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秣陵噬心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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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华灯
华灯初上，秣陵城内一派热闹景象。城内最繁华兴盛的西市大街上，酒家娼家的门坊前皆高高悬着一盏红艳艳的灯笼，客来客往，好不热闹。
陈泽生喝的面红耳赤，自酒楼里踉踉跄跄的出来，一旁的长随怀笑忙不迭的去扶他：“哎呦我的爷，您慢着点，小心脚下。”陈泽生一扬手挥开他：“小爷我自个能。。能走。去去去，扶着我做…做甚，跟个娘…娘们似的。”怀笑小声嘀咕：“喝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说自个儿能走，也不怕自己摔着喽。”
陈泽生虽然喝高了，耳朵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闻言停下脚步，靠在墙上侧过身来，瞪了双眼：“怀笑，你刚刚又…又说爷什么坏话了？嗯？”怀笑打了一激灵，忙颠颠的跑上去扯出张笑脸来：“公子您可听岔了，怀笑刚刚可什么都没说。公子，您如今生意也谈妥了，酒也喝高兴了，我们是否回府去？”“回…回什么。爷今日…高兴，带你去…去醉月阁逍…逍遥一遭。”陈泽生说着便勾上身边人的肩膀，把人半拉半扯的往那边带，走到一半又忽然停下了：“你…等会，爷我先…去撒泡尿。”
这杏花酒楼与醉月阁毗邻，中间只一条二尺多宽的小巷道，昏暗异常，平日无人走动，只两家当做水沟使，那些刷锅水，脂粉水统统往这一泼便了事。陈泽生是酒中仙色中客，自是对此地熟悉万分，此刻觉着下腹坠胀，便熟门熟路的拐进去，哼着小曲开始解裤头。眼风不经意一扫，忽然见巷道那头灯火明艳处出现个梳着双平髻的美貌姑娘，蹦蹦跳跳的走过来，走着走着，竟然拐进墙内没影了。陈泽生揉揉眼睛，大喊怀笑。
“公子您怎么了！”怀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跑进来。
“怀笑，我刚刚见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当真是个人间绝色。”
怀笑心想，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得，这爷天生就是个活脱脱的色胚，撒泡尿都能撒出个美人来。
陈泽生继续说：“可这美人居然走着走着就没影了。怀笑，你说稀奇不稀奇。”
怀笑叹了口气：“爷，您真的喝醉了。”
“爷没醉。”
“…….那爷肯定是见着仙子了。不是仙子，就是狐狸精吧。”
陈泽生歪着头想了想：“仙子？还是狐狸精好些。”
怀笑奇道：“为何？”
“笨。仙子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狐狸精么…..嘿嘿嘿。”陈泽生笑的一脸灿烂。
“……”
这边闫衍枳与胡卿夜刚举了筷子，就听有脚步声一路蹦跶着过来，。许行荇早闻到了红烧猪蹄的味道，一把推开房门，气哄哄道：“你们俩不厚道，又背着我吃独食。”说着一屁股坐下来，随手从闫衍枳手中夺过还举在半空的筷子，在嫩黄色的衣裙上蹭了蹭，便叉了块最大的猪蹄用左手拈着津津有味的啃起来。闫衍枳与胡卿夜看着这人举动，对视了片刻后，俱无奈的摇摇头。闫衍枳反手往后一伸，筷子筒里一双筷子慢慢悠悠的飘至他手中，他从胡卿夜手中接过帕子，一边慢条斯理的擦拭筷子，一边道：“一个大姑娘家，吃没吃相。行荇，斯文些。”
胡卿夜嗤笑一声：“她能斯文个什么劲。也就扎个双平髻穿身裙子像个姑娘，她若能有寻常姑娘家十分之一的仪态，母猪都能上树了。”
许行荇横了他一眼，把左手上啃了一半的猪蹄叼在嘴里，腾出左手直往胡卿夜怀中探去。
胡卿夜往后仰了半个身子：“您老贵干？”
行荇含糊发声：“我这不是摸摸会上树的母猪么。“
闫衍枳闻言勾勾嘴角，朝被许行荇一句话噎的不能言语的胡卿夜举了举酒杯：“贤侄，你还是安安分分吃饭吧。口舌之辨，你如何能及行荇一星半点。“
