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崩坏路[重生]》夜绾川音

10、洛洛

　　狐妖以近乎冲刺的速度奔向亦风，手脚并用，许是着急，便干脆幻化回真身，那一刻狐焱惊叹，真是只漂亮的狐狸，雪白的皮毛随风漾开，一抖一抖地蓬松而绽，巨大的狐尾健康而又柔软，这在狐族中难得一见，应算显贵。

　　狐焱伸手没来得及阻止，因速度极快，亦风刚反应过来，它便已冲到身后，本以为是偷袭，灵力都本能提起，却没想到这狐狸猛地顿住，在他腿边站定，旋即前爪低伏，温顺地坐倒。

　　亦风亦是诧了一瞬，眸中神色疑惑，却见狐狸悠悠卧在脚边，尖耳低垂，眼中噙泪。一瞬间，亦风眼中便柔了下来，周身的戾气散去，携着风灵的掌风亦化为无形。

　　狐焱缓缓跟了过来，见到这一幕，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他不是鄙夷所有的妖兽啊，谁不喜欢美丽漂亮的呢，连他自己都被那皮毛惊到了，更何况亦风呢。

　　他见他轻轻蹲下，伸手欲抬起狐狸下巴，却忽然顿住了手，改变了主意，反而翻手轻抚它头心，狐焱皱了皱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自己眼中充满了幽怨与哀戚。

　　狐焱走过来时已经将他幻化真身而落在地上的中衣拾起，连带着自己的外袍一起，递给那狐狸，“先变回来吧。”

　　狐焱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受不了这人以狐狸的形态卧在亦风脚边。

　　亦风也回过神来，移开了目光，那狐狸重新幻化成人，迅速穿好了狐焱给他的衣裳，然后柔柔诺诺地道：“我叫卿洛洛，是青丘山上修仙的白狐。”

　　他跪坐在地上，纤瘦的身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狐焱正要说话，却见他殷殷望着亦风，急切抢道：“洛洛谢仙君饶命，但我不是故意要害人的，阿翁阿母从小就教导洛洛不能存害人之心，我也从不敢想吸人精气来修行邪功，只是，只是……”

　　洛洛可是了好几次，最后面红耳赤，将头垂得更低，亦风看在眼里，方才眼中的柔软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冷淡与漠然，他看了看狐焱，冷冷道：“刚刚若不是他拦着，你现在已经是一具狐尸了。”

　　听到这话，洛洛浑身打了个哆嗦，亦风言外之意便是嗤他狡辩抵赖，他脸一红，仰头直直望着他，狠了狠心道：“我使迷魂狐蛊，不是为了吸你精气，是、是真的把持不住，人、人家对仙君……一见钟情嘛。”

　　此言一出，场面寂静，洛洛扭捏地偏过头，狐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而亦风，眉宇间愈来愈深的困惑，让他只能不可理喻地瞪着眼前这少年。

　　面对此情此景，洛洛干脆破罐破摔，将原委尽数道来，原来从他二人驭风落下时，这只小狐狸就已经有所察觉，以为他们是闯入的贼人，便开始尾随，谁知这一路跟下来，洛洛心里便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滋味，也怪这狐狸早熟，放在别人身上，只会觉得心跳加速可能是暑热所致，谁知洛洛却一颗心扑在了亦风身上，深知自己这是情之所至。

　　狐焱听完这番话，扶额从震惊中走出，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青丘狐族十年前遭受磨难，历尽血妖折磨，千万年的仙族，竟然到如斯地步，群山遍野都派人巡逻，难道不觉太过杯弓蛇影了吗？”

　　谁知却迎来洛洛愤怒的视线，“三百年前九尾狐仙羽化飞升，那时我才刚出生，不知此前青丘是何盛景，但这三百年来，洛洛看得清清楚楚，青丘族虽兴旺庞大，但那都是曾经了，狐仙一走，便受人欺凌，十年前的血妖之祸，牺牲的族人堆成了尸山，自我长大懂事，便只看到尸横遍野，你笑话我千万年的望族惊弓之鸟也好，一夕颓败也好，又哪里晓得我们所受的苦难。”

　　狐焱怔了怔，垂着袖子，歉然道：“是我妄言了……”

　　谁知始终静观的亦风突然挡在他面前，喝住了狐焱后面的话，“你有何可道歉，你说得有什么错？”

　　狐焱愣住，亦风则冷冷蔑了眼伏在地上的洛洛，继续道：“青丘千年诞一九尾灵狐，一尾为一千岁，若得羽化，则为九千岁，而此灵狐诞世前，青丘势必衰落，劫难接踵而至，古籍记载，每逢受此大劫，青丘皆一蹶不振，此等软弱之辈，灭了也罢。”

　　说罢，伸手探向腰间长剑，洛洛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词厉色吓得发怔，过了好久他双眼泛了红，咬着唇强忍着眼泪掉下。

　　狐焱觉得亦风这番话说得狠了些，刚要上前劝，却见亦风眸中似有悲凉，满目的惆怅转眼而逝，化作深深的恨意。

　　“凡人最厌狐狸，只因狡猾又怯弱，而青丘若当真是望族，断不会受人擎制，五百年前，东海鲛人反抗天庭，便战到只剩最后一只鲛人，也誓不投降；上古炎黄，蚩尤带领兽族起兵轩辕，首级化作血枫林亦不言败，即便是妖魔，又怎可受强敌所操控，即便是肝脑涂地，总好过助纣为虐！”

　　他越说越愤怒，这腔怒火，他憋在心中十年，祭拜过黑水崖染血永别的山石，他便是要来此，要宣泄胸口中压抑良久的愤恨，青丘的狐妖屠戮干净他都不解气，为虎作伥的东西，死不足惜，却也换不回他心头柔软的命！

　　洛洛被骂得呆了，忘了抽泣，冷清的月光下，羞愧地低下头，过了许久，他手撑着地站起来，目光已变得坚定，他咬了咬下唇，定定朝亦风道：“我知道了，仙君说得对，凡人口中有句话叫醍醐灌顶，我现在正是如此，多谢仙君指点，既然狐仙升天已成事实，我族人也不该自怨自艾，理当强大起来，洛洛会好好修行，以保护族人与家园。”

　　亦风冷漠地看向远山，仿佛没听见他的承诺一般，洛洛眼中露出淡淡失望，苦笑着道：“仙君放心，即便血妖再攻上青丘山，洛洛也会拼尽一己之力，劝服族长抵抗到底的。”

　　提及血妖，亦风身遭骤冷，狐焱将此一切看在眼里，忙上前笑劝道：“血妖已除，入了神魔井永世不得超生，你族人也不必再人人自危，好生修道，切忌误入歧途。”

　　“神魔井？”洛洛大惊，追问道：“入了神魔井，即是魂飞魄散，血妖当真神魂不在，永不得超生了？”

　　“当真。”狐焱沉声道，尚觉不够，斜眸扫了旁边一眼，补充道：“便是你眼前这位仙君亲手所为。”

　　“亦、亦风仙君！”

　　洛洛瞪大双眼，待回过神来已脸色酡红，思及方才撩拨的举动，他只得掩着嘴，难堪得不敢再抬头，恨不得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

　　狐焱却笑了，伸手拂过他肩膀，“去与族长说罢，也好让族人安心。”

　　洛洛用力点了点头，捂着脸转身跑出很远，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住脚，踌躇着回头，目光灼灼，“仙君且等着我，待我向族长告别，便与仙君同行修炼。”

　　说罢，便奔去了。狐焱静静遥望，真好，年轻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