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龚侠怀』故人（灵异故事|四大名捕&刀丛里的诗）》风聆

3、（三）

　　——叶红……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想到叶红，龚侠怀忍不住满腹地担忧。

　　此时，大牢外应该又是秋叶飞红的时节了。

　　多想在纷飞如雪的红叶中对饮三杯，舞一场刀与剑的争锋。

　　就像在刀丛剑林里写诗。

　　龚侠怀也曾有满怀的兴致和诗情画意，就像曾经与亡妻相遇时的情意，他的情意虽然已随亡妻而去，心却还未死。

　　可惜…………

　　“叶红暂时没事。”见他忽然气息凝重，沉默不语，白衣阴差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闻言，龚侠怀暗松了一口气，气息稍缓，只道：“多谢。”

　　“你现下担心他也是无益，不如留着心力考虑你自己的事。”

　　“确实无意义，”龚侠怀承认，“但前辈不也在去世前费心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吗？”

　　白衣阴差不答，又问：“你担心叶红，却不担心你的兄弟吗？”

　　“‘八尺门’因我受到牵连，我自然心有愧疚，但毕竟曾是同生共死的兄弟，牵涉其中也是必然。而叶红与我、与此事毫无干系，若因我之故陷他于危难，我纵死心也难安。”

　　“你入狱之后便费尽周折托人传出去一张纸条，要你的兄弟们背弃你，希望能减少受牵连之人。但你可知你遭人陷害，原本就是你‘同生共死的兄弟’之所为？”

　　白衣阴差的话语并没有嘲讽之气，只是冷冷淡淡的陈述，却像一把雪亮的飞刀，直截插入最柔软的那处靶心。

　　“他们一早就背弃了你，甚至为了背弃你而牵连了更多无辜的忠义之士，致使他们丧命。如今你心里刻意逃避此事，只把愧疚之心寄予无辜者身上，对于你的‘兄弟’，你就能心安吗？”

　　问他是否心安？

　　他虽无悔，却未必心无愧疚。

　　他也在心中问过自己，过去对兄弟所做的一切是否做错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喉咙里带着一丝血的腥涩。

　　“曾经我以为只要有我在他们身边，约束他们，领导他们，总能让他们人尽其才，做一些有益的事，比放任他们自甘沉浮于世强。可我究竟还是没有仔细考虑过，他们是否真的都心甘情愿跟随我，也不知他们平日的积怨有多深。”

　　龚侠怀一口气说了这些话，胸口有些起伏不定，但他强撑着苦笑道：“可我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我虽不能心安理得，但义之所为，并无后悔。只是，未曾料想到会牵连许多无辜之人，是我的过错。”

　　“你的过错，只是不该轻信小人，以致受制于人。”

　　“前辈是说新四大名…………‘谈何容易’？” 龚侠怀话刚出嘴边，又改了口。

　　“新四大名捕？”阴差眼中有一种厌倦似的轻蔑，“他们也配？”

　　龚侠怀沉默不语。

　　当年朝□□败，奸臣当道，但好歹尚有诸葛神侯和四大名捕等正道翘首苦苦支撑，如今的官场朝堂上已经没有了支柱。如叶红这样有侠义之心的世家子弟也多清高自持，远离官场是非之地。

　　他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吐气中真的带出了血的味道。

　　阴暗的牢房中忽然亮了一下，传来一阵脚步和嘈杂声。

　　龚侠怀抬了抬未瞎的那只眼睛，一时也看不清牢门外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有人走进来，似乎叫走了一个看守。

　　白衣阴差道：“时间也差不多了。”

　　“是他们终于要杀我了。”

　　“他们要释放你。朝廷下了公文，现在应当正在路上。”阴差道，“但你活不到公文到达的那天。”

　　听了这话，龚侠怀反而释然道：“那么我死的消息也不得不公之于众。以后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为了营救我而无谓牺牲了。”

　　“你不遗憾，不想再争一线生机吗？”

　　“哈，我如今已是个废人。我留着这口气，就是想把我死的消息传出去，如今他们不得不把这消息公之于众，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龚侠怀忽地大喝了一声，用已经残缺的左手凌空打出一掌，掌风正打在牢房顶坤位七寸的位置，却没有击开暗门，只在屋顶石板面印上一个浅浅的、残缺的掌印，看上去有点像一片枫叶的形状。

　　还带着点血迹的，染血的红叶形状。

　　——这间囚牢既然是设计建造专门用来关押他这种身怀高深武艺的江湖中人，但愿下一个被他们囚禁的“眼中钉”能有机会逃出生天吧。

　　龚侠怀强运这一口真气出掌，顿时引发心肺血脉破裂，胸脯剧烈地起伏，然而他却哈哈地笑了几声，把涌入喉中的鲜血笑了出来。

　　白衣阴差静静地看着他笑，并没有丝毫的惊异。

　　在龚侠怀视线暗下来的一刻，他看到白衣飘然落在他的眼前。

　　那阴差向他伸出手来，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他只觉得白衣少年低垂的眉眼间无喜无悲，只有一片不朽若梦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