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小熊笔筒

3、寻找（一）

　　翌日清晨，赵墨早早地被林凌拍醒，又被急匆匆地扔进车里，手里还拿着林凌出门前塞给他的三明治和温牛奶。
　　林凌倒车出库，瞥了一眼赵墨张开的巴掌，扭头对赵墨说道：“是的我知道你起床还不到五分钟。但是我刚得到消息，我们要去堵的那家伙要提前下班了。坐好，抓稳。我们赶时间。”说话间，车已经开出了居民区，转上了马路。
　　赵墨看到林凌的嘱咐，眨眨眼睛，右手迅速地抓住了侧上方的把手，左手仍牢牢地抓着三明治和牛奶。
　　这时候还不是早高峰时间，路上的车并不算多，车速也并不很快。林凌从小路上窜出来，一路按着喇叭，伴随着着尖锐的喇叭声不断超车，在路上划出了一连串歪歪扭扭的S形。赵墨在一个又一个S形中稳住身体，抽空向仪表盘扫一眼，很好，并没有超过高速公路的最高限速。他看看林凌，林凌嘴角翘起，眼神发亮，似乎很高兴能有一个机会在现实中尝试这样的开车方法。
　　又是一个巨大的S形超车路线和一连串抗议的鸣笛声和诅咒声，林凌充耳不闻，一个急转将车开上了高速公路。
　　轿车沿着高速公路奔驰，林凌看了一眼赵墨发青的脸色，没什么诚意地道歉：“抱歉啊，多来几次你就习惯了。这么开挺好玩儿的。”赵墨不想说话，默默降下车窗，缓了缓神，打开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口。
　　林凌也从衣兜里掏出一块三明治，左手搭着方向盘，只用右手剥开三明治的外包装，用牙齿挑出夹心的火腿片吃掉。看到赵墨伸过来准备帮他撕开外包装的手，林凌扭头笑笑：“多谢。”赵墨摇摇头，喝了口牛奶。
　　一个小时后，林凌把车停在了一条街道旁。对赵墨示意下车。
　　赵墨前后看看这条街道，很萧条，很破旧。林凌拽拽他的衣袖，率先沿着街道走去。
　　赵墨跟着林凌转过两个街角，停在一栋老旧的建筑前。赵墨打量这栋七层高的小楼，斑斑勃勃的白色外墙，普普通通，毫无出奇之处。
　　林凌并不打算进去，只拉着赵墨在距出入口不到十米的地方等着。
　　不到五分钟，一个壮实的黑人男子从楼里出来，行色匆匆地走向他们。
　　“哈罗德。”林凌微笑着打招呼。
　　“凯蒂。”黑人男子用眼角瞟了林凌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又是她给你报信了吧。”
　　“那可不一定，”林凌笑着跟上去，赵墨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我和你们办公室里的一半人关系都不错。”
　　黑人男子哼了一声。
　　“好了，看在我这么早就过来找你的诚意上，帮我个忙？”林凌走进了哈罗德一点，两人肩并肩，几乎挨在一起。
　　黑人男子不吭声。
　　林凌竖起夹克的领子，压低声音：“你知道暴力狂们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黑人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严厉地看了林凌一眼。林凌似无所觉，仍是一脸浅笑。
　　黑人男子硬邦邦地说：“没听说有什么大动作。”
　　“我听说他们在招人？”
　　“他们什么时候不在招人？”黑人男子的声音中带着几丝讥笑。
　　“我听说他们在特殊人群中招人。”林凌停下脚步，正视着黑人男子，加重了语气。
　　黑人男子也停下来，仍皱着眉头，看着林凌：“至少我没有听说过。”
　　他们对视片刻，林凌的笑容加深，轻声道：“谢谢。”
　　黑人男子冷哼：“真要道谢下次就别来找我。”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赵墨，扭头就走。
　　林凌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作，只对赵墨做了个原路返回的手势。
　　两人回到车里，林凌打开车里的空调，转过头看着赵墨：“刚才那人对地下世界的消息很灵通。”赵墨读懂了林凌的口型，点点头，他猜到了。
　　“我问他知不知道3S最近在招收特殊人群，他说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
　　赵墨点点头。
　　“他说的是实话吗？”
　　赵墨点点头，猛然反应过来，审视性地看着林凌。
　　“我跟你说过，我的小提琴家朋友对人的情绪很敏感。看来你也一样。”林凌不在意地笑笑，发动了车子。
　　轿车转过街角，汇入早高峰的车流之中。
　　林凌规规矩矩地开着车，一点没有早先时候横冲直撞的劲头。在等红灯时，一张纸条递到他的面前：“他很关心你，而且不喜欢你的问题。他担心我会给你带来麻烦。”
　　林凌转过头，看着赵墨深色的瞳孔，对他笑笑：“我知道的。”
　　绿灯亮了，林凌坐正身体，眼角余光打量着坐在副驾驶上的乘客。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他想。
