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风无际

1、一

　　01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苍茫、空洞、虚无、寂静亦或是孤独。入眼是一片沉默的黑色，黑得像是其实没有颜色，纯粹地像是要把她吞噬殆尽。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个噩梦，一个……有些无聊的噩梦。
　　在梦的尽头是一点白光，然后慢慢的白光逐渐放大。

　　苏蔷雅坐在床上许久才回过神来，她已经脱离了那个梦魇。
　　“小雅，小雅，起床了！”卧室的门被猛然推开，但是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嘭！”苏蔷雅把枕头丢了出去，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换衣服。

　　“小雅，要淑女……”从门外枕头下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松软的枕头下露出一绺黑色的羽毛。
　　苏蔷雅从不担心凤凰那家伙顽强的生命力，这一点，在以前多次危险的任务中已得到充分证明，虽然他什么也不会，但他怎么也死不了。

　　没错，是凤凰，那个乱闯女生卧室的家伙是一只凤凰，黑色的凤凰。
　　这只凤凰身上主要的颜色是一片漆黑，只在尾羽的尖尖上有一抹灿金，除此之外在凤凰的颈部有一圈不甚明显的暗红。
　　他在某一天的某个早上突然闯进苏蔷雅的家里，然后成为了她唯一的朋友，虽然这一点苏蔷雅一直不太想承认。

　　“小雅，又有新任务了。”很快凤凰就又恢复了活力，扇动羽翼轻盈的落在苏蔷雅餐桌对面的椅子背上。
　　苏蔷雅专心做她的早饭，同时在心里吐槽一下这个不识趣的家伙还真是死性不改。
　　“小雅……”见苏蔷雅不应声，凤凰再次跃起落在了她的肩上，搭垂下长长的翅膀和尾羽，向苏蔷雅表示他现在心情非常低落需要安慰。
　　“要说快说。”真当这一招用千百回都好使吗？鸟类的脑容量果然好小。

　　“城北的鱼说，前些日子又有人溺死在水里了，需要你去除水鬼，费用是从水底找到的一箱奇怪的东西。”凤凰稳稳得立在苏蔷雅的肩膀上，任她无论做什么动作都不曾动弹。
　　“回复他们说晚上。”
　　“好的。”从凤凰的额头散发出一个光点，这是一个简单的传话小技巧，它会自动飘到该去的地方。

　　等到苏蔷雅吃过早饭，凤凰却仍是纹丝不动，“今天要和小雅一块儿去学校！”
　　苏蔷雅见凤凰一副不答应也得答应的样子，任命地给了他加了一个隐身咒，“走吧。”

　　苏蔷雅是一个灵师。
　　在遥远的时代，这个世界还有神灵的存在，神灵可以操纵天地间的灵气，而其中比较厉害的神灵就能获得神格从而封神位，封了神位的神灵各司其职，统御着这个世界。
　　直到数千年前，一场神灵之间的战役爆发，大量神灵在这场战役中死亡。没有神灵操纵的灵气溃散开，从此人类世界中就会诞生一些天生具有操纵灵力天赋的孩子，这些人就被称为灵师。

　　02
　　“小雅，你可真够准时的。”同桌张欣妍对于苏蔷雅一贯得踩点到达学校，表示夸张地感叹，然后又故作神秘地凑上来说：“看到后门的那个帅哥了吗，今天新来的。”
　　在了无生趣的高中生活中，一个转学生，这可是难得的大新闻了。
　　苏蔷雅顺着张欣妍的目光向后门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背对着教室的男生，站在男生旁边的是他们的班主任和一个中年男子，似乎是在交谈着什么。刚刚进教室的时候因为时间快来不及了，所以苏蔷雅没有注意到。

