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叶蓁蓁》易鹿声

5、第五章2009年秋 酱油组的最后一个学年

　　五朵酱油金花在开学后，终于有机会迎着秋老虎张舞的爪牙，在老校区边上的半山小厨胜利会师了。
　　“终于团聚了，来来来，最新思想动向要主动向党组织汇报啊！”孙和铃一边分着筷子一边说。
　　“那当然是书记您先带头咯，500强外企如何啊？”李陶陶打蛇随滚上，手里不忘着拆餐具的塑料膜。
　　“挺好的。mgr、同事都很好，环境也很好。只是大概我自己还不够好吧。”孙和铃分完筷子，难得一见地落寞。
　　“不会啊，你一向都很努力。说别人不够好，我信；你不够好，我不信。”乖乖宝周闻天一脸认真的讶异。
　　“肯定是你本性暴露得太早，吓坏同事们了。”秦蓁挤眉弄眼。
　　“哈哈，我知道在公司不一样啦，哪像这里啊。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无论做什么，怎么做，老板都不满意。她可能更喜欢前面一个intern吧。记得上个月我mgr去休假，临走告诉我一些文件做好去给大老板签字，但我拟稿的时候漏掉了点东西，mgr回来都要重新做。她后来只对我说了一句话：‘Ling，我以前一直都很信任你。’你们知道我的，虽然看上去都不在意，但是我真的很难过。虽然我internship结束的时候，mgr也问了愿不愿意继续留任。但是，我知道以后也留不下来做employee。所以我就乖乖回来写论文、找工作吧。Anyway，总是知道了TOP 500里面是什么样啊。知道自己是有地方技不如人，有些人就是无论我是踮起脚尖，还是铆足全力跳，依旧不能望其项背。但也知道了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啦。干嘛这样看着我啦，我又没事的。”孙和铃看到所有人都沉默得看着她，笑了一笑，“让老板倒壶茶来，老板！”
　　“铃铃……”
　　“没事的，你那么好，他们不留你是他们的损失，又不是非要去，是吧？”周闻天摆好餐具，继续给孙和铃打气。
　　“哈哈，我又没有在意。来来来，告诉你们哦，外企招应届生的标准比较高，如果应届生进不去可以进相关的其它公司，以后跳进去会容易得多。不必一棵树上吊死的”孙和铃比了一个吐舌头吊死的样子，逗得大家直笑。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孙和铃看上去嘻嘻哈哈不正经，其实还是一直以来的好学生的心理，她希望做到好，也觉得自己努力就会理所当然会做的好，内心渴望周围人能有鼓励和赞美。当然无论她人在哪里，就算天外有天，她也总能有一份自己的小天地。
　　“桃子酱，it’s your turn now。”老板刚把茶壶搁上桌，李陶陶同学就被点名。
　　“我啊，我嗯……刚刚报名了考试……你们知道的，我爷爷不是不同意嘛，其实我爸更加不同意……嗯……所以我去读语言学校是不可能的，要先把语言练好吧，嗯……，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蚊子，你复习得怎么样啊？”时常魂游天外的李陶陶把球踢给周闻天。
　　“还好吧，就是跨专业，不能说特别有把握。”周闻天正端着茶壶给每个人倒水。
　　“那导师那里你联系好了吗？”接过服务员手里的盘子，方华琛转头问向周闻天。
　　“说是等分数出来以后再找导师吧。”老实的周闻天摇摇头。
　　“这个要早找好，大家都是一早就和导师连上线了，等分数出来再去找就晚了。”方华琛好心劝说。
　　“嗯，我再看看吧。Hana，律所实习是不是很辛苦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人也瘦了。”周闻天看看旁边的冰山美人，伸手取过了杯子倒水。
　　“唔，有点累，每天到10点以后。前两天去医院挂急诊了，医生还问我要钱还是要命。呵呵。”方华琛从周闻天手上接过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怎么都到急诊了？你怎么啦？”正往盘子里夹菜的秦蓁停下了筷子。
　　“那你现在怎么样？好了没？”连陶陶都神游回来了。
　　“你一个人去的医院吗？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啊？”其余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方华琛团团围住。
　　“就大概太累了，有点发烧，三天没扛过，进了医院。现在好了啊。”方华琛淡淡得说。
　　“花花，你太拼了。不管怎么样，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周闻天担忧得看看方华琛。
　　“是啊，就算律所工资再高，没有身体真的不值得。选择永远大于努力。”孙和铃不自主得摇摇手里的筷子。
　　“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接受经管系那个富二代的追求？人家可是从初中就开始追你哦，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心，为了你才来我们学校的。”秦蓁虽然这么说着，其实每个人心里都知道答案。
