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崩坏路[重生]》夜绾川音

13、第十三章

　　胸前的神宇石一直在忽闪忽灭，狐焱干脆将它拽下拿在手里，周身的剧痛在神志清醒后更为强烈，但他没心思想这些，左右死不了人。

　　让这玩意一直闪烁着也不是办法，狐焱垂眸看了看身边静静躺着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就在方才，他猛地惊醒，入眼的一幕却让他大惊失色，亦风倒在他怀里，双眸紧闭，脸色煞白，俊脸上还有一条血线蔓延至鬓角，丝丝粘稠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他心慌意乱。

　　他定了定神，将压在胸前的人扶起，这才发觉他像是受了重伤，狐焱大惊，手忙脚乱下解开他衣带，褪去那身深衣，他才看清他肋下中了一击，伤口焦黑，鲜血淋漓。

　　狐焱完全不知在他睡着不省人事的这几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一定与他此刻身体灼热，火灵大盛有关。想到这里他便有些沉重，心中似有大石悬倾，艰难得不知所措。

　　他仔仔细细地将伤口处理好，又照顾他躺下，亦风虽还是凡人之体，但修道以来进展颇快，已是半个仙身，他如今被仙灵所伤，凡间寻常草药对他起不到任何帮助的作用，可让他从哪去找仙药呢……左思右想，他认识的仙君也只有穆翳了……

　　狐焱手握着神宇石，不顾刚刚灵力爆发的内伤，再次蕴灵力于掌心，神宇石闪得更厉害，他估算着时间，穆翳感知他呼唤，想必即刻赶到。他伸手拂过亦风脸颊上的刺伤，心中疼痛，若果真是被他所伤，他恨不得自毁元神来赎罪。

　　说不好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算计着穆翳将至，他便要起身找个隐蔽的地方，刚转过头，却见天上一道祥云朝这边飞来，看来穆翳已经来了。

　　看他的样子，端严衣冠，容发规整，全然不是初见是邋遢不羁的模样，穆翳一落地，便挥去一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问道：“小子，你急着召唤我是要作甚？你可知天庭百年一次的朝会就在今晨，若有人缺席，天帝是要震怒的！”

　　狐焱低着头，小声道了句对不起，“若非事情紧要，我也不想麻烦你，这次耽误仙君大事，只是想借几味灵药。”

　　穆翳来时早已注意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此刻听到狐焱所说，撇了撇嘴，挑眉问道：“你借灵药？是为了这人？”

　　狐焱点头，“他受了火灵冲击，若不快些医治，会神魂俱灭的。”

　　穆翳浑不在意，吐了口气，甩手道：“灭就灭呗，关本仙君何事？”

　　他脸色变得难看，神色中的担忧远远超过了他此刻身上的痛苦，“可这是你仙身灵力爆发才会这样，我虽不知当时情况如何，但若没有他，我想你现在恐怕只能看到一具焦尸了。”

　　狐焱知道他现在是在强词夺理，但他必须争取眼前这人的帮助，就算玉石俱焚，他咬着牙，寒声道：“我想我这一世若要见到其他仙君，应当只有下地府那一刻所见的狱鬼阎王了吧。到时我只会道出穆翳仙君仙灵爆发，伤了凡人却见死不救，不知若阎王如实相报，各位仙君会作何感想，而天帝又会如何处置呢……”

　　“你住口！”穆翳的脸色愈来愈白，狐焱还未说完，他已失声打断他，“你竟敢威胁本仙君，你不信本仙君现在就可将你三魂七魄打散，让你永世不如轮回！”

　　狐焱笑得惨白，“我上一世魂灭之时，就没抱着能入轮回的希望。”

　　两人对峙片刻，穆翳瞠目看着他，过了半晌，他败退似的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服了你了，不是我不帮你，是天庭的灵药都有数，若不问自取，会被削掉仙籍的。”

　　狐焱脸色苍白，方才的强硬难以维持，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道：“仙君只要和太上老君道明，是炼制神魂合一的灵药所需，想必仙官不会太过于严查。”

　　“你……”穆翳无言以对，最后一甩袍袖，扶额道：“债主，分明你才是债主，许是我前世欠你的，让你毁我仙身，还要为你鞍前马后……”

　　狐焱巴巴地看着他，随即揖手到前额，“多谢仙君相助，还请仙君速速前来。”

　　狐焱望着他转身驾腾云离去，天已泛白，仲夏天长，不出半个时辰，天色便会大亮，热浪也会随之而至，穆翳虽是仙身，但往返天庭与凡间也需要个把时辰，不行，亦风体内火毒肆虐，一旦太阳升起，他所受痛苦会更巨。

　　他抬眼朝左右寻了一圈，他们二人身处荒郊野岭，别提山泉湖水，就连个洞穴也没有，狐焱沉了沉气，将亦风抱起，移到旁边树荫下，随后又扶他趺坐好，自己则于他正对面跏趺，略定了定神，翻手出掌。