　　“真的？真的？”凤凰站在苏蔷雅的肩上，扑楞着翅膀一副十分激动的样子，“小雅等着！我去看看！”
　　这就是苏蔷雅不愿意带他的原因，明明只有苏蔷雅一个人看得见他，听得到他的聒噪，他却仍然对与别人搭话这种事乐此不疲。
　　“小雅，给点反应好不好？”张欣妍失落的抱怨。你在这里兴致勃勃，和你说话的人却是一脸冷淡，哪怕再激动人心的消息也会变得无趣。

　　“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蔷雅以为这个即将见面的人与她会只是形同陌路的过客，毕竟，灵师与普通人生活的是两个世界，可是她错得离谱。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将来的人会给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不仅让她卷进了一场弑神的战争，还搭上了她唯一的朋友。

　　“啊！是那个混蛋！”凤凰飞了回来，纯黑色的躯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即使他现在已经愤怒的炸毛了。
　　与此同时，老师带着新来的同学走上讲台，介绍道，“这位是方圣绪同学，请他来做一下自我介绍。”
　　“我叫方圣绪……”苏蔷雅仅仅听清了一个名字，然后就被凤凰的聒噪声淹没。

　　“竟然连名字都没有换！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小雅，你看这人长得就很狡诈虚伪，花心薄情！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个不要脸的骗了！”
　　“小雅，你听见了没有！这个人特别的坏……”
　　坦白来讲这个名叫方圣绪的少年人长相确实不错，看起来是一个很阳光的男孩，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招惹得凤凰对他的偏见如此之重。

　　嗯？这个少年似乎是大概是能听到凤凰的声音，一个劲儿向苏蔷雅这个方向瞅。
　　而且苏蔷雅他们的班主任简直是出乎意料得善解人意，竟然指着苏蔷雅后面的位置，让方圣绪把桌子搬过去。苏蔷雅已经可以想象到未来的日子是怎样的一种水深火热了。

　　讲台上老师开始讲课，除了几个女生还在悄悄往这边偷瞄，大部分同学的注意力都转移走了。所以后面那个家伙光明正大地搭话，"喂，你是叫苏蔷雅对吧？这是你养的宠物么？"
　　果然，他是看得见凤凰的。
　　“圣绪，你才是宠物！你们全家都是宠物！我是小雅最好的伙伴！”嗯，小凤凰竟然又炸毛了，这再次让苏蔷雅确定了，凤凰肯定是认识这个人，而且估计孽缘深厚。

　　“呦，小家伙，为什么对我成见这么深啊？”方圣绪戳了戳拿翅膀指着他的小凤凰，问道，“你叫什么？”
　　“小爷才不告诉你！”凤凰一扭身，长长得尾羽甩起来，照着脸去。
　　方圣绪反应不慢，险而又险得躲了过去。
　　“凤凰，你给我闭嘴！”趁着凤凰还没吃亏，苏蔷雅把玩命挑衅的死鸟塞进书包。不清楚底细就随便挑衅！这个笨蛋，还当自己是神兽呢！

　　03
　　灵师虽然不常见，但方圣绪也不是苏蔷雅见过的第一个了。如果不是凤凰还是一直念念不忘，或许苏蔷雅很快就会忘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看起来这个灵师还是有家人的。
　　这个念头从苏蔷雅的脑海里一闪而逝。

　　倒不是说所有灵师都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毕竟灵师其实都是从普通人中诞生的，亲缘上的父母还是有的，只是出于普通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大多都会疏远天生异样的灵师，慢慢疏远还算是好的，像是苏蔷雅，她就是被遗弃得，在她还不经事的时候。
　　独自一人，苏蔷雅总要找办法来养活自己。
　　灵师有很多手段谋生，最常见的一种就是做任务。

　　苏蔷雅所在的这座城市，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也不是最发达的，但却是历史最为悠久的，悠久到在那已经不可考的，还有神灵传说的时代就已经存在了，所以很多生物都产生了不弱的灵智。
　　因为凤凰的存在，苏蔷雅一直相信神灵到现在也应该没有消逝。只不过对这些，凤凰的口风很紧，什么都不肯透露。

