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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孩儿面皮(十) ...

  •   十九
      “证据呢?”温如紧逼道,“我不信你说的。”
      “证据……”路平抖得个筛糠一样,两眼一翻,整个人四仰八叉躺倒了。
      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味,温如自然闻不到,一旁的目清皱眉捏着鼻子,上前戳了戳狼狈不堪的大师级人物,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人此去也算是有些收获,至少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而具体怎么解决还有待商量一番。
      二人悄悄离开府衙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杂夹着寒意的秋风微微袭来,打消了一夜未眠的困倦,目清不禁裹紧了衣裳。
      没想到这事情竟会变成如此这般……
      想起刚刚的场面,目清在衣摆上擦了擦又开始冒汗的手心,只是想起那些无辜死亡的同门中人,以及落得如此下场的大师,他内心五味杂陈。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笛声,清远悠长,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回荡开来,目清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调子是那种慢慢的,不急不躁,宛如轻柔的羽毛轻拂过脸颊,仿佛在安慰着什么一般,残留的一丝暖意与轻微的痒感泛了开去。
      等目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冰凉的手指已经抚上了脸颊,由于先前顶着凉风埋头赶路,这会儿冷不丁停下来,从身体里泛出的暖意让他的脸颊有些发烫,本来就是很爱脸红的人,现在估计已经跟个熟透的柿子一样了。
      “咳咳,”笛声停了下来,温如从墙头飘下来,背对着目清,“我只是手有点痒。”
      目清无声地笑了起来。
      “傻不拉几的,愣着干嘛……”温如回过头,对上了目清脸上还未散去的清浅笑容。
      霎时间,温如觉得哪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仿佛还是琉璃制成的,他的眼前几乎能看到清透的碎片划过的痕迹,明亮地好像夜空中的烟火。
      “走了啊。”目清朝着愣神的温如歪了歪头。
      “走。”温如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叫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在目清前头飘着,左边晃晃,右边撞撞,要不是没有实体,估计一路下来能撞倒一排墙。

      “发生了什么啊……”洛小满揉着睡眼惺忪的眼,在看到温如的一刹那,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直了,“作为一只鬼还能发烧的?脸这么红?”
      “不是你说还能闪到腰么。”温如撇了撇嘴,扬着火红火红的衣袖进了里屋。
      虽然作为人类,目清才是那个需要休息的人,但是由于温如的不负责任,目清只能撑着睡意把之前所见所闻尽可能地复述了一遍。
      “你先去睡吧。”洛小满看着目清站在那儿都不住地点脑袋,心里对这个少年有些不忍。
      尽管作为同龄的少女,她自己也没有睡够。
      “现在我们要回府衙,”楚景焱看了看天色,“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我们还是不好与杨孟闹翻。”
      水渔点了点头,送二人出了巷口。楚景焱很自然地将洛小满打横抱在怀里,意外的是,怀里的人没有例行的挣扎一番。
      “我们回去还能睡么?”楚景焱低头一看,洛小满窝在他怀里蹭了两下,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
      楚景焱觉得即使自己说不能也没什么用了,洛小满已经开始打起了小呼噜,几乎是闭眼的一刹那已经睡着了。
      楚景焱不自觉地挑起了嘴角,换了个姿势,让洛小满靠得更舒服一些。

