悦色，实事求是地回答了晴明的所有问题。
“你有修复他灵魂的办法吗？”晴明问。
“……没有。”
“我有办法。”晴明道。
大天狗狐疑地看着他，右手微微捏紧了，他冷冷道：“你需要什么？”
“我要带他去地府。”晴明道，俊美的容颜突然非常憔悴。
“你想干什么”
“把我的灵魂分给他，这是我欠他的。”
大天狗同意了晴明的要求，任由他将黑晴明带走，原本黑晴明与晴明就共同属于同一个灵魂，如果真的分割灵魂过渡过去，也许真的能救他。
他隐隐地觉得自己对黑晴明太过上心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对他这么重要了？
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吗？
一开始？
从那个他召唤出他，在开满管芒的庭院里，式神们一同欢笑饮酒的那天开始？
记忆太过漫长，连回忆都湮没在水里模糊不清。
这是晴明失去记忆后第二次来到地府，三生石、奈何桥却都给他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曼珠沙华这种标志性的植物开遍四野，隐隐的哭号弥漫着。他拉着黑晴明的手，黑晴明沉默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却又因灵魂之间的吸引忍不住靠近他。却被晴明身上那股慑人的寒气给惊到，因而维持着一种相当微妙的距离。
现在的黑晴明只相当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不，比之五六岁的孩子还不如，毕竟他里面是空的。
返魂香非常聪明，她一下就猜到八百比丘尼真正想要复活重塑的是谁，在施行噬魂之术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让八歧大蛇的灵魂吞噬了黑晴明的，八歧大蛇得以成为普通的妖怪继续游走于平安京之间……或许，与八百比丘尼一起。
而黑晴明，她只给了他身体，糅合了八歧大蛇和黑晴明本身形象的身体，真正的人类的□□，因而眼睛变成了幽幽的绿色。这也算完成了八百比丘尼交给她的任务。她终于可以更靠近她一步了。
鬼使黑和鬼使白见晴明带着黑晴明到了地府，两个人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微妙，想要打招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晴明，和黑晴明一起来个地府一日游吗？
晴明大人，带黑晴明来地府所谓何事？
哪一句都不合适，毕竟现在晴明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晴明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煞气，带着黑晴明旁若无人地走入了阎罗殿。阎罗殿十分宽阔，鬼气森森、庄严肃穆。阎魔高居首座正在处理地府事宜，判官站在她的身侧，只露出削尖的下巴线条，嘴角抿着毫无笑意。
晴明没有心思管这一对儿在坊间的传言，那些个风流韵事，破天荒降尊纡贵地朝阎魔半跪，他甚至没有拉黑晴明一同下跪。只是自己半跪着对高高在上的阎魔说：“愿阎君相助，赐予他灵魂不灭。”
阎魔被他这一出结结实实地惊到了，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安倍晴明，何曾做过这种小伏低？更遑论他失忆前那股藐视一切、傲到不行的态度，结结实实地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向她下跪，简直像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
但当他看到晴明身旁目光灰暗的黑晴明时，心下顿时明了。
有哪一个不爱本就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而且他与黑晴明的事情，甚至都传到地府来了……小鬼们可没少说。
“救他不是不可，能让安倍晴明欠我一个人情，我也实在很划得来。但是灵魂不灭需要另外的灵魂来填补，他的灵魂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恐怕需要你的帮助。”阎魔道。
“我愿意献上我一半的灵魂，只要能救他。”晴明回答。
阎魔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严肃，她幽幽道：“安倍晴明，上一次你到我阎罗殿来，是要我帮忙割除黑晴明的灵魂，这一次你要用自己的灵魂来救他，凡人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殿下见笑了。”晴明回道。
“判官，将割魂刀取来。”阎魔说，判官非常干脆地点了点头，身形隐没不见。阎魔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眼神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是晴明从没体会过的痛，哪怕被八歧大蛇缠绕到全身的骨头都要碎裂，天灵盖炸开都不足以形容那种痛苦，生生看着灵魂被一刀一刀地割除，缠绕着身体的记忆、力量、血肉与骨，通通都像是被轰成了齑粉一般的痛。全程他甚至都想赶快死去，结束这痛苦的一切。但是模糊的双眼看着乖巧地站在一旁的黑晴明，牙龈咬出了血也没有结咒自戕。
我欠你的……
我还你……
你最好快点恢复记忆，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复活（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