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浅奏骊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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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
“可可，这是严老师。”
黎可沉默着，小心翼翼地看他，心里翻涌起滚滚波涛。
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风衣，从领口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白色衬衫。他的头发被屋外寒冷的北风吹得稍有些凌乱，面容清瘦，却不是那种病态的瘦。
严安扬，这是他的名字。
她认识他，只是他不认识她。
黎可已经记不清自己曾多少次在他打篮球的时候远远观望他的身影。
黎可知道，他是学校高中部的一位数学教师，社区里跟她交情不错的纪芊芊、苏航都是严安扬的学生。
每天放学，黎可都在校门外等他们。初中部放学的时间比高中部早十五分钟，在这十五分钟里，黎可就在操场周围徘徊，透过铁网子看场上的几个男老师打篮球，其中就有严安扬。
她记得自己开始注意严安扬，是因为看了他的一次精彩的投篮。当时，他已经满头大汗，坐在地上休息，正喝着矿泉水。突然，另一位男老师将手中的篮球砸向他，他反应得极快，扔掉瓶盖，腾出右手，从球的下方向上一抛，那颗球像被赋予了思想一样，找准了方向和距离，坠入篮筐。
她不知道那几位老师看到这一幕是什么感受，总之她被震撼了。她不懂篮球，不知道怎么玩，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个动作很帅，应该没那么容易做到。
就是从那天开始，她放学后的十五分钟不再只是等待纪芊芊和苏航。
黎可妈见她没和严安扬打招呼，觉得她失了礼节，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满，“寒假要收一收心，别到处乱跑了，让严老师给你补补数学。”
“哦。”黎可的思绪被拽回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却没敢多说什么。
黎可妈妈带严安扬到客厅坐下，又和他交代了几句，就出门了。
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严安扬拿起茶几上的寒假作业本，注意力集中在那道解到一半的应用题上。
谁也没有说话，客厅里安静得有些瘆人。
黎可站在鞋架旁一动不动，想走近他却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于是，她一溜烟跑进厨房，搜罗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水果了，只有红牛拿得出手。
当她拿着两罐红牛返回客厅的时候，看到严安扬的眉头微蹙起来，还在看她的作业本。可想而知，她的作业写得有多烂。
她把红牛放在严安扬触手可及的地方。严安扬抬起头，撞上了她的视线。四目相对之际，双方竟不约而同地瞥向一旁。
幸而严安扬面对的是一个年仅12岁的小学生，他倒不觉得尴尬。“黎可，你期末考试的数学成绩。”
明明是个问句，话里却没有丝毫询问的语气，让黎可觉得像是债主在索财。
“71……”
黎可的脸热得泛红，她拉开拉环，仰头喝了起来，把视线中的严安扬的脸用易拉罐挡住，仿佛这样做可以减少一分尴尬。
“分数偏低，该努力了。”严安扬打开黎可的数学书，看到黎可还站在三步远的地方没动过，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黎可坐下，“先复习学过的吧。”
黎可听严安扬一丝不苟地讲解着。为了能让她听懂，他讲得很细致，很通俗，偶尔会开个小玩笑，只是配上他清冷略带沙哑的声音，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黎可紧张的心情并没有被拯救。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严安扬一开口说话，他呼出的温暖就会扫过她的耳朵，弄得她痒痒的，她却不敢做出多余的举动，只能忍受。其实，对她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幸好，他的手机响了，他起身避开黎可，走到厨房门口才接听。黎可终于有了缓解的机会。
她静下心来重温严安扬讲过的内容，回忆起他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同时，又注意着他那边的情况。
黎可看到严安扬笑了，他笑得很好看，说话的语气也很轻松，不像对着她的时候。
他在和谁讲电话？黎可不得而知，只好埋头看书。
“你是不是太闲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黎可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忽视它。
突然，她的头被人用食指点了几下。她扭过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又坐回她旁边的严安扬。
“黎可，”严安扬把手机递给她，“是林璟。”
林璟？
黎可接过手机，“表哥……”
“可可，严安扬在数学方面可是个牛人，你好好跟他学，中考数学稳过。”
“嗯。”黎可想起前天在爷爷家吃饭，姑姑一家也在，那天表哥好像说过要介绍个可靠的家教给她，当时黎可只是暗暗骂他多管闲事，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就是严安扬。
“如果他欺负你，你就告诉表哥，表哥替你收拾他，他身手不行，被我撂倒过好几次呢！”
“噗……”她一时没有忍住，笑了出来，猛然发现严安扬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她不知道他坐在这么近的地方能听到多少，开始慌张起来。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拜拜！”
挂掉电话之后，她又假装不经意地瞄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又变了，变得……像是在看笑话一样。
黎可没有立即反应过来，而是在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突然窘了。
那是林璟打给严安扬的电话，却被她给挂断了。
她今天一定是吃错药了。
“不好意思。”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严安扬开口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黎可一怔，心想不妙，难道她偷看他打球的时候被发现了？
思绪有些混乱，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怎样应付。
“这句话，我好像在电视剧里听到过……”
话一出口，严安扬的表情滞住，然而黎可觉得不但没有缓解危机，反而自己把自己给窘了。
这是在嘲笑他搭讪能力太差吗？严安扬哭笑不得，才十四岁就被泡沫剧给残害了，真可怜。
他将手机接过来，放在一旁，趁她低头抠手指没看他的时候，偷偷地笑了，“继续吧。”
黎可默然，没有异议，任由他摆布自己的书，看着他拿自己的自动铅笔在书上画来画去，心思渐渐收回来。
胸膛里，手掌心，身体的每一处都暖了起来，可能是暖气的作用，小小的黎可如是认为。
后来，严安扬提出要出去买点东西，并给黎可留了作业。听着防盗门被撞上的声音，黎可不再那么紧张了。
还有一个学期，她就升到毕业班了，一定要好好学数学，一定要。
到了高中部，说不定可以成为严安扬真正的学生，可以在课堂上听他讲课，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科代表。想到这些，黎可傻傻地笑了，完全忘了严安扬出门之前布置的作业。
十五分钟过去了，黎可仍然没有听到想听的脚步声，她有些按捺不住，严安扬怎么还没回来？
她想出去找他，但又觉得不好意思。
蹑手蹑脚地，她走到防盗门前，贴着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去，由于个子太矮，只能踮起脚尖，费力地保持着这个动作。
就这样，静静的，痴痴的，等着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寒冷的楼道里，严安扬靠在楼梯拐角的扶手上抽烟，一脸疲惫。一男一女携手从他身旁经过，看了他一眼，他视而不见。
黎可看得入了神，他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她的心倏地抽动了一下，随即按下了门把手。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严安扬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黎可，当时他的手里还夹着那根没抽完的烟。意识到这一点，他讪讪地笑了，然后用鞋尖把落在地上的烟捻灭。
“完了，抽烟被发现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听着他轻松的语气，黎可也放松下来，不像过去的一个小时里那样拘谨。她歪着脑袋，等待他的下文。
“我觉得我应该贿赂你一下。”
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大概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笑。
突然，头顶一痛，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砸到了。黎可低头一看，脚边躺着一块金丝猴奶糖。
她捡起来，不解地望着严安扬。
他又笑了，笑得很好看，“为人师表，居然犯这种错……过几天我带你去玩，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后来，当黎可学到了可以解释当时心里微妙感觉的知识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从那时起就开始喜欢他了。
也是在后来，她才明白，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浅奏骊歌（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