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爱恋》如隐若现

2、《致命爱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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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秀颜一想起与小石匠家人在一起生活的三年时光，一辈子脑中都有挥之不去的恶心影像：骷髅脸上的鹰眼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幽幽的眼神追随着你走向任何地方；粗嘎嘶哑的干吼声不绝于耳，绕梁三日不断；浓痰在地上星罗棋布，像要把你困死在里面的八卦阵。白天那公鸭嗓子倒在那把烂躺椅上睡了醒醒了睡，一件烂军大衣从头裹到脚，像一具干尸。晚上则精神抖擞地夜游，到处灯照得明晃晃，一会把鸡圈的鸡抓得咯咯叫，要喂东西给它吃；一会儿又把猪圈那与她体格有得一拼的猪打得东窜西窜，装腔作势要扫猪圈，白天该扫圏时她又倒在那椅子上；不然就在侍弄自己第二天要烤的火，把锯木灰与木材或玉米核放在她的烤火炉里引出火星用嘴使劲吹，几间屋顿时浓烟滚滚，常常把睡梦中的杨秀颜呛得喷嚏直打眼泪直流。那瘪三继父的中分头与讪笑声齐头并进，他每天优哉游哉上街喝茶闲逛，车来车往，上午在这个镇的茶馆，下午又到了几十里外的另一个镇的茶馆。“三寸钉”的“天真烂漫”同样让人恶心，要吃这样，要穿那样，这样不好吃，那样不好看。杨秀颜的儿子就在那种恶梦般的日子里来到这个世界。
　　结婚三年后，杨秀颜与小石匠借钱在她母亲的房子旁边砌了两间石头房子，跟叔父学了一个月卤肉手艺后，也在镇上卖起了卤鹅。卖卤鹅，就得每场去市场买鹅来杀。缝场天，农民们卖家禽都来得早，买家禽的小贩也来得早。四点钟左右，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农贸市场早已热火朝天，街道上也是一片哗然。农民们担着家禽喘着粗气啪踏啪踏走过街道，缚了腿的鸡鸭鹅们在担子里左晃右晃，伸长脖子惊恐地嘶叫着。外乡镇的小贩们也骑着三轮车摩拖车来抢购，鸡鸭鹅们在手忙脚乱的交易者手中尖叫。只一个多小时光景，禽类市场的战火已停下来。三轮车上便摞满了鸡鸭鹅，摩托车的后座两侧也倒挂着上百只鸡鸭鹅，它们的头吃力的往上勾着或任它垂下，黑黑的眼睛瞪得老大，一番折腾后，它们几乎都不太动弹了，只胸脯还在一起一伏。停歇下来的小贩们如退下战场的士兵，个个满脸油汗，眼袋肿胀，浑身上下粘满了随风摇曳的家禽绒毛，咋一看给人徐徐升天之感。小石匠和杨秀颜也在这队伍之中，他们今天战绩不错，百十来只用绳缚着双腿的鹅在他家门前的水泥地上扑腾着。
　　农贸市场内很宽敞，中间是几十个摊位，周围分布着粮食市场、水果市场、鸡鸭市场、水产市场，市场的上空搭着高高的石棉瓦雨棚。第一排摊位的首位，就是杨秀颜的卤肉摊。此时，买完鹅后已换装的杨秀颜已端站摊前，如清水出芙蓉。染成浅红的短发调皮地在头上懒懒翻卷着，纯纯的眼波里尽是诗情画意，两道柳眉如两道黑漆，桃红色的短大衣衬托得她那张白脸更加洁白如玉，水润光泽。一块白色围裙随意往腰间一系，她玲珑如水的体态便跃然而出。她家的卤菜干净味正，人又绝色。常常，她的摊位前侯着水泄不通的顾客和看客，周围是风起云涌般别的摊主嫉妒的眼神。人们的目光追随着她纤美的戴了透明胶手套的手，眼巴巴看着鹅被放在天平称上，遐想着自己就是那只鹅，只要能被她抚摸，哪怕被宰又如何。杨秀颜如在无人之地一般，泰然自若把鹅放在切板上，一把小巧锋利的钢刀锃锃锃，一会儿后，麻利地装袋递给买主。待到听到她的天籁之音，看客们又忙乱地将目光移至她的朱唇，最后目瞪口呆地定格在上面。买主和其他看客一样，还沉浸在她创造的美妙梦境中发呆，突然被她仙乐一般的嗓音惊醒，红着脸手足无措接过袋子付了钱，心潮澎湃地离去。
　　其间小石匠要做的，无非是听到杨秀颜叫他回家拿卤鹅后，一次又一次背着卤鹅跌跌撞撞在人群中奔走。匆忙间，他任凭自己那永远大两码，走一步脱一步，敷满泥土与污垢的破旧皮鞋在垃圾堆中臭水洼中穿梭，那已卷皱到腰际的乌白衬衫随着他脚下的踉跄步伐飘飘浮浮。有时他干脆赤膊上阵，任凭背卤鹅的绳子深深勒进肉里。早该修剪的头发蓬乱地堆在前额上，被流出的汗水分成几绺。每每这个时候，顾客们都要惊诧于他的到来，向他投去厌恶的一瞥，再皱眉看着他背上的卤鹅和背上勒出的深深的勒痕。说来也怪，他背来的卤鹅，只要经杨秀颜的神仙指一拂，立马让人觉得又诱人起来，没了先前的龌龊。时间慢慢流逝，集市的喧闹渐渐褪下，街上的行人渐变稀少。杨秀颜开始收摊，在众目睽睽下俏生生离去。
　　小石匠在家已做好了午饭：一盘青椒肉丝，一盘洋芋丝，一盆白菜汤。一岁多的儿子川川由外婆领来，一路叫嚷着“饭饭、饭饭。”在逢场这一天里，川川多半跟着外婆，不是跟外婆上山拔草，就是蹲在田埂上看外婆在田里忙活。在这一天里，外婆通常要在女儿家吃饭，弟弟妹妹也全过来吃饭。杨秀颜与小石匠做生意起床早，饭后他俩就睡午觉，睡到下午三点，如果是逢场天的下午，他们还要杀买来的鹅。
　　平时杨秀颜上午卖卤鹅，下午有时会去打牌。牌友中，有两个就是她的近邻：一个是罗金花，因酷爱诈金花而获此美名，她二十七八，性格耿直豪爽；另一个是医生，三十岁左右，高大肥白的身躯，和他那黑蛮粗壮的老婆站一块时，能产生绝妙的视觉效果。他们三人常常在一张小桌上斗地主，斗得嬉笑怒骂，围观者一大群，跟着喜乐。如果参与者多，他们就诈金花。遇精彩处，个个脸红脖子粗，东盯西瞅，跃跃欲试，咋咋唬唬，结局是赢者奋臂高呼，输者呼天抢地。牌打完了，小石匠也来喊杨秀颜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