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孤岛囚谁终老》林熙妍

32、璀璨的焰火不告而临

　　苏乔在一种无比朦胧的情况下回到酒店，她发消息给南溪：南，我在象岛，明天想离开，可以到码头接我吗？
　　南溪是苏乔在泰国唯一的朋友，南溪以前是做导游的，她们在一次海岛之行中相识，一见如故。这次来象岛，也是南溪推荐的，最近她在象岛附近做水果收购生意，本来计划见一面，但水果生意现在是最忙的时间，南溪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岛上。
　　凌晨4点多的时候，南溪回复她，“好的，等我”。没有询问，不需要理由，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来到你的身边，便是朋友。
　　苏乔一夜没有睡，她反反复复地看Paul的照片，她写了信息“I'll leave here tomorrow，Goodbye。”可她点开又关掉，信息一直没有发出去。
　　她早早地把行李收拾妥当，这里的一切，从熟悉变成陌生，134号，只是她生命中的那场盛开的焰火之地，在夏至不告而临，璀璨得睁不开眼。
　　她办了退房手续，前台不是那个人妖，只有一个泰国女孩在值班，她帮苏乔办理了手续，微笑着和她告别,像那些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游客一般，习以为常的告别，微笑。134将很快迎来下一位新房客，没人知道这里曾经住的是怎样一个人，没人知道她来过。
　　她去摩托车租赁店把摩托车退掉，摩托车店还没迎来生意，那个好看有故事的女老板在擦拭着摩托车。她把苏乔的护照还给她，收了油费，双手合十，微笑着和她说，“Hope to see you next year。”如同那些来到这个岛上的背包客，总是在某个时间再回来，这个岛有抹不去的魔力，它在你的记忆里，久久荡着。
　　这个老板有着和Paul一样明亮的眼睛，好看而干净，没有杂质。这个岛上的每个人，好像都没有那些浮躁，只是很安静地微笑，看潮起潮落，雨露花开。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如同梦幻，不真实地存在着。
　　她坐这里最常见的皮卡车，车上有和她一样离岛的游客。面色沉静而疲倦，在这清晨的阳光中，奄奄一息。
　　临海的马路，背靠大山，苏乔依然面朝大海，看清晨雾霭中，穿插而息的海水，恍恍惚惚。那个好看的笑容在那里，闪现着，消失着，再闪现，再消失，反反复复。“Paul，请原谅我，我们只当彼此是生命中最美好的过客吧。”
　　车子经过那个陡峭的坡路，从坡顶直冲而下，像要飞起来。她想起刚来到岛上的时候，也是这个坡路，她在相反的方向，看那个从坡顶飞下来的黑色机车，那个戴着机车帽子的男子。她想起，那个在度假村里摘下机车帽的男孩，那明灭好看的笑容，露出白色的牙齿，还有纯净的眼睛。他说，他叫Paul。她的眼睛里，有着微闪的泪光。
　　他们早在第一次路过时便注定相遇，她没有认出他，可他早已把她种在心里。苏乔对着那树木闪闪烁烁的光彩，苦涩地笑着，缘分就是如此，总在不知道的某个时间悄然开始，又悄然结束。
　　苏乔向车尾看去，看那逐渐消失的陡峭坡路，寂静无人。路边的黄色泥土上，有发生车祸的残渣，一直没有人收拾干净，像是黑色摩托车残骸。
　　车子到了港口的公交车站，苏乔下车，便看见南溪已经站在那等着。她扎着马尾，微圆的脸，站在白色的越野车旁，笑得纯净而好看。
　　苏乔拖着行李箱朝她走去，眼睛有雾气缭绕，像是空气里的湿气遮了眼。南溪站在那里张开双臂，等待苏乔走到面前，拥抱她，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南溪是个安静的人，她不问苏乔离开的原因，不说话，只是用她温暖的怀抱，让她的朋友在这里，不再感到孤独，这里有她。
　　南溪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去港口的窗口买了票，一辆车，两个人。她们上车，在港口等待着渡轮。车上放情深软语的泰文歌。
　　南溪和苏乔说，自己在附近的榴莲园收榴莲，幸好，很近，否则没办法这么早赶过来。她今年开始和朋友做水果批发的生意，输送到中国，她负责找货源，象岛附近的金枕头榴莲是出了名的，最近是榴莲大丰收的季节，榴莲飘香的季节。苏乔知道，为了她，南溪放下生意来陪她，苏乔在驾驶座上，伸出胳膊，拥抱着南溪，难以言语，在这最孤独的时候，有她在身边。
　　有一辆渡轮驶过来，快临岸的时候，发动机停了，可能是出了故障。岸边的拖轮把它拖着，一直拖到港口旁边，那里有抛锚系缆，这只停了喘息的渡轮，就在港口停着，等待着人们去修理它，不知道何时。
　　耽误了很久，港口的人多了起来，错过前一班渡轮的人和等待下一班渡轮的人，都拥挤在港口，张望着。
　　苏乔和南溪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歌。苏乔打开Wechat，看那条一直未发出的信息，看着Paul的头像，亲切温馨，如在面前。她犹豫了很久，摁下发送键，收起手机，她不敢继续看信息，她知道自己还有不舍。告别，便是一种结束。
　　终于，下班渡轮没有提前，也没有延后，准时在它应该到的时间到了。汽笛呜呜的声音，告示着人们，可以汹涌地奔赴而至了。
　　渡轮在港边掉头，放下缆索，大的铁板咣当落下，和岸边上的铁板重合，岸边的车辆开始陆续地开上船，整齐有序地排列在一层的甲板上，那些人群开始汹涌着，如同渡轮的告知般，涌上甲板，从车辆缝隙中穿梭，从铁质的楼梯，“铛铛”地走上去，走到二层有着绿色塑料座椅的船舱。
　　她们的车在甲板上最后一排，靠近船尾舷板，铁索收起舷板，咣咣啷啷的声音，撞击着耳膜，告诉岸上的人，和船上的人，告别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