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歌》佛歌

27、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你知道吗？
　　敌人和朋友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并不是说敌人可以成为朋友，而是说朋友可以成为敌人。
　　他们也许不是故意与你为敌，他们给你扯后腿的方式也比较奇特：为了你好。
　　知道你对狗过敏，就当着你的面说：狗都是坏得，你不要碰啊。
　　全然不顾，你对那种小动物的喜爱之情。
　　我喜欢那个皇帝，所以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就被带离了。
　　我在牢笼之外，我在牢笼之里，这有什么区别吗？
　　我抱着一根玉米啃，护食得像是一只胖老鼠。
　　额，胆小也是。
　　尤雨来看我，仿佛只是确认我有没有乖乖呆着。
　　我乖嘛？大概是吧。
　　这两天总是会想以前的事情。
　　比如我是怎么一次次从被困的环境里离开的。
　　呵呵，我渐渐习惯莫鱼了之后，再在告诉我你叫尤雨，你让活了二十几年的莫鱼化为乌有，这样很高兴吗？
　　至少，我不高兴。
　　所以说，人就是贱，活着不过是不断地犯贱罢了。
　　最怕死人不死，活人还活着的状态。
　　所以，作为一个经历过无数次这种状态的人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一个人走。
　　我决定回到齐城。
　　并不是为了找皇帝和菁菁，而是回去找那口棺材。
　　找那口棺材不是为了睡回去，而是为了劈了当材烧。

　　那天夜里，女巫看着我把药喝下去。
　　一把药丸将苦涩的药汁折腾的更加难以下咽。
　　他们也不怕我噎死。
　　就在女巫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拉住了她的手腕：“你放我离开，我给你，你想要。”
　　她站住了，回过头来看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女人佐不过是珍珠玛瑙，白玉翡翠之流。
　　亦或是和菁菁一样的异类，要的，我想我还给得起。
　　她看着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我要你……死。”
　　又一个。
　　我实在不知道抱有这种想法的人有多少。
　　但无疑这几位都是最让我难过的。
　　你认识的，你亲近的，你爱过的人，
　　无一不希望你死。
　　这是怎样的感觉。
　　“好啊。”我也很好奇，我如果去死，你们会怎么样。
　　所以，在离开之前，我决定先去死死看。

　　我没有吃完饭，和第二天的早饭。
　　我并不饿，倒是尤雨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我又作什么妖。
　　巫女看了我半天，确定我是不是准备放弃。
　　我保持微笑，笑得脸几乎都要僵了。

　　不吃饭并不妨碍我闲逛。
　　闲逛有利于我的处境。
　　“这样不行！他就是一个疯子！”
　　“可是，当时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孩子杀了人，你知道，所有的证据都是这么说的。”
　　“没有证据，他是唯一一个看见的。”

　　我是一个疯子，我看见了那个孩子，所以，他们没有法子。
　　这个结论让我很开心。
　　我保护了那个孩子呢？可是，那个孩子在哪里？我……

　　我抱着那个孩子。
　　我抱着一个洋娃娃。
　　洋娃娃手里拿着刀，它回过头对我说着什么。

　　我最终还是离开了七尾。
　　尤雨很忙，忙的根本无法顾及我，所以，我离开了。
　　我看着身边那张破损的脸，我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
　　“她”又出现了。
　　在我吐掉女巫所有的药之后，她就出现了。
　　“为什么？你不怕我了。”她蹲在我身边。
　　我摇头：“不，我怕你。但我更怕我自己。”
　　我能杀死你，却杀不死我自己。
　　她嘎嘎地笑着，像一台没有油的机器。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逃跑了。
　　当然中间有一段时间因为实在是支撑不下去，我在深山了过了些时日。
　　那段时间陪着我的是什么我早已不记得了。

　　这一次，我和“她”竟然同行了。
　　没有飞言，没有菁菁。
　　奇怪的是，没有他们的我突然间正常了。
　　我不再无缘无故地笑和哭。
　　我不再无缘无故地吵和闹。
　　我会很正常地找一个人问路，以期能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能找到我的地方。
　　“她”曾问我要逃到哪里去。
　　我回答：如果能到天边就到天边吧。

　　直到有一天，站在一座悬崖上，白云在脚下，蓝天在头顶。
　　我突然站住了脚步。
　　“她”歪着头看着我，奇怪我怎么了。
　　我看着“她”，那张脸上的伤已经脱落，只剩下森森白骨和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
　　我突然间站住了脚步。
　　我看到的是一具骷髅，包裹在我穿了无数次的战袍之中。
　　我只是突然间想起了我的当初。
　　就是在这里，我跳了下去，只是希冀一切从头，他们还在。
　　就是在这里，我遇见了一个孩子，他问我这悬崖底下还有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跳下去给你找找。
　　我就是从这里跳了下去，醒来却早已不再是当初。

　　我只想起了我跳下去的目的。
　　是啊，我的目的呢？
　　人活得太久了，就会忘了出生时我们是带着怎样的目的而来，重生时我们又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而来。
　　我忘了。
　　因为，我看到了我曾经的宝藏，我知道他们已经被挖掘者占为己有，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去抢回来，因为，这些都是我的啊，都是我一点点存下来的记忆。

　　我站住了，“她”却着急了，仿佛我破坏了什么。
　　她伸手来抓我的手腕，我闪躲着。
　　“你……”她说话的时候碰触的不是两片嘴唇而是上下两排牙齿，以至于发出奇怪的哒哒声。
　　“不，我不会再走了。”我告诉她，我要留下来。
　　“不，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解脱。”她真的是急了，结果说了实话。
　　“你是谁？”我看着她。

　　心魔，她是我的心魔。

　　原来，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糜烂不堪了吗？

　　连我自己都要我自己去死了吗？

　　我不知道，原来我早已是行尸走肉，不过这难道不是活的太久之后的通病吗？

　　我是长生了，可是又有什么样的东西能长生呢？
　　除了怪物。
　　对于怪物，人们总不会盼着它活的。

　　我被她逼到了死角。
　　她看着我，仿佛发了狂：“去死吧，去死吧……”
　　我反而冷静地看着她：“我不会死的。”
　　她狰狞的表情根本不在乎我的看法：“你去死吧。”

　　我却想要笑。

　　“你知道，悬崖下面除了死亡还有什么吗？”那个孩子这样问过我。

　　悬崖下面除了死亡还有希望。我在孩子的墓碑上刻下了这么一行字。
　　我曾在那悬崖之下的水里躺了一天，直到全身发白，我才站起来。
　　水可以使我一时腐烂，却要不了我的命。

　　于是，我尝试着去找那些我曾经失去的。
　　如此往复。

　　直到有一天，我被埋进土里。
　　他们一边用白色的布将我包裹起来，一边又在祈祷着相互推诿着。
　　他们一边做着加害者，一边又做着受害者。

　　直到有一天，我被埋进土里。
　　我才明白，长生，这个他们送给我的礼物，成了我无法逃离的诅咒。

　　爱成了诅咒，我不知道是该去感恩，还是憎恨。

　　此刻，我无路可逃。

　　那么，为什么，不试一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