　　狐焱只想着能在穆翳赶回来前让亦风少受些痛苦，他此刻身上亦中了火毒，只是因这火灵由他而起，因此他所受之伤比亦风轻得多，将养些时日也就不药而愈了。但亦风不同，他本身修习风灵，虽有风木生火的道理，但毕竟不是同源，从伤口也能看出，狐焱在失去理智时下手极重，亦风未躲开，而是直面迎击，这种情况下，若无对症的灵药相救，只怕毕生精元都要毁于一旦了。

　　既是身中火毒，那狐焱的火灵便只能加重他的伤势，他咬了咬牙，如今能让他稍减痛苦的，只有五灵转换这一招，将火灵转为风灵。

　　只是此举不光会消耗巨大的灵力，还会耗损元神，修道之人将元神置于丹田，珍而重之，他此刻所用是穆翳仙身所留，不管了，大不了以命抵。

　　狐焱推掌发功，纯粹的灵力从掌心涌出，日头一点点攀升，他额上冷汗涔涔，过不多久，元神匮乏，他一头栽进了亦风怀里，索性之前把他扶靠在树干旁，否则两人都要一起栽倒，狐焱不省人事前，嘴里还念叨着，“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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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黑暗中，狐焱只觉周身冷热交加，前一刻还浑身冰冷到颤抖，下一刻已经如火焚心，就这样在冰窟与火海中徘徊了无数次，狐焱终于精疲力竭，绝望中，打算彻底陷入混沌，不再挣扎，谁知，就在他抬起脚尖，要朝更深邃更阴暗的地方走去时，肩膀却似有一双手用力摇他，胸口沉闷得疼痛，眼前忽然一亮，他已从地府被人拽了回来。

　　朦胧间，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面目僵硬沉冷。

　　“我快被你摇死过去了。”狐焱虚弱地道，手臂抬到眼前，无力地落下，衣袖遮了眼。

　　“离死还远。”那人冷嗤出声，淡漠的语气里掺着明显的怒意。

　　狐焱叹息一声，说快了，“就能让我睡一会？就一小会。”

　　睁眼的一瞬，他看清亦风脸色虽还苍白，但显然已无恙，多少只剩下皮肉伤了，休养几日便会好。他用脚趾也能想到，一定是穆翳赶来，将仙丹灵药喂给了亦风，否则凭他换灵输的那点灵力，光止痛还好，救命还差得远呢。

　　此时此刻，他只想睡一觉，不光是因为累，还因为他解释不清，自古以来，狐狸的天性就是碰壁便绕，遇事则躲，重生一世，他也逃不开这本能的反应。

　　“起来吃饭。”亦风丝毫不给他转圜的余地，伸臂一拉，便将他提了起来。

　　狐焱初醒，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听错了，迷瞪着眼果真看清眼前摆着干饼稀粥，他身处之地也不再是昏迷前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身下大床柔软，半敞的窗子吹来凉爽的风。

　　“这是……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亦风随他一起，眼角扫了一圈，旋即挑眉，冷笑，“寒酒公子是文人书生，看着也不像是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连客栈都看不出来？”

　　狐焱听出了他讽刺的意味，脸色飞红，掩饰着干咳了几声，小声嗫嚅：“我只是一时未反应过来，我自然知道这是客栈，只是奇怪怎么会在这里罢了……”

　　亦风从桌上取来白粥，端到他面前，目光却冷冷审视，“吃罢。”

　　他未接，视线却流转在他肋下，“你的伤如何了？”

　　“小伤，不碍。”亦风淡漠回答，拿起汤匙搅动两下，然后盛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小伤？什么小伤！若不是他步步紧逼，求穆翳从天庭取来仙药，他只怕已经元神尽散，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疼，刚驱了火毒，就抛之脑后了？

　　“给我看看。”狐焱说着就去扒他交领，想想那惨不忍睹的伤口，他就心中一痛，不亲眼看过无碍，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亦风下意识地去躲，起身的一瞬，因用力过猛，手中动作不稳，粥碗还好，汤匙却浅，几滴粥汁落在狐焱手背，原本就浑身火热的身体，灼伤还未好利索，又受了烫，可想而知有多疼。狐焱呲牙倒吸了一口凉气，亦风蓦地将手中餐碗放到一边，拂袖为他擦了去，动作轻柔，全然没了往日冷漠。

　　狐焱被他这举动惊得怔住，不知所措地收了手，垂眸低声道了句“我没事”。

　　二人之间忽然静默，窗外的叫卖声与熙攘声仿佛停滞，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来自胸腔内，咚咚的跳动。

　　过了许久，狐焱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执着，“伤口若是处理不好，可能会发炎发热，我看看才能放……”

　　放心二字还未说出口，修长而强硬的手已掐住他的喉头，将他钉在床头，他轻哼了声，身上的痛处和此刻的窒息已经让他眼前发黑，可他却垂着双手，半点不挣扎。

　　对方似乎有些意想不到，过了片刻，眼见手上之人脸越憋越红，亦风终甩手将他扔回床上，眸间一股怒火，一字一句，狠狠问出口：“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