      洛小满是被不住的敲门声给弄醒的。
      明明刚才我都要吃到京城的肉夹馍了!
      就差一点点!一点点!
      由于出了京城将近一个月,没尝到正宗肉夹馍滋味的洛小满早晚都在想着那绝妙滋味,就算能做梦梦一回也好。
      所以洛小满表示她十分的生气,不,是十分十分十分的生气!
      为了表示气愤,她胡乱地掀开身上的被子,发现冷风嗖得一下窜了进来,吓得她赶忙又扯起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住,只能改用怨念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不断作响的门。
      目睹这一切的楚景焱靠在一旁的软塌上简直要乐坏了,上前揉揉洛小满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收不住了。
      还笑还笑!
      洛小满把目光移了回来,十分怨念地甩脑袋,想把头上那个大手甩走,然而楚景焱却变本加厉,两只手一起上,像揉面团一样揉起了她软乎乎的脸颊。
      “¥#&*……”洛小满被揉得不能说话。
      不过别说,虽然洛小满看上去瘦弱得很,但也大部分是因为骨架小,身上的肉可真是不少,而且可软可软,捏起来可真不是一般的舒服。
      于是九王爷表示自己很舒坦,而被揉得从满腔怒火到没脾气的洛小满可是郁闷得很。
      到最后,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洛小满只能嘟着嘴,瞪着两只大眼睛怨念地看着楚景焱,眼里还充满了由于刚睡醒而产生的雾气,弄得他差点没一个狠心下去直接摁倒。
      “外面在干嘛啊……”洛小满从裹得跟蝉蛹一样的被窝里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眼睛。
      “杨孟在砸门呢。”楚景焱凑过去小声道。
      “你走开!”洛小满用裹在被窝里的手怼楚景焱。
      “生气了?”楚景焱笑道。
      “你觉得呢!”洛小满不满地发脾气,“刚刚明明我都快吃到肉夹馍了……你还揉我……”
      最后几个字隐没在软侬的尾音里,模模糊糊听不太清,就像一只小奶猫含糊不清地在身上蹭啊蹭,蹭得楚景焱心里又痒又软,好像要化成一碗蜜水一般。
      “那你咬我一口,撒撒气?”楚景焱的声调不自觉地也放软了。
      洛小满瞟了他一眼,反正不咬白不咬,张口就对着楚景焱不管三七二十一啃了下去。
      反正也是肉,就当弥补了不能吃到肉夹馍的遗憾。
      洛小满啃了两口,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
      嗯……
      洛小满挪开脑袋,发现楚景焱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些红色的痕迹,还泛着水光。
      ……其实仔细想想,好像哪里都不对啊?
      洛小满红了脸,把脑袋埋到被窝里,不理睬那个笑得奸诈的楚景焱,裹着蝉蛹一般的被子在床上打滚。
      好像话本子里,只有那啥那啥了以后,脖子上才会出现那种很暧昧的痕迹啊?
      我刚刚在干什么???
      敲门声又不厌其烦地响起,楚景焱看了眼像煮热水虾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洛小满,好笑地摇摇头,转身开了门。
      听到开门声的一刹那,洛小满突然停止了翻滚,做贼心虚一样地把自己连脑袋一起埋进了被窝。
      “杨大人。”楚景焱面上恭维道。
      “九王爷。”杨孟也笑呵呵道,“都这个点了,洛姑娘还没起来,不是因为她的风寒……”
      “风寒已经没事了,”楚景焱笑道,“小满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还在赖床。”
      “嗯?哦哦,好的好的。”杨孟猛地瞄到了楚景焱脖子上的痕迹,马上露出一个我懂得的笑容,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你是因为这个?”洛小满把身子朝向外面,默默地露出半个脑袋。
      “不然你以为呢?”楚景焱挑了挑眉,“杨孟疑心病很重,今天早上拼命敲门就是为了查探我们的情况,不给一个合适的借口,我们很难瞒住他。”
      “哦,这样啊。”洛小满脸红红地坐起身,由于把对方想得有点猥琐而感到一丝内疚,还有一丝丝奇怪的失落感。
      “我们现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楚景焱道,“最多两个时辰,得想办法找出证据,否则一会儿开庭就麻烦了。”
      “嗯……这个其实我有个想法。”洛小满裹着被子道,“不过你可以考虑出去一下吗?我要穿衣服。”
      楚景焱咳了两声,摸摸鼻子,默默地转身出了门。

      “该死的,怎么这个点还不来!”杨孟看着越聚越多的百姓,焦急地在幕后踱着步。
      为了方便百姓们前来旁观,杨孟特地着人在镇子宽阔的一处搭了个架子,搬了几把椅子,象征性地请来了师爷等一干府衙供职人士,摆好了阵势,就差路平一个关键证人。路平现在明面上还是犯人,这次案件就是一个给他洗白的机会。
      “没办法了,我一个人也能搞定这个。”杨孟下定了决心。
      按照往常惯例升堂,上来的诉讼者也都提前打好了招呼,哭天喊地了一番,吵得周围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愤,气氛瞬间热烈了起来。
      “这么感性的审案子,还真是第一次见。”楚景焱扯着嘴角嘲讽道。
      “无聊。”洛小满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靠在椅子的扶手上。
      他们二人受到的是贵宾待遇,坐在一旁舒适的椅子上,喝着奉上的茶,吃着精致的点心,高台上的杨孟也是这般,甚至更可怕的是,他身后还有梳妆精致的侍女时不时地给他斟茶,而蓬头垢面的百姓围绕着那块高台,呼啦啦地吵闹极了,似乎完全投入到这场案件中。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洛小满看着底下流着汗的百姓道。
      “有些时候,不是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感恩戴德的。”楚景焱叹了口气道。
      “就好像,你现在就算给他们精致的茶水和点心,他们也只会当白水和糙饼一样吃下去,”楚景焱道,“你看杨孟生活得多么滋润,而相对来说,他们就只受到这种待遇,他们有人察觉到吗?”
      “这地方文化闭塞,百姓淳朴到几乎可以说是愚蠢,他们就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只要有人在一旁稍微一挑唆,他们就能跟着走。不会思考那人说的对错,不会发出质疑,甚至连自己的立场都站不稳,而杨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只要给他们施舍一点小小的好处,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即使这样的好处在我们看来不是好处。”
      “什么好处?”洛小满不解道。
      “建祠堂,即使这是搜刮他们自己的钱财来建造的祠堂。”楚景焱摇了摇头,“你没听到他们说的吗?之前那个县官不相信鬼神之说,不建祠堂,更不会请来什么大师做法事,搞得他们农作收成都不好,而杨孟可好,不仅建了祠堂,还请来了大师,他们往后一定会丰收。”
      “什……”洛小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之前上任的县官姓吴,他为了加强这地方的建设,特地请来了先生教书,还在饥荒的时候大开粮仓,救济百姓,这其中一部分用的是他自己的钱,”楚景焱顿了顿道,“后来他死在了去监督水利工程的路上,年仅四十,这之后,之前计划的教书也搁浅了。”
      “而当地百姓呢?听到这县官死了,就好像听到镇上宰了一只猪一样稀松平常。”
      “所以,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种人,是完全无知的百姓,人多势力大,而且你永远无法想象,他们能做出多么恐怖的事。”
      “更可怕的是,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多么残忍,而且他们还在继续无知着,并且残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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