　　在这个城市的城墙拆毁的时候，护城河却保留了下来，千百年的历史使河里沉积了不少好东西，所以苏蔷雅最高兴得就是和那些护城河里的鱼做交易。很多年前苏蔷雅就是完成了一个除水鬼任务，护城河里面的鱼儿们送了她一箱珠宝，那些珠宝直到现在苏蔷雅都没有用完。

　　夜晚。
　　如果凤凰没有跟来，苏蔷雅会感觉这像是一个严肃的任务，但自从某个任务中凤凰救了她一命，她便再也摆脱不了这个跟屁虫，即使除水鬼这个任务真的没什么难度。
　　“小雅，你看，月亮又要圆了耶！明天我要吃月饼。”
　　“还没到中秋，上哪里给你找去，想吃自己买去！”
　　“小雅，小雅，你最好了……我看了，明天商场打折。”
　　“……”

　　真不明白作为一个应该冷艳高贵的凤凰为什么热衷于这种中年大妈才会关心的东西。更不明白骂我为什么会一直容忍他那种爱好。
　　“明天放学带你去转转，但是没有月饼也没有办法。”
　　“小雅你果然是最好的~”荡漾的语调犹如凤凰的那颗少女心，发嗲的声音让人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你！给我正常点！”

　　除水鬼的过程没有任何意外，只不过是在拿报酬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因为东西太沉，那些鱼儿们搬不动。所以只能由苏蔷雅亲自去取。
　　“凤凰，老实在上面等我，别乱跑。”作为一只鸟，而且是喜火的凤凰，他不是一般的厌水。
　　于是苏蔷雅只能一个人跟随着鱼群，扎向那光线昏暗的河底。

　　04
　　回去的路上，凤凰有些沉默，原因就是苏蔷雅从水中打上来的一个匣子。
　　皮质的匣子不知道为什么在河底那么久都没有腐烂，古朴的暗金花纹昭示着他有一段不同寻常的过往，同样暗金色的锁很结实，无论苏蔷雅怎么做也无法将匣子打开。

　　“如果我跟你下去，说什么也不让你把它拿上来。”凤凰的声音闷闷的，然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子，一惊一乍得说，“要不咱把它扔回去吧？”
　　“小雅……”
　　“闭嘴！”苏蔷雅一巴掌糊在凤凰身上，扔回去得话她不是白做了一个任务么，作为一个消耗不小的青春期少女还要养着一只自称为神兽的凤凰，她要勤俭持家。

　　这一天的郁闷并没有影响凤凰第二天的食欲，甚至有加剧的趋势。
　　所以当门铃响的时候，苏蔷雅不好意思把凤凰从月饼堆里拉出去开门，只能她亲自去接待这个不速之客。苏蔷雅知道肯定不是老顾客，老顾客都知道苏蔷雅从不接上门的生意，但她万万没想到来的会是方圣绪。

　　当然惊讶的不止苏蔷雅一个人。
　　“苏蔷雅？！”
　　“是我。”来者即是客，既然来了就没有赶出去的道理，苏蔷雅努力想了一下，客人的话应该给倒杯水，而你当然不能指望一只凤凰会去倒水，所以苏蔷雅把方圣绪留在客厅，自己则努力寻找那早就不知被放在哪里的水壶和水杯。

　　就在她倒水这段时间里，凤凰吃饱了，于是苏蔷雅听见了令她十分头疼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果然不安好心！”凤凰自从昨天得到那个匣子后情绪就不太对，因此，今天上学的时候苏蔷雅说什么都没有带他去学校。
　　现在他见到方圣绪后，凤凰的情绪就更不对了。

　　“凤凰，吃你的去！”苏蔷雅警告得看了凤凰一眼，让他老实一点。
　　“不要！”只是若凤凰是那么听话的家伙，苏蔷雅就不会头疼了。
　　于是苏蔷雅把凤凰捉到手里，经验表明，在敌友不分的时候最好不要把对方得罪太彻底。

