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崩坏路[重生]》夜绾川音

2、经年

　　白驹过隙，漫漫悠长，看似岁月慢行，闲适宁静，却总有数不清的往事传说。

　　距离黑水崖人妖大战已过去了十年，天上一天，凡间却已是一年匆匆而过，想想十年前，阆中城还受血妖残害，嗜血妖魔以人身为炉，修炼邪功，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千万无辜之人死于妖怪魔掌，却无力反抗。

　　而如今，阆中城内富贵繁华，仅十年，凡人的生命力可真是顽强。

　　茶馆中，说书的老者满脸深纹，精瘦的手指能看得清脉络骨节，一双深目炯炯有神，单口说得亦是酣畅淋漓。

　　“要说还在十年前，血妖肆虐中原，霸占着黑水崖，风景秀丽的五神山锦绣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漫长无边的荒芜诡谲。血妖暴虐无常，更以人身□□为鼎炉，修炼他那灭世的魔功，据传言此功一旦练成，中原百里便会化为焦炭，而咱们阆中城人的血肉，变成了筑他功成的长城堡垒，世世为孽，永不超生。”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环顾了一圈周围听众的神情，见众人聚精会神，才面露满意的神色，继续讲道：“钟灵毓秀的山峦作了妖窟，城中百姓无处为家，而那血妖手下的虾兵蟹将也都到城中欺虐凡人，啃一啃惨白的人骨，尝一尝未凉的人肉，说来也奇怪，三百里外的青丘山栖着千百只白狐，这些白狐通人性，从不与人为敌，有时甚至还会为迷路的旅人指条出山的路，却没想到，亦不敌血妖的压迫，成了那妖魔的手下仆役，助纣为虐。”

　　这时，有个听书的年轻人现出困惑，出声问道：“我怎么听我娘说，那青丘山里，几百年前升了个神仙，有神仙庇佑，怎么还会受血妖驱使？”

　　老者干笑两声，似乎早就对应付这等疑惑游刃有余，伸手捋了捋长须，一副洞穿世事的模样，“修仙之道，不论凡人，还是兽灵，概是百年千年之磨砺，资质上乘者千万人取一，资质佳又得机缘者，乃万万人中无一。几百年前青丘有仙狐得道不假，但也意味着，千年之中，青丘再不会出仙狐。如此，即便山中千狐，俱是平庸之辈，势必受人欺凌。”

　　“原来如此……”

　　台下众人此时才纷纷点头。

　　议论声中，忽然有人吆喝了一声，“茶水都喝了一半了，神仙除妖的事快讲，老头别再磨磨唧唧！”

　　老者也不恼，反而咧嘴一笑，不再废话，直入主题，“话说如今阆中兴旺昌盛，文人商贾络绎不绝，这自然要归功于十年前斩除血妖的英雄，帮咱们除了血妖那祸害。据传言，那位可是云游到此的仙人，是天庭上的仙君神将，一身仙法武艺超群，四海八荒，所向无敌。”

　　“原来是神仙，难怪这么厉害，我听说长相也是出众非凡。”一个书生模样的客官摇头晃脑地说道。

　　“据说英俊潇洒！”一旁有人应和。

　　老者点头赞同，“仙君英姿不凡，乃是天降神兵，自然逸群出众。”

　　“老爷爷，他这么厉害，叫什么名字呢？”台下一个小娃歪头问道。

　　老者神色敬畏，悠悠然道：“仙君名作亦风。”

　　此言一出，抚掌惊叹，然而最角落的地方，却有轻笑传来，趺坐着的狐焱实在忍不住，原本被这说书的勾起了往昔回忆，胸中还有几分怅然，却在这句“亦风仙君”中破了功，世人夸大其词，实在好笑。不过好在笑声混入众人的赞叹声中，显得不值一提，他将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茶盏上，轻轻摇晃，水波却安静地在杯中旋转，一饮而尽，再不逗留，缓缓走出茶楼。

　　艳阳下，狐焱高抬手臂，青白衣袖遮住眼前灼眼的光线，待适应后，才露出他纯澈如镜的眼眸，而那一张惊为天人，又俊秀温润的玉颜，更是举世不见。男生女相，不过如此罢。

　　他呼了一口气，抬眼望天，掐指算了算时辰，露出一个满意的淡笑，旋即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狐焱要去几十里外的黑水崖，那里经历了十年前的巨变，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无数妖尸无人清理，据说化作了浓浓黑沉的瘴气弥漫在山崖顶，久久驱之不散。狐焱抿紧唇，这味道熟悉，毕竟也有他的气息融于这晦暗。

　　通往黑水崖的山路崎岖难行，文人墨客善于歌颂山水功德，此处于凡间乃是仙妖大战的胜地，诗人访客趋之若鹜，却苦于身形乏弱，心生退意，十年间留存的诗词大多来自诗人脑中臆想，雄浑壮阔手到拈来，实则不过是险山恶水，那山崖也不过通体乌漆，衬得溪水如墨灌入，才会得此名。

　　狐焱行于山间，因蜿蜒不平，更为耗费体力，不多会他额上便布满薄汗，抬袖擦汗的间隙，脚下一滑，跌了下去。

　　狐焱大惊之下，手脚并用，抓住一节山石，余悸之下，喘息着望向身下，方才踩下的碎石掉落山谷连回音都没有，茫茫云海，一失足注定粉身碎骨。他摇了摇头，调整了下呼吸，攀上原本的山路，正掸衣袖，眼前却忽然黑了一片，抬头定睛，狐焱怔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大、大、大哥，是、是、是个人。”一满脸黑棕狗毛的怪物指着他道。

　　那个被称作“大哥”的妖怪，眼睛瞪得浑圆，通红如血，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便朝狗怪吩咐：“带回去，开荤！”

　　狗怪双眼迸亮，兴高采烈地掏出家伙，嘿嘿笑着正要铁索加身时，突然一阵劲风袭来，手腕一麻，不由自主的就将铁索扔了出去，掉落进山谷，亦是一点回声也无。

　　两只妖孽对望片刻，意识到受了偷袭，当即大怒，“哪个兔崽子竟敢跟老子作对，出来老子赏你一具全尸，炖着吃！”

　　两只山妖哈哈大笑，却戛然而止，才发现是树叶遮了嘴，怎么也拿不下来，原来是被人施了法术。

　　嘴里混沌不清地说着什么，听口音像是在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一旁从未发一言的狐焱左右张望了一下，便朝两只小妖使了个眼色。

　　那两只山妖也知来者仙术高超，也不顾今晚能不能开荤，放下了猎物，便屁滚尿流地逃了。直到这时，才有人从山石后缓缓步出，狐焱惊了一惊，再次见到这张脸，他仍是情难自禁，那人依旧剑眉朗目，只是眉宇间的英气掺了少许阴翳，黑了瘦了，更为深邃了。

　　狐焱只怔忡了片刻，便露齿一笑，朝他揖了揖，“多谢这位大侠出手相救，小生感激不尽。”

　　“不必。”那人冷冷道，定定朝前走去，绕过他身边，与他擦肩而过。

　　“大侠留步。”狐焱转身叫住他，在他顿住脚步后，粲然一笑，“烦请大侠留个名字，来日小生也好登门拜谢。”

　　男子漠然偏过身，这才移了目光望了他一眼，波澜不惊的一瞥，他却微皱起眉。

　　狐焱见他再次转身，本有些失望，没想到十年过去，这人还是这么不近人情。谁知冷冷一声，闷闷地被抛来。

　　“我叫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