说罢轻抿一口杏花酒，转头又给许行荇夹了一筷子青菜，装作没看见她眉头拧了起来，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淡淡道：“不吃素菜，我便把这猪蹄子也扔了。“
行荇平生最不爱吃这绿油油的叶子，正想着待闫衍枳不注意悄悄扔给胡卿夜，听得闫衍枳如此言语，只得夹起来吃了，胡乱嚼了两下，就着杏花酒直接吞了下去。见她这副如饮鸠酒的痛苦模样，胡卿夜在一旁窃笑不止。
闫衍枳也轻笑：“也不怕噎着。你今日又去何处野去了？“
许行荇解决了一只蹄子，咂咂嘴：“衍枳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去办正事去了。西城郊李府知道不？“
“李府？李氏茶行的李文举？“胡卿夜插嘴道。
“你知道啊。“许行荇倒有些惊讶了。
胡卿夜撇嘴：“你这什么意思。小爷我可是醉月阁当家，能不知道这秣陵城内各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么。虽然咱们是妖，可在这世道上混，也得知道些人情世故吧。“
“小狐狸，看不出你还有两把刷子啊。“许行荇笑眯眯的不动声色的用油腻腻的手拍拍胡卿夜的肩膀。
胡卿夜一噎，又来了。这姑娘回回都仗着自己年纪大摆长辈的谱，让人头疼。虽然自己被她从大丘山捡回来的时候确实还没化成人形，至今化成人形也不过十多年，似乎是年岁上差了一轮，可事实上，胡卿夜在未能成人形前便有了两百多年的修行，真真论起来，实在是大了行荇十轮不止。可这姑娘非得把自己当做长辈，回回都用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眼神欣慰的看着自己。更可气的是，小姑娘不懂这些修行啊年纪啊也就算了，这儿明明有个明白人，也揣着明白装糊涂，生生把自己叫小了一辈。
胡卿夜刚想纠正，闫衍枳已经接了话：“说正事。那个李文举怎么了？“
许行荇扒了口饭：“不是他怎么了。是他的弟弟李文瑞被一只芙蓉花妖给弄死了。这可怜孩子，不过是恰好生在了阴时，竟然白白丧了命。“
“如今的妖，真是越来越不懂得何谓修行之道了。“闫衍枳向来对这些通过外力来提升修为的作法不屑一顾。
胡卿夜嗤笑一声：“说的您老有多善良似的。您老手下死过的人还算少么。虽说不过是一些不成气候不知数的凡人罢了，可也不能否认是几十条人命。您老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
闫衍枳也不反驳，只淡淡道：“恶人作恶，天道惩之。替天行道，何错之有？”
胡卿夜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确实，闫衍枳从不是只仁慈的妖，向来是人若犯我，我必诛之，从道义上却是无错的。只他虽不仁慈，却从来不会为了提升道行而去滥杀无辜，不知是因为厌恶人肉而不为之，还是不屑于此道。
胡卿夜轻咳一声，转头望向许行荇：“行荇，那芙蓉妖好看不？”
“长得可美了。一张明艳艳的瓜子脸，要不是本姑娘定力好，半边身子都得酥掉。”
“噗”胡卿夜闻言没忍住，喷出一口酒来。
“狐狸，你怎么这样？这菜还怎么吃。你自个包了吧。我可不想吃你的口水。”许行荇看似一脸嫌弃实则心里暗喜的把胡卿夜跟前的那一盘绿菜又不客气的往他跟前移了移。
闫衍枳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小动作，欲起身：“我记得厨房里还有一盘…”
“哎。衍枳哥哥~“许行荇忙急急拉住他，”你坐下。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降妖除魔的。你一点儿也不关心我了。“说着挤几滴汪汪泪花蓄在眼眶里，一脸委屈的看着闫衍枳。
闫衍枳心知这是她惯用的小把戏，却也没奈何，顺势又坐了下来：“那你说。“
许行荇心里一喜，知道他是放弃去厨房再取一盘绿菜了：“事情是这样的…”
一日前。
胡卿夜将手中的一把白玉算盘拨的叮当响，眉头拧了拧，骂道：“这些劳什子的败家玩意儿，到了小爷我的地盘上逍遥快活罢了，竟连银钱都赖着不给了。”
闫衍枳正坐在窗下几前擦拭一柄从街头游侠处淘来的青铜钝剑，闻言挥了挥剑：“一刀子解决了不轻快些？”