　　“没事，也许熬熬就熬出头了。”方华琛依旧是淡淡的。
　　“额……那你还打算干下去呀？”李陶陶揪着囧字眉毛问。
　　“嗯，忙着忙着就习惯了。将来总归是要忙的。”方华琛低头喝了口饮料。
　　“花花，你别一个人硬撑。有什么你跟我们说。就算你想给你妈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秦蓁伸手搂了楼方华琛的肩。
　　方华琛很少说起家里的事，但同住了两年，其他四个人总是知道一点的。父母离异后，方华琛跟着母亲生活，父亲再婚。没有传闻中的离异家庭的鸡飞狗跳，方华琛的方母和那边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只是淡淡的。方华琛入校之后的任何一个场合，都是只有方母参加，方父和他的妻子只是极为偶尔得出现在方华琛去阳台讲电话的那五分钟里。凭感觉，四个人都知道方华琛的父亲财势应很是雄厚，也不会苛待前妻和女儿，甚至只要方华琛有事，一个电话就能解决问题。大二期末考试时，方母体检时被查出有乳腺肿块，怀疑是乳腺癌。方华琛接到消息很镇静地在阳台角落打了个电话，第二天，方母就被安排入院检查，准备手术。其他四个人都知道方华琛那天晚上熄灯后，在被子里哭了一夜，只是谁都没有点破。方华琛和方母平日极为节省，在方母手术后更甚。方华琛不说，但她的心思其他四个人又怎么看不出来，只是平时这个话题总是悄悄避开而已。
　　“是啊，花花，还有我们在。”孙和铃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秦蓁的大长腿。
　　“嗨，我很好啊，我要不好怎么还能在这里吃饭啊。你们别担心啦。以后工作了都要这样啊。我会小心的，蓁蓁~~你杂志社是不是有很多美女帅哥啊？”方华琛把话题引回秦蓁一边。
　　“对啊，有没有名人啊？来给我们看看啊。”孙和铃伸手问秦蓁要手机。
　　“帅哥、美女当然有啊，但是我根本没有时间看啊。”秦蓁无奈得说。
　　“为什么？你不是跟拍摄吗？”
　　“是啊，但是我每天就是借衣服、收衣服、烫衣服、还衣服、洗衣服，哪有时间看美女帅哥啊？”
　　“啊？难道时尚编辑们每天就干这个啊？”孙和铃撇撇嘴。
　　“也不是啊，Amanda还可以去看秀啊，酒会啊，她们可以做选题啊，但是我只是实习生啦。等我做到编辑就好啦。”秦蓁想象着编辑的美好生活。
　　“那你时候能成为编辑呢？”李陶陶歪着脑袋问。
　　“嗯，我不知道啊。我算算哦，我现在是编辑助理，往上是助理编辑……编辑……资深编辑……副编……主编……，等我当上编辑，大概5到10年吧。嗯，对，他们说如果做了十年还升不上编辑的话，基本也可以放弃了！”秦蓁掰掰手指头算算。
　　孙和铃一把按住了秦蓁的手指，“那你这两个多月只干了这些？”
　　“那当然也不是啦，我还贴发票，上网找材料啊，哦~~对了，跟你们讲件事哦。上次Amanda竟然让我去调查五星级酒店的床单是哪个牌子的。那我又不能一家家睡过来，那怎么办呢？哈哈哈，我就假装要帮老板定酒店，一家家打电话过去，说老板对床单特别在意，一定要了解清楚再定。哈哈，结果真的让我问出来了。我有没有很机智，很机智？快来称赞我嘛”秦蓁一边说一边很得意。
　　“哇！你好厉害哦。”无法说谎症患者周闻天由衷钦佩秦蓁，得到了秦蓁的挑眉回应。
　　“那蓁蓁，V家有空位可以接纳你吗？”孙和铃夹了一块锅包肉。
　　“暂时没有吧，不过我想试试看做下去能不能等到吧。只不过我确实也不只是想每天和衣服打交道，有点烦琐。”秦蓁略显苦恼。
　　“那你看看带你的编辑、助理，她们干什么啊？她们做的就是你以后会做的事情。”方华琛小小提点了秦蓁。
　　“死心眼，你还指望什么都是别人会教你啊，你要自己主动去做啊。就好像你上次还跟我们说，她们会跟品牌公关联系啊，就都不会告诉你对方是什么人。但你发的快递单上不是有公司、联系人、电话嘛，留个心。去showroom里挑衣服的时候和人家搭搭话啊，慢慢不就认识了。你将来要在这行做的话，这些就是人脉啊，人家怎么可能给你，你只有自己来。” 孙和铃的话虽然听上去不顺耳，但确实在理。
　　“蓁蓁，你不是要毕业设计了吗？每天对着大牌衣服也很好啊，近距离得研究一下别人的设计搭配，毕业设计不就好做了吗？”周闻天的重点永远都在成绩上。
　　“对啊，蓁蓁，天天看大牌，审美也会变得更好噢。”李陶陶认真得点点头。
　　“切，我品味本来就很好啦！不过话说回来，有些大牌，虽然是大牌，但很丑额~~哇！有的大牌质量真的超差，我上次过了一件蓝色的亮片晚礼服，结果全弄好，我五个指头都蓝了……还有，我跟你们讲，时尚圈十男九gay是真的。上次那个男人，不对，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看着我穿运动鞋，居然对我说：‘啧啧啧，我跟你讲哦，你千万不要买这种穿了都得不到尊重的衣服啦。’他还翘食指哦，注意，不是小手指哦……铃铃，他绝对比你毒一百倍好不好？！然后他发给我的邮件里居然有十个感叹号！十个！浮夸到我真的是大开眼界了……来来来，我再来给你们学一下他们两个编辑为了选题互戳的样子……”秦蓁夸张的表演引得一众人笑成一团。
　　夕阳中的余光照进半山小厨的拉落地窗，五个人举杯的影子被昏黄的光线拉成了长长的黑色线条。未到诉离觞时，各个依旧想的是何日能功成名遂了，今夜醉笑陪公三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