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花开时》缚生

29、第二十九章

　　上帝在每一个儿女的眼前都遮住了帘。
　　然后，兀自将他们投放在荆棘中。
　　任凭他们剥开自己周围的刺，扎得自己伤痕累累，伤得别人鲜血横流。
　　然后，痛苦的人儿只能互相拥抱，相互取暖。
　　夜，很深很深。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
　　杨芷搂着杨汀，挤在一张小木床上，眉眼弯弯。
　　这样的夜，还要多久呢……
　　窗外投下一缕惨白的月光，她伸出手，徒劳地抓不住一点微光。
　　思绪就飘到很远很远。
　　今天月亮很美。
　　你那里，是看不到的吧……
　　心，已经很疼了。
　　所以，别再拒绝这世上仅有的月光，去填补心上空缺的一块。
　　对不起。
　　多么滑稽可笑，毫无意义的三个字。
　　更可笑的是，我现在能想到的。
　　竟只有这三个字了。
　　夜凉。
　　梦凉。
　　无梦的夜，凉意彻骨。

　　“杨芷，你知道吗？咱这回的论文可得了最高分!”
　　大姐挥舞着拳头一下砸在杨芷的肩头。
　　“这次的论文，多亏了姐妹们的用心。这样吧，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
　　大姐带头不满:“和我们还弄这些虚的!用不着!”
　　杨芷笑:“我弟弟这不是醒了吗？咱们当然得去庆祝一番，你们说是不是？”
　　“你要这么说……”
　　“那这饭就吃定了！”

　　还是往常的地方，甚至，连位置都不曾变过。
　　“杨芷，你别喝了。”小紫一把抢过酒杯:“再喝就醉了。”
　　“没事，醉了倒好。”
　　大姐放下手中的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说出来我们好帮你解决。”
　　“真的没事儿。说好了，今天高兴!来!干杯!”
　　“好!高兴!”大姐也不再扭捏，站起来举起酒杯。
　　清脆的响声。
　　一饮而尽。
　　仿佛所有的溯源都随酒飘散。
　　世间有很多东西，是毒药，亦是解药。

　　夜深了，酒足饭饱，大姐张罗着该回宿舍，不然就要熄灯了。
　　杨芷去账台结账。
　　“二百零三块。就收您二百。”
　　杨芷点头，道了声好。
　　她的手向口袋里摸着钱，手机刚好在呜呜地震动。
　　她索性一块拿出来。
　　屏幕上是未知号码的短信。杨芷扫了一眼，没有理它，把钱给了老板。
　　“好嘞，欢迎下次光临。”
　　杨芷点头微笑，脸因为酒精的刺激有些发热，她打算去洗手间洗一洗。
　　手机仍在震动，这次是陌生来电。
　　还是刚刚那个号码。
　　杨芷接起，那边没有丝毫迟疑便挂断了电话。
　　杨芷又打开收信箱。
　　那条短信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好久不见。
　　她的心却忽然被这四个字击中。
　　他那双眼瞬间填满她的脑海。
　　你是谁？
　　她编辑短信发了出去。
　　很快，来了回信。
　　同样，只有四个字——锦端华年。
　　她就那样冲到风中，脸上的水迹还没有干。
　　知会了大姐，坐上出租车，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心，竟变得很空。
　　她只知道，如果是他，她必须要去见他。
　　就算，仅仅图一个心安。
　　几年过去，锦端华年的装潢变了很多，换了一个更惹眼的牌匾。闪烁缤纷的光在这个萧条冷落的地方分外耀眼。
　　杨芷走进去，里面混合着酒气和香水的味道呛得她有些难受。
　　她挤开人群，向二楼走去。
　　走廊里的服务人员和客人来来往往。
　　可她却只注意到了尽头。
　　那人穿着服务生的衣服，裤腿和袖口挽起，露出瘦而白的腕，斜靠着印着曼陀罗的墙壁，弓着身子，缓缓吐着眼圈。
　　杨芷走过去抢下他手中的烟，吸了一口。很呛。
　　呛得她流下了眼泪。
　　她象征性地吐了一口，又吸了第二口。
　　周时腿一蹬墙壁，站直身子，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未变过半分。
　　他抢下烟，扔在地上，熄灭。
　　然后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杨芷没有离开。她走到吧台，开了一个包房。
　　周时进去的时候，杨芷正在唱歌。
　　很老的一首歌。
　　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
　　她嗓子有点细，唱不出那种沧桑浑厚的感觉。
　　但却好似有着自己说不出的一种劲儿。
　　……
　　时间累积，
　　这盛夏的果实，
　　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我会试着离开你，
　　不要再想你，
　　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没有动，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在等她唱完。
　　然后，他开口，声音比三年前更淡漠。
　　他弯下腰，低垂眉目，他说:“小姐，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杨芷放下麦克风，走到门口按下开关。
　　她不喜欢这种黑暗。
　　然后她打开几罐啤酒，随着开启时的嘶嘶声抬头，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