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无期》陆无期

4、【Part 4】

　　沈离盯着男生手里的表一声不吭，眼神却灼热得没法忽视。
　　阿仁被小孩儿看得不自在，生怕对方又真的哭出来，只好头像认输，“行行行，要不咱俩做个交易吧，你要是同意，我就把表还你。”
　　沈离立刻点头，阿仁上下瞄了一眼，故弄玄虚地沉吟了一会儿，“你给我钱，我还你表。”
　　“这婊本来就是我的！”沈离瞪大了眼睛。
　　“现在在我手中就是我的，反正你同意就换，不同意就算了。”阿仁说着朝手表哈了两口气，又在衣服上擦了两把，看得沈离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男生的手。
　　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沈离犯难了，两样东西都是陆先生给他的……
　　似乎看出少年的为难，阿仁蹲在面前语重心长，“其实呢，我也不想这样的，你帮帮我好了，大不了以后我再还给你嘛。”
　　沈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纲要拿出银行卡就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快速地响起，蹲在面前的男生立刻应声倒地。
　　“哎呦呦你吓死顾叔了。”说话的人跑了过来，沈离这才看清顾叔身后还跟着几个劲装拿着□□男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倒在地上的人脖子上插着一支细细的针管，顾叔使了个颜色，男生被抬起来就走。
　　“您没出什么事吧？”顾叔前后左右地看着少年的身体，沈离摇了摇头，手里紧紧攥着失而复得的手表。
　　“没事就好，快回家去吧，别让陆先生担心。”
　　“陆先生……知道了？”沈离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是啊，这几个人都是他特地找林先生帮忙才赶来的，别想那么多了，快走吧……”
　　顾叔还在那里念叨着，沈离轻咬着下唇，心情复杂，陆先生真的会来找自己……这是第一次，他知道自己也是有人惦记的，也会有人在意自己的存在。
　　沈离回到家的时候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口的声响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也许是生气了……沈离想着，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发生什么事？”陆无期看着顾叔，被麻醉的人还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顾叔为难地迟疑着，看见男人脸色越来越沉，沈离跪到了男人面前，“是我不好陆先生……顾叔叫我不要懂得，是我自己跑出去，我只是想追回你给我的手表……”说到后面沈离只觉得自己像辩解，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对不起……”
　　陆无期看着跪在面前的人紧抿着唇，示意那些人把躺在地上的人弄醒。
　　冰水从脸淋下，阿仁“呸”了两声，睁开了眼睛，看见客厅的阵仗有些抱怨地动了动被绑住的身体。
　　“陆先生！”看到那些腰间别抢的人沈离有些害怕，“他不是坏人，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阿仁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小子会为他说话，随即点头附和道：“呐，你听见了吧，当事人都说不关我的事了。”
　　“你叫什么名字？”陆无期开口，不去看小孩求饶的表情。
　　“阿仁，求仁得仁的仁。”
　　“陆先生……”沈离小声地唤着男人的名字，陆无期沉吟了一会，看着领头的人，“放他走。”
　　阿仁被蒙上眼睛放了出去，整个客厅顿时只剩下三个人，顾叔看到男人的眼神识趣地退了下去。
　　沈离涨红了脸，害怕会让陆先生讨厌。
　　陆无期看了一眼，淡淡开口，“谁让你跪下的。”
　　什么？沈离抬头，不解地看着男人。
　　“还不起来？”陆无期挑眉，沈离连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脸色。
　　“以后不许随便下跪。”陆无期看着小孩，视线下移到他手里紧紧攥着的表，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你没事吧？”
　　沈离连忙摇头，眼睛红红的，不肯看男人。
　　陆无期轻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怕是被人抛弃惯了，很多事情没办法不去在意，也有些气恼自己刚才跟他板什么脸，明明不能怪他。
　　这么想着不自觉放柔了声音，“好了，是我不对，我没生你气。”
　　沈离咬着嘴唇，视线有些模糊，两滴眼泪落在男人的手背上，陆无期怔了一下，有些慌张又有些无奈，“别哭啊……”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撞进了自己的怀里，无声地抽泣着。
　　陆无期的手停在半空中，又缓缓落下，安抚着少年的脊背。
　　只是他并不知道对方哭的原因，只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冷淡让他害怕委屈了，只有沈离知道那种被人牵挂，被温柔以待之后没法不感动的心酸。
　　陆先生的手掌很温暖，一下一下温柔地抚着自己的身体，让人无比的安心，男人身上呢的味道很好闻，沈离紧紧埋在对方的怀里，想这么一直被拥抱着。
　　就好像他真的是对方的唯一……
　　他想好好珍惜，他再也不要失去了。

