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傅山与傅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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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黄宗羲和黄百家、张峰三人又要出门，不过这次是去往江苏的昆山，还把我和墨池也带了上。我心中虽有几分疑惑但更多的是兴奋难耐，出发前一天竟然失眠了，不由暗暗嘲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比前生在7岁那年第一次准备登台表演时还要沉不住气。
一路上一会儿坐车一会儿乘小舟，颠来倒去，把我弄得晕了头。本来以为可以沿途好生欣赏一下江南风光，结果几人日夜兼程，不分黑夜白天的赶路，只花了两三天就赶到了千墩。
小舟刚靠岸，就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上前问道：“可是梨洲先生？”
“正是，道长何事？”黄宗羲悠然应道。
“家师朱衣道长正在镇上的吉祥客栈等您。”
“唔，那就劳烦道长带路了。”
“不敢，各位请随我来。”
跟着走进镇里的小巷子，一派浓郁的古街窄巷的气息，两侧楼宇挑檐而出，小楼相依。
这就是媛媛夸赞不已的“足踩青石板，头顶一线天”了吧。我转头四处张望，欣赏着前生只在电视上才见过的江南风光。
本来以为吉祥客栈在哪个犄角旮旯，结果就在正街上，商贩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上楼走进一个角落里的房间，我们终于见着了这位被称作的朱衣道长的老者。之前，我在家中只大致翻看过《傅青主女科》一本书，但对书中某些见解深表赞同，同时也有一些疑惑之处，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机会当面请教，欣喜之余还有几分紧张。
“又劳烦太冲（黄宗羲字）老弟跑一趟了，哈哈…”老者声音颇为豪爽洪亮。
“宁人（亭林先生顾炎武字）皆你我旧识，交情自是非常人可比。道长能从山西不远千里而来，太冲只不过多走几步路而已。”黄宗羲接着又转身介绍，“吾季子百家、张将军爱子张峰都已见过，这个小女娃……便是了。”说话间墨池已抱着我走上前来。
“唔，好个水灵的女娃娃。”旁边一位紫面虬髯、神采飞扬的中年男子出口夸赞。
我转头打量着他，暗暗将他与父亲比较了一番，最后结论是——还是温文儒雅的父亲比较合自己的口味。
只听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早闻我天纵奇才，半岁能言，今日要好生见识见识一类的，一会又说要与黄百家切磋文学武功什么的。我之前见过的都是含蓄内敛型的文人，就算是武将出身的张峰也是寡言少语的沉默型，遇到作风如此“豪放”者还真是今生第一遭。
众人也都微笑着听他一人说话，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
我本想问问傅山关于女科一书中一些不明之处，但总是插不上话。渐渐地，听着傅眉的“高谈阔论”我竟然眼皮直打架，大约是赶路累坏了吧。
“小姐，怎么了？想睡啦？”墨池问道。
“哦，嗯。”我没精打采地靠在她肩膀上，声音有气无力。
“哟，老糵禅怠慢了。来，先让,小娃娃上床睡会儿。静心，你带客人去隔壁的房间。”傅山略带歉意的说，“诸位先行休息，晚饭时我们再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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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时分。
窗外江风习习，沙沙作响，小河被这沉沉夜色周密而细致地覆盖，失去了白日里的勃勃生机；远处的小屋、拱桥、渔舟在夜幕的笼罩下也更显孤独，此刻秦音才相信了一向直爽干练、快人快语的媛媛写在博客里的那些文字——江南小镇是有灵性的、柔媚的，还缠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怨。一旦置身其中，整个人都会变得柔软起来。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我缓缓的轻声吟诵着。在静谧的夜晚，字里行间的寂寞、空虚与惶恐潮水般的涌来，这些在白天被明山秀水、繁华世间所掩盖的真实情绪通通浮上了心头——
张继经过十年寒窗的艰辛磨砺，梦想着有朝一日金殿传胪，雁塔题名，但最终名落孙山；自己呢？从孩提时代到碧玉年华都在脚尖上旋转，琴键上飞舞；第一次违背母亲进入医学院后，又开始在书山文献中苦苦跋涉；到美国念Ph.D看似风光，但实则比国内辛苦一倍不止。然而正当自己终于能手握人生的方向盘驶向梦想的彼岸时，却意外地来到这遥远而陌生的时代。
梦醒后的心境又是极度空虚与惶惑的，特别是夜幕降临，人声冷寂之时。
当年的张继在一腔难以遏抑的愁苦中写下了这首流传千年的《枫桥夜泊》，而自己将会留下什么呢？我趴在木窗上黯然神伤。
是像安第斯山脉的蝴蝶那样拍动一下翅膀，引起孟买的龙卷风；还是如一滴水汇入茫茫大海般，转眼间难觅踪迹……
“咦，小姐醒啦！饿吗？我这就去给热热饭菜。”
墨池的声音把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转过身来，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墨池的脸竟变得有些模糊。
“姑姑——”
“快，先把外衣穿上，当心又着凉。”墨池麻利地帮我套上外衫。
“眉儿醒了？”黄百家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我抬头一看，黄宗羲和傅山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那个颇具演讲才能的傅眉。
“小丫头终于起啦，还以为要睡到明天早上哩！”傅眉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将我抱过来放在腿上，“我们都要睡了哩，你一个人怎么办？”
心里本有些烦闷我便不理他，只转头对着黄百家撒娇：“爹爹，抱——”
“呵呵，小丫头还挺认生嘛！”傅眉脸上有些讪讪的，只得站起来把我放到黄百家怀里。
头靠在熟悉而结实的肩膀上，我仔细感受着隔着衣服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微热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小姐，可以吃饭了——咦，又睡了？”墨池端着碗勺走了进来。
“眉儿，吃饭不？”黄百家低头轻声问着。
而我此时四肢百骸像都是被抽空了力气般，连眼皮都不想抬一抬，更别说张嘴回应了。
”唔，看来是又睡过去了。”傅山捻须道，“今日二位想必都劳累了，宁人事先的安排也大致就是如此，如今既然有太冲出面，老糵禅也就放心了。只是今后......”
“此乃我竹桥黄氏分内之事，自会好生对待。”黄宗羲郑重说道。
“那以后就得有劳太冲费心了，但有用得着老糵禅之处，太冲尽管开口。”
PS:“安第斯山脉的蝴蝶拍动一下翅膀，孟买就会起龙卷风”，这是对混沌理论的通俗概括，它形象地描述了几乎注意不到的微小事件的组合，甚至可以导致一场巨变。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傅山与傅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