　　“有什么事你解决不了？”虽然苏蔷雅还不知道对方战斗力具体如何，但是她想，作为一个能一眼看破她施加在凤凰身上的障眼法的人，战斗力应该怎么也不会弱到哪儿去，所以对于方圣绪带来的委托，苏蔷雅表现得很谨慎。
　　可她却得到了一个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其实，”方圣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只是天生能看穿法术，不会什么别的……”

　　苏蔷雅有些吃惊，倒不仅是因为他毫无战斗力，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竟然能看破法术。至少，苏蔷雅不认为她能做到。
　　“当然能看破了，‘破妄之眼’嘛，哼哼，你可是……”凤凰语气很怪异，有一点不屑，又似乎是有一点嫉妒的意思，也对，这样一种能力是让人眼红。

　　这次苏蔷雅没有阻止再凤凰，既然方圣绪是一个毫无威胁的人，那就让凤凰说去吧，反正她能兜得住。可这可恶的家伙在关键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苏蔷雅知道凤凰一定是有什么秘密，但作为一个朋友她不好逼问。

　　“回到正题，什么事？报酬是什么？”
　　“呃，有一个怨灵一直追着我，其实我叔叔可以保护我，但总这么缠着我也不是一回事……报酬是这个。”方圣绪被苏蔷雅公事公办的态度弄得有些无措，停顿思考了一下才说道，话音一落，他拿出了拿出一枚钥匙。

　　看到这枚钥匙，苏蔷雅就知道这个任务她非接不可，因为这似曾相识的风格昨天就见过。
　　“不行！小雅，不许接！”凤凰在苏蔷雅的怀里挣扎，试图阻止她。
　　我无视他的抗议，做了完全相反的决定，问方圣绪，“什么时候？”
　　“明天吧，今天好像太晚了。”
　　“好，明天我去你家。”苏蔷雅应下之后就直接送客，接下任务已经是破例了，让方圣绪再在家里多呆一秒苏蔷雅都不能忍受。

　　在后来的后来，当苏蔷雅知道前因后果，知道所有的恩恩怨怨之后反过来再看这件事，也不曾明白她接下这个任务是对是错。
　　不过，她清楚知道，与圣绪再次扯上交集就是个错误。

　　05
　　一直到第二天苏蔷雅去上学，凤凰都在于她赌气。
　　于是，放学后苏蔷雅只能一个人跟着方圣绪回家，她都快忘了有多久没有一个人做任务了，自从凤凰闯入了苏蔷雅的生活，她便没有再一个人。
　　麻烦虽有，但至少，不曾孤单。

　　在方圣绪家苏蔷雅见到了他的叔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蔷雅觉得方圣绪的叔叔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似乎是带着警惕和畏惧。
　　不过反正就接触这一次，所以苏蔷雅没有放在心上。

　　怨灵是带着怨恨而死的人产生灵体，一般阴气很重，所以大多都是深夜才会出来，可是缠上方圣绪的这个怨灵显然不一般，在黄昏的时候就出现了在三人面前。
　　那看起来是一个年轻的少女，身穿黑底红纹的祭祀长袍，面容却有些模糊，苏蔷雅面色变得严肃，已凝成实体的怨灵，这可不好对付。

　　然而苏蔷雅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那少女却是看见苏蔷雅挡在方圣绪的面前的时候，竟然停了下来，“你，不想让他死了么？”
　　一时间苏蔷雅还在震惊，那少女竟能开口说话，于是下意识回答道，“当然不想！他可是我的雇主，我为什么希望他死？”

　　太过震惊的苏蔷雅没有发觉那少女的气息与她如出一辙，没有嗅到怨灵的气息不一定是因为她收敛得太好，也有可能因为她的气息与苏蔷雅同源，而自己，当然是嗅不到自己的气息。
　　更没有仔细想清楚方圣绪和他叔叔为什么千里迢迢来找苏蔷雅来解决这件事。
　　那时的她忽略了太多重要的东西。
　　即使那少女随着苏蔷雅的回答散去，也没有成功得给她一个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