　　沈离洗好澡的时候男人已经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零点已过，早就过了他的休息时间。
　　沈离有些愧疚，男人体贴地为他留了一盏夜灯，床头柜的牛奶早就凉透，轻轻关了灯，沈离挨着男人躺下，那种真实的体温让他忍不住靠近。
　　黑暗里，他听见男人绵长的呼吸声，闻到那股独有的淡淡香味，胸腔里有力平稳的振动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自己的心脏里。
　　“陆先生，你睡了吗？”沈离轻声开口，过了许久依然没人回应，也并不怎么失望，沈离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如往常地抱住了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炙热柔软的嘴唇轻轻停靠在男人的脸颊上。
　　“陆先生，谢谢你。”
　　沈离面红耳赤地退了回去，连自己都未发觉此刻的心跳究竟有多快，他只觉得自己拥住了全世界最好的人，没人比陆先生还要好。
　　男人突然动了动，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带着困意微微沙哑的声音，“睡觉。”
　　沈离屏着呼吸，从今往后，这个人就是他的全世界。

　　陆无期到会所的时候台球桌边围着一群人，男人穿着针织线衫配浅色衬衣，一派儒雅，明明挂着笑意却像鹰一般盯着前方，手臂一掷，三球入洞。
　　围观的人齐齐拍手称好，叶东友点了支烟，一抬头便看见了人群中含笑望过来的陆无期。
　　“陆总！”叶东友放下球杆迎了上去，陆无期笑得赏心悦目，“叶总是前辈，叫我小陆就行。”
　　茶香四溢，陆无期抿了一口，叶东友果然跟那些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不一样，鸿门宴……可真有意思。陆无期眼底含笑，对方的姿态从容，微微哼着小调子谈天说地，就是不聊到正事上。
　　老狐狸……偏偏陆无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知道叶东友不会无缘无故叫自己来，却也布点破，陪着一起东扯西扯不先开口。
　　停在桌子上的手指突然轻叩了起来，陆无期低头喝茶时嘴角微微上挑，知道对方开始急了，果然不出两分钟叶东友便放下了手。
　　“小陆你是聪明人，知道我没事肯定不会打扰你。”叶东友难得跟人说得这么客气，陆无期却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我平常闲得很，叶总肯赏光我当然会来，没有打扰这一说。”
　　叶东友附和地笑着，却不打算再客套下去，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其实陆无期早就知道叶东友来找自己一定是为了让曾楚最近忙的事，他至少没理由得罪，只是……陆无期脸上的笑容渐淡，放下了手里的茶盅，直到耐着性子听叶东友说完才慢悠悠地开口。
　　“叶总，虽然我们交往不多，但往常您有什么要求我可都是有求必应从来不问为什么……也不怕您不高兴，这事儿我恐怕帮不了。”
　　叶东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继续说下去的人打断，“今天这事如果是您需要我立马安排了，但这为了一个外人做事，我的公司还没有闲到这种程度。”
　　陆无期说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如常，仿佛自己不是在拒绝一个实力远比他雄厚的人，淡然自若的反应让叶东友没法生气，也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他不是拒绝在为自己担风险，而是拒绝帮一个外人担风险，但凡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会拒绝，他只是没想到看上去应该是最好说话的陆无期会拒绝得这么直接干脆。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了一个想法，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跟曾楚……有过节？”
　　陆无期轻轻笑了一下却不回答，起身拿起了手边的外套，“叶总，我还是那句话，您有事我二话不说肯定帮，但一个外人的事……大家都是生意人，您也得理解我。”
　　“小陆……”
　　“啊，对了。”刚刚告辞的人又转过身来，笑得如沐春风，“茶不不错。”