　　林凌不再说话，赵墨注意到车正行驶在出城的方向上。没有多久，林凌就在一处福利院前停下了车。
　　“按照哈罗德说的，那孩子的失踪可能和3S没有什么关系。3S崇尚武力，一般不会招收一个未成年人加入。如果和3S没关系，那有两个可能：第一，他是自己出来打工挣钱的；第二，他被人骗了，被拐带到这里。不管哪种情况，福利院里的人都会了解一些情况。”
　　赵墨做了一个“报警”的口型。
　　林凌摇摇头：“如果他真的惹上了麻烦，我们没有了解清楚情况就报案，可能反而会对他不利。至少我们得弄清楚他和谁在一起。”
　　赵墨点点头，认真地看着林凌：“谢谢。”
　　林凌笑笑，拍拍他的手：“下车吧。”
　　说是福利院，其实只是两座前后排的小楼。楼前有十来个孩子，或散或聚，林凌随手拉住一个孩子，蹲下身，问道：“奥莉夫人在哪里？”那小孩子大约三四岁年纪，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嫩声嫩气地说：“奥莉姨姨在书房。”林凌掏出一块奶糖，剥开糖纸，塞到小孩子嘴里：“谢谢你。”小孩子含着奶糖，给了林凌甜甜一笑。
　　林凌站起来身，对赵墨说：“我们去找这里的负责人。”赵墨点点头。
　　林凌在很久前来过这里一次，模糊记得院长的办公室似乎是在一楼的走廊尽头——孩子们都叫那里是“书房”。
　　奥莉夫人是这所福利院的负责人，单论外貌并不容易看出她的年龄。她身材瘦削，四肢修长，褐色的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她画着淡妆，有很重的抬头纹，眼神锐利。
　　书房的门开着，奥莉夫人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正低头阅读一份文件。林凌敲敲门，奥莉夫人并不抬头：“请进。”
　　林凌和赵墨进了门，站在办公桌前。奥莉夫人抬起头，从眼镜上方看着两人：“二位是？”
　　林凌微笑：“夫人，冒昧打扰，十分抱歉。但是我的一个小弟弟离家出走，不知所踪。有人说在这附近见过他，所以我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奥莉夫人叹了一口气，放下文件，站起身，伸出手：“薇拉奥莉。”林凌连忙握住奥莉夫人的手：“林凌。这是我的朋友赵墨。”林凌向赵墨点点头。赵墨也和奥莉夫人握握手。
　　“请坐。”奥莉夫人抬手示意，又扬声喊道：“艾丽西亚！“
　　林凌和赵墨坐下来，一个红色头发的姑娘走进来：“夫人？”
　　“给两位客人倒杯茶。”
　　“好的，夫人。”红头发姑娘礼貌地向二人点点头，退出门去，轻轻带上门。
　　“你要找的孩子多大了？”奥莉夫人没有坐下，而是走到旁边的铁柜旁，拿钥匙打开柜门。
　　“十四岁左右。”林凌道。
　　奥莉夫人取出一个文件夹，用钥匙关好柜门，返回座位，坐下来。
　　她打开文件夹，从中取出一小叠，递给林凌：“每一个孩子进入这里时，我们都会给他们照一张相留作纪念。这是最近五年内年龄在12到16岁的孩子的照片。你们有照片吗？我可以认一认。”
　　林凌接过相片，把杰夫的照片递给奥莉夫人。奥莉夫人推了推眼镜，认真看看，摇摇头：“我很确定，我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不过你们还是可以看一看这些照片，我知道有的时候再敏锐的观察力也比不过亲人间奇妙的感应。”
　　林凌本来也没有报多大的期望，他大致翻过手里的照片，便交给了赵墨。叫艾丽西亚的红发姑娘端上了茶水，林凌向她感谢地一笑。姑娘回以一个笑容，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赵墨一张一张地仔细翻看着。赵墨看完，摇摇头，眉宇间浮上一抹失望，把照片递给奥莉夫人。奥莉夫人冲着赵墨比出一个奇怪的手势。赵墨一愣，看了林凌一眼，也比划了几个手势。奥莉夫人点点头。
　　“我问他和这个男孩是什么关系，他说是同一所学校的兄弟。”奥莉夫人对林凌说，林凌知道奥莉夫人已经看出赵墨的听力障碍，心里一松。
　　“对于我们来说，每一个一同长大的同伴都很重要，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奥莉夫人边说边打手势。“每一个流落街头的孩子都是有心人最容易得手的目标，他们脆弱，易骗，无知，没有自保能力。你无法会有怎样的罪恶被施展到这些孩子身上。你弟弟的情况很特殊，如果落入什么人的手里，他很难进行有效的求救。但我也不建议你立刻报警，警方的行动会惊动地下世界的活动，你无法预料到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我们能做什么？”林凌问道。
　　“等待。”奥莉夫人悲伤地笑笑，轻声道：“运气好的话，你会见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