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影》顾念念

8、008

　　“于念。”
　　“嗯？”
　　“你用的什么劣质洗发水？“
　　“……”

　　于念在床上翻了个身，想起昨天晚上这件事来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当时想什么呢？当时竟觉得空气都变了。

　　外面又下雨了，阳光和着大雨，将整个县城清洗了一遍。这个炎炎夏季，倒也因这几场大雨变得清凉起来。于念觉得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环境很舒服，比她站在灯光聚集的领奖台上还要舒服。

　　岳铭比于念起得早些，于念还在床上翻滚的时候便听见他和肖岸在走廊上说话了。等于念起来之后，他俩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是肖岸来敲的门，他说山路不好走，要早些出发。
　　于念点点头：“要不要去市场上买些什么东西？”
　　按照以往的习惯，去山区或者做公益，都要买些小礼品。一来这样能讨孩子们的欢心，二来在镜头前也好看些。
　　可是肖岸却摇摇头：“不用，这群野孩子没那么矫情。”
　　也行，肖岸说了算吧。

　　于念回到房间把行李包拿出来时正巧碰到岳铭。岳铭今天穿了件T恤，和肖岸风格类似，简单干净。看到于念，岳铭主动将她手里的包接过去：“还习惯吧？”
　　于念点点头。
　　在外拍戏，什么环境都经历过，哪有习不习惯之说？

　　下了楼，肖岸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我买了吃的。”上了车，肖岸把一个袋子交给岳铭，“随便吃点儿吧。”
　　这次过来到底不是玩的，岳铭的想法是早些拍完早些回去。毕竟他在上海还有一堆破事要处理，不能长时间停留。所以，早餐随便对付一点儿，便要马不停蹄赶往山区。

　　岳铭接过肖岸递过来的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些包子和糯米卷啥的。把袋子转递给于念，岳铭说：“你先选吧，不吃的留给我就好了。”
　　于念伸手，拿了两个糯米卷。
　　糯米卷有些特别，黄色的，看起来很有食欲，然而一口咬下去，于念便忍不住皱了眉。
　　甜的，甜的糯米卷。
　　于念喜欢吃甜品，但却不喜欢吃甜的糯米卷。

　　岳铭见于念表难以下咽，问道：“不好吃？”
　　“嗯……”于念说，“我只是不喜欢吃甜的糯米卷。”
　　“那给我吧。”岳铭伸手把于念咬了一口的糯米卷拿过去，叼在嘴里，“你拿包子好了。”

　　于念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拿包子。

　　她从来都不知道岳铭可以这么随意，随意到可以吃掉她咬过的东西。

　　******

　　车子往西北方向走，一开始路况很好，柏油大道，虽然弯曲，可并不崎岖。可行了半小时以后，肖岸忽然将方向盘一转，驶向一条小道。再然后，越走越崎岖，直至泥泞的盘山路。

　　大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安静又翠绿。偶尔惊动树木，便见一群鸟儿振翅飞过。只是有一点让于念有些意外，这山路，实在太难走了。

　　肖岸已经把车开得很缓慢了，可路上的黄泥还是阻止了进行速度。越往上走，便越陡峭，于念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稍矮的大山，已在车子下方了。

　　“我说你小子怎么能找到这种地方？”岳铭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山路，“就不怕迷失在大山里？”
　　“小看我了不是？”肖岸笑，“小爷我大江南北的走，没点本事能活到现在？”
　　“好本事……”于念插.进话来，还想再夸夸他，可还没来得及说完，车便忽然一抖。猝不及防，于念的脑袋一下撞到了车上。

　　“砰”地一声响，于念疼得眼睛都花了。

　　“你就不能开稳些吗？”岳铭看到于念撞了一下，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揪心，于是转头骂肖岸，“你这技术也太差了。”
　　“山路就是这样。”肖岸反驳，“你这种大少爷懂个屁。再者，你不会稍稍护一下大明星么？让人家撞到了，还好意思说我。”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岳铭竟然无言以对。

　　两人都在后座，可彼此之间却还可以坐个大胖子。这段距离好像已经成了默契，谁也不敢缩短一些。这让岳铭忽然意识到，藏在心里的那件事，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过来一些，”岳铭忽然伸手去拉于念的手臂，“别靠在边上，会撞到。”
　　于念听了，往岳铭的方向移了一些。