胡卿夜轻笑，冷瞅了他一眼：“你这法子可是干净利索，这官府也不是吃素的，若死了有头有脸的人，也是查的，你也不怕惹了一身腥。再说了，那些银两便不取了？你倒是阔气。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说着又很是嫌弃的看了那破剑：“这破剑你还真当宝贝，说的是前朝遗物，谁知道是那些街边混混从那个土坟里刨拉出来的。凡人做生意的这些手段，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啊？”
“我乐意。”闫衍枳头都没抬。
许行荇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的晃进来：“衍枳哥哥，小狐狸，你们好早啊。”
“确实挺早。日头还没落呢。”胡卿夜笑她。
“阿荇。堂下还温着鸡丝粥。赶紧洗漱了，取来吃些。”闫衍枳温声道。
胡卿夜一把算盘拨的噼啪响：“小行荇，你家衍枳哥哥也就对你温声细语。”
许行荇揉揉眼睛抿嘴一笑：“狐狸，你这是求之不得苦吧。咦，衍枳哥哥，你手上这是什么？”话锋一转，却是好奇起了闫衍枳手中的物什。
胡卿夜最爱给闫衍枳不痛快，接了话茬：“你家衍枳哥哥从坟冢里刨出来的。你要瞅不？”说到此忽然灵光一现，巴巴的望向许行荇：“小行荇，你一向本事大，帮我做一件事成不？”
“不成。”许行荇回的干脆：“你央我一向都没好事，不是撺掇（duo）这家娘子来收拾相公，就是撺掇那家相公喝花酒。我一个姑娘家干这种事，都要臊死了。”
胡卿夜闻言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故意逗她：“小行荇，你为什么害臊呀？”
许行荇瞪了他一眼，双手叉腰，一脸恨他愚钝的模样：“我可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挑唆人家夫妇不合呢，老把人家夫君拖到我们这喝花酒做什么，人家自家明明都是有酒的，非得往外大把花冤枉钱，怪不得那些夫人要生气的。这种恶事做多了，以后找不到好相公怎么办？衍枳哥哥，你说对吧？”话里只觉得挑唆之举非君子之道，却似乎从来不觉得一个姑娘家说出喝花酒三字是多么羞臊的事。
不过这可不能怪许行荇，她自小被闫衍枳带大，闫衍枳一直觉得她是个小姑娘，从来不会告诉她那些不干净的腌渍的事，每每许行荇虚心求教，他都跟哄孩子般糊弄过去了。哪怕许行荇长至十六岁，身边多了只化了人形的狐狸教授世事人情，这只狐狸也不敢去纠正道行高深的前辈对她的错误教导，是以哪怕胡卿夜开了这人家的温柔乡销金窟，这姑娘还只以为这醉月阁不过是个男人喝酒的去处，只不过是胡卿夜用狐狸妖气化成的女小二多了些罢了。
闫衍枳警告的看了胡卿夜一眼，摸摸她的头：“对。咱们不干这缺德事。”
胡卿夜摸摸鼻子，知道自己不能再逗这姑娘了，不然自己怎么被她的衍枳哥哥弄死都不知道。胡卿夜看着这二人的相处之道，不由感慨，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这冷皮冷脸的老榆木疙瘩也只有对行荇有十足十的温情，两人在一块，小姑娘倒像是他的小闺女，被他护的死死的。
胡卿夜道：“小行荇，我这回不让你干这事，是有人喝了咱们的酒不给钱，你说该不该取去？”
许行荇素来喜黄白之物，闻言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狐狸你个傻子，不取还让人白喝呀？”
胡卿夜心道有戏，面上却做出一脸为难来：“我也舍不得这白花花的银子啊，可我得守着这铺子，你家衍枳哥哥又不去取，哎~”
“不就取个钱么。何须劳动衍枳哥哥，我去便是。不过我有个条件。”许行荇最喜欢去上门催债。
胡卿夜知她想要抽头，也大方的比了两个指头：“取了债，予你两成。”
“一言为定。何处？”
“好找的很。俱在西郊。呶（nu），这是名册。”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秣陵噬心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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