　　“今天面试结束了，明天再来吧。”女生用程序化的语气说着，连头都没有抬起，匆匆忙忙地收拾着桌上的狼藉。
　　“是吗……”男生高大的背影逆着灯光，显得有些落寞，听到声音的女生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男生的脸时再次惊艳到，但在这个圈子见过太多外表优秀的人很快便适应了，只是见对方微微低着头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从收拾好的文件夹里抽了一张纸出来，“你先把报名表填了，明天早点来。”
　　男生眼里的光亮了起来，接过报名表重重点头说了声“谢谢”，是独有的大男孩的朝气，让对面的女生都不禁微微红了脸。
　　报名表递过去的时候姓名栏上赫然写着三个端正的大字：叶岚风。

　　阿仁吹着口哨，左顾右盼着，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在了自己面前，哼了一声，视线突然捕捉到那人放在外套口袋里的钱包，顿时亮起了眼睛。
　　现在这年头还有人把钱包这么放的，傻子吧……阿仁幸灾乐祸地想着，笑意还没停留多久，突然一个人影从后面撞过来，等重新站直身体时刚刚那人外套口袋里的钱包已经不见了。
　　我操！敢在我眼皮子低下抢饭吃，阿仁咬牙切齿地望着那个逃之夭夭的身影，又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拍了拍男生的头，“你笨啊！钱包被偷了！”说完立马冲了过去。
　　叶岚风摸着自己的钱包，果然没了，涨红着连“喂”了好几声才终于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抢我东西，去死吧！”阿仁敲着旁边的水果摊，随手抓起一个苹果就扔了过去，正中对方后脑勺。
　　“呸！就这速度还出来偷东西……”阿仁踩在嗷嗷嚎叫的人背上唾骂了一口，夺过钱包刚打开便被人从手里抽走，“谁他妈——！”
　　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嗯，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手突然被人双手握住，不停地摇晃着，比自己高一个个头的人正弯腰跟自己鞠躬。
　　“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
　　阿仁怔怔地眨着眼睛，连手被对方握着都忘了抽回来，等等，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离慢慢从楼梯上下来，正在看报的陆无期抬头看了一眼，少年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水洗牛仔衬衣，松松垮垮的，大概不喜欢穿得太束缚，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起来，露出锁骨和小片的胸膛，衬衣下摆被扎进了裤子里，修身的长裤显得腿笔同龄人又长又直。
　　陆无期怔了一下，跟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大相庭径，果然人靠衣装啊……只是这衣服偏成熟了些，不过顾叔挑的也就穿着吧，老人家高兴就行。
　　被男人失神的眼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沈离摸了摸袖子，还以为自己穿上去很奇怪，直到男人招呼自己到身边坐下时，那股温暖的气息才终于让自己安心下来。
　　“学校我已经给你找好了，明天顾叔会带你去。”大概是终于放松了下来，陆无期竟然揽过了少年的肩膀说着，沈离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男人的体温似有若无地散发出来，明明是清冽干净的味道却总让他下意识心慌意乱，不像平常的自己。
　　“嗯？不想去吗？”陆无期说了半天见身边的人一点都没有反应不禁停了下来，直到对方连忙摇了摇头才重新开口，“你读书比别人晚，除了白天日常的课，我安排了老师放学后会特地从基础的教你，只是你要辛苦一点……”
　　“我不怕辛苦！”沈离转头，是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一滞，微微拉开了一些距离，“我说过我会不怕辛苦，我会好好学的，我想可以早点替你分担。”
　　陆无期一怔，没想到对方还记着这些事，带着惩罚性地捏了捏少年的脸，“不是说不要想这些事了，先好好念书，嗯……”陆无期扳过少年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那种眼神让沈离没法直接对视，陆无期沉吟了一会，“还得好好吃饭，其实你个子蛮高的，就是太瘦了，在家里得好好吃饭，去了学校也要好好吃饭。”
　　沈离听话地应着，电视里的声音让他更加没办法冷静下来。
　　“看会儿电视早点休息，我还有事要忙。”陆无期起身走到了楼上，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时沈离才终于完全松懈下来，长吐了一口气。
　　刚才那个人离他太近了……太近太近了……
　　靠近的时候什么都没办法做，慌慌张张的样子让自己都忍不住讨厌，可是离开以后又会觉得失落，希望那个人能一直这么对自己。
　　电视里的画面他只觉得眼花缭乱，脑子还停留在刚才男人触碰自己的画面上，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肩膀……好像那个人手掌心下的温度还在，像星火燎原般的，快要灼伤他的心脏。
　　就在自己心猿意马的时候，楼上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反射性地抬起头，却寂静无声的再没有一点动静，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连忙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