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绕日一住

2、二

　　覃姝后面的两份快递在第二天下午送到。一个kindle，五箱百岁山24瓶装的矿泉水。
　　周晏一口气全给搬上来了。
　　这之前覃姝刚好按照编辑的要求写好今天的创作章节。她觉得有点燥热，虽然开了空调，还是黏腻。就干脆去冲了个澡。洗好澡出来就发现洗手间的水箱漏水了。覃姝俯身去查看。湿哒哒的头发披散下来，她轻声咒骂了一句。
　　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覃姝开了门，
　　周晏站在门口。手上是五箱水跟一个牛皮纸箱。他人高，这样还是能露出头来。
　　嘴，鼻子，眼睛，眉毛。
　　每一样都可以长到人心里去。
　　组合起来显的深邃，赏心悦目。
　　覃姝签收了之后，让他帮忙放在玄关处。放完之后周晏从口袋里掏出15块钱来。
　　覃姝看了一眼那两张纸币，有一道折痕，软塌塌的被他捏在手里。他手背上是密密的汗。
　　“面钱，还你。”周晏开口示意覃姝过去接。
　　“你觉得我会要你？”覃姝看着他问道。
　　周晏没说话但手还伸在那里。
　　覃姝叹了口气
　　“我不差钱。就当请你了。”
　　“你拿着。”周晏语气依旧坚定。
　　“会修水箱吗？”
　　“什么？”
　　突然转移话题让周晏有些许不适应。
　　“我家水箱好像坏了，帮忙修一下。”
　　覃姝说着往里走。走了两步发现没人跟上来，她扭头，人还站在门口。
　　“怎么，不愿意？”
　　“不是，要换鞋吗？”
　　覃姝笑了
　　“我就一人住，家里没男士拖鞋，进来吧。”
　　周晏走了进来，屋里开了空调冷气很足，周晏顺势把门给带上了。
　　水箱确实漏水，哗哗哗的声音不小。覃姝取来工具箱，然后放周晏一人在那里捣鼓。
　　大概弄了十五分钟，算是修好了。周晏把东西收好，然后洗了个手。洗脸盆里有三根长发，团在一起。周晏拿洗手液搓了搓手，想起这屋女主人有一头浓密的长直发。他抬头照了眼镜子，再然后开了水龙头，将泡沫连同那三根缠绕着的头发冲进下水道里。
　　周晏出来的时候，覃姝在泡方便面。
　　等候的过程中，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
　　“好了？”
　　“好了。”
　　“吃过饭了？”
　　“中午吃了。”
　　覃姝抬眼看了下客厅的钟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五。她赶稿都忘了时间。
　　“也是，都这个点了。”覃姝说着将面盖撕开来。没放调料，就是白水泡面。
　　周晏也看到了。
　　“没吃午饭？”周晏反射性的问了一句。
　　“忘了。”
　　这个回答有些让人大跌眼镜。一个自称胃癌患者的人居然三餐还敢这么大意。周晏有点怀疑那句话的真假程度，但是，正常人应该也不会尝试这种吃法。他没说话，却听见覃姝问他
　　“你吃的什么？”
　　“炒饭。”
　　“味道好吗？”
　　周晏没回答。覃姝兀自点了点头，叉起一口面，嚼了嚼咽下去。
　　“方便面不太好。”周晏想了想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像挤牙膏一样。
　　“怎么不好？”
　　“不卫生。”
　　“你不吃？”
　　“很少。几乎不吃。”
　　“这样啊，”覃姝点点头又吃了一口面下去，然后指了指放在厨房里她昨天傍晚从超市里买的两箱方便面“我吃完那两箱就不吃了。”
　　周晏撇了一眼，没再说话，往外走了。
　　覃姝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她知道他是好心
　　“我不会做饭，外面吃也麻烦。有很多忌口。”
　　听到她这么说，已经站在门口的身影顿住了。周晏转过身来，他看着她，眼睛黑白分明。
　　“其实，有那种炖锅，可以拿来熬粥。”
　　“谢谢，我知道了。”覃姝朝他笑。
　　周晏点了点头，戴上帽子，还是上次那顶，有点旧了，帽沿已经有些毛边了。
　　他轻手关了门。
　　覃姝的笑容消失在门后。
　　吃完面，覃姝收拾好食盒，然后进卫生间查看一番。只一眼，她就看见了放在洗手台上似曾相识的两张纸币。
　　覃姝走上去把钱拿在手上。轻薄，湿软。
　　“周晏”覃姝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她感觉她的心在满起来。

　　覃姝当天下午就在网上订了一个炖锅。因为是同城快递，四点前发货，隔天中午就能到。但是第二天，出乎意料的周晏没来。
　　送快递的小伙看起来很年轻，像是高中生的模样，覃姝估摸着按年龄他应该比周晏小上两轮。
　　覃姝一边签单一边问他
　　“周晏呢？”
　　小伙子愣了一下
　　“你说周哥？他教人练车去了。”
　　“练车？他不跑快递了？”
　　“不是，他偶尔也教人学车。最近很久没去了，昨晚上回来说是要去上一阵子。你找周哥有事？”小伙子好奇。
　　覃姝摇摇头
　　“能告诉我你们门店的地址吗？我晚上有些东西要寄出去。”
　　“可以啊。”小伙子掏出纸笔，低头写了个地址，覃姝接过来，看了一眼，
　　“谢谢。”
　　这之后，覃姝一直待在屋里赶稿。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覃姝拾掇了一番，把那个还没拆封的炖锅抱在怀里，乘电梯下了22楼，出门拦了辆出租。其实距离很近，打车也就五分钟的时间而已。车停在快递点门口，覃姝付了钱，开车下门。
　　店里就周晏一个人，他正吃着晚饭，屋里就开着一台小台扇，他脱了上衣，身材如覃姝所想的好，底下是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他头顶上是明晃晃的日光灯。
　　覃姝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来，看见人，一口饭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动起嘴来咀嚼。
　　“我来退货。”
　　覃姝说着把东西放到桌上。
　　“填个单子。”周晏说着转身从写字台上拿了张快递单，覃姝接过来
　　“有笔吗？”
　　周晏又把笔递给她。
　　覃姝写完了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周晏收好东西，巴拉了两口饭，抬头问道
　　“小姐还有事吗？”
　　覃姝皱了皱眉
　　“我有名字。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写着的。不要总小姐小姐的，不礼貌。”
　　周晏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没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覃姝还绕不完了似的。
　　周晏叹了口气“我不认识那个姓。”
　　覃姝噗嗤笑了一声
　　“qin，我叫覃姝，现在知道了？”
　　周晏嗯了一声。
　　“那你叫一遍。”
　　没回应，周晏继续吃着饭。
　　“叫完我就走。”覃姝补充。
　　“叫完就走？”周晏有些不确信。
　　覃姝点点头，
　　“覃姝”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声线干净，面无表情。
　　屋子里很安静，不远处传来蝉鸣，这是盛夏光年的一个普通的夜晚，无风，月光明朗。此刻覃姝感觉心里快要溢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