　　距离忽然近了，心跳好像也快了。

　　碧水青山之中，有一个人，就在身边。

　　于念觉得，某些被隐藏至深的东西，终于安奈不住，要蠢蠢欲动了。

　　走过一段最难的路，后面开始变得好了一些。肖岸笑着说他们快到了，果然，行驶不久之后，忽然看到了一个村子。

　　依山而建，古老的吊脚楼像是大自然的一部分，镶嵌其中。远远看去，像一个神秘的部落。

　　“这里的学校只有到四年级。”肖岸解释，“孩子们大了些，便要每天走山路去另外的一所小学上五年级六年级。所以，如果这次的拍摄引起社会各界关注，我希望他们有个学校，还有一条路。”

　　路难走，教学落后，加上父母外务打工，这些留守儿童的未来便更加朴素迷离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开进村子。

　　路有些窄，两辆车相遇只能勉强通过。而村口，有一家小卖部，几个孩子正在那儿玩耍。肖岸又把车往前开了几百米，终于看到一根旗杆。

　　旗杆上飘扬着五星红旗。

　　这便是学校了。

　　“下车吧。”肖岸把车停在小小的操场上，招呼岳铭和于念，“到了。”

　　于念下车，发现这所学校很简陋，简陋到墙壁都脱了皮。

　　“老张！”肖岸对着一间屋子叫了两声。
　　“在！”有人应了一声，然后打开门走了出来。
　　是一个矮圆的中年男人，国字脸，头顶有些秃，长得非常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回来了？”那人说道，“我正想给你们煮个早饭。”
　　“等会再张罗吧。”肖岸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于念和岳铭，上海来的，可以帮我们宣传一下学校。”说完肖岸又回过头向于念岳铭介绍，“这是老张，张校长，在这里工作几十年了。”

　　于念点点头，说了句你好。

　　“那真是谢谢了！”张校长上前一步，“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岳铭笑，“就当做旅游了。”

　　张校长很朴实，太多的感谢也不会说，聊了几句后，便要给于念岳铭做顿饭。反正来时只吃了早餐，肖岸便同意了。“这样吧老张，”肖岸说，“我带他们逛逛学校，你先忙活。”
　　张校长点点头：“好，不过刚下过雨，路上滑，小心些。”

　　大山之中，没有那么多的水泥柏油路，所以一下雨，到处都是泥土。好在于念穿的是运动鞋，倒也不怕脏。

　　肖岸带着他俩到处走走。

　　“老张人很好。”肖岸说，“其他大可做些别的，可放心不下孩子，一直在这里教学。只是条件差，举步维艰。”
　　“看出来了。”岳铭应了一句。

　　小操场的东边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他们把石子仍在地上，又一颗一颗的捡起来。看到于念和岳铭，他们露出好奇的眼光。

　　“外面来的人太少了。”肖岸解释，“所以他们看谁都好奇。”

　　学校很小，胡乱走十几分钟也就走完了。再次回到操场的时候，肖岸看向老旧的篮球架，忽然问道：“岳铭，你有多久没打球了？”

　　嗯？于念很意外，他还会打球？

　　岳铭仔细想了想，打球这件事，好像距离今天很久很久了。那时他们还在读书的，闲来无事肖岸总会带上球来找自己。只是后来毕了业，各奔东西，就再也没有碰过了。

　　肖岸说着去到老张住的地方拿了个篮球出来，一扔，岳铭正好接住。

　　“你退后些。”岳铭转身对于念说道。

　　于念退了几步。

　　山里的阳光很温柔，照在小小的篮球场上别有一番味道。岳铭和肖岸没有太多的走动，只在同一个篮球架下聊天投球。然而即使只是这样，也让于念恍惚了好久。

　　上海刺耳的鸣笛声没了，舞台上的聚光灯也没了，甚至连粉丝的呐喊声也不知去向。像是进入另外一个时光隧道，行走在另外一个空间。

　　“手有些生。”岳铭投了一个，不中。
　　“我说你现在真不行。”肖岸捡起球，“自从季小节走后，你就变得太正经了。正正紧紧的工作，正正经经的生活。现在连个球都投不……中……”
　　话未说完，岳铭将球一扔，正中球框。
　　肖岸捂脸：“好吧，我错了。”

　　于念一直站在旁边，眼神从未离开过岳铭。其实肖岸说得对，在上海的时候岳铭是真的很正经。就算偶尔说笑，也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于念！”岳铭忽然叫了一声。

　　于念抬起头来，可还未来得及反应，篮球就直直的砸了下来。

　　正中脑袋。

　　操！于念心想，今天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