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欢》苏栯容

2、【贰章：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名诲此生最不愿回忆起的一段经历，应该就是那天……

　　秀贵人向来是咬死不肯松口的性子，她能在入宫后甚得帝越青睐，也不知是因为那如同海石榴般俊秀端丽的仪表，还是因为那仿若禾苗般时时都生意盎然的姿态，又或许……只是因为她出身于卫国公府。

　　那天在贮琅殿前，秀贵人愣是拖着一帮子人从午后耗到了傍晚，倒是让她如愿得偿等到了帝越归来，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气得活像个上了蒸笼的蚧巴子。

　　这日帝越因政务繁杂，心绪颇为不悦，甫一回来就见着这一群人杵在殿门口，当下便愈发不耐。他可知道秀贵人矫情起来就没个完，所以趁她正见礼还未来得及开口的空当儿，三言两语赶着紧的把她给打发了……

　　看出了帝越的情绪不甚是好，秀贵人也知这时候不宜再痴缠下去。她虽心有不甘，却终是冷哼一声，盯了名诲小半会儿后，衣袂一拂，领着另两个低位宫嫔悻悻然离去。

　　也是直到此时，帝越才觉察到，檐廊下还站着个他并不熟悉的男子。

　　这时的名诲已是换过了一身衣裳，素衣素裳的，外面披了件紫檀色的披风，许是因为站在赭色廊柱旁的缘故，着实很不显眼。

　　帝越抬手，动作迟缓的朝着名诲指点了一下，瞧着他想了好半晌……但实在是想不起来，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样的一个人，便对立侍在旁的庆掌事抬了抬眼。

　　庆掌事刚可见到秀贵人是怎么被打发走的，此时哪里敢不小心翼翼？他见着帝越递来的目光，俯首躬身，陪笑陪得可谓是情真意切，回禀道：“陛下，这是名诲名公子。就是……您前些时候封的那四位公子之一啊……”

　　帝越听了庆掌事的话，稍作思量，方恍悟过来。前些时候，他是脑子一昏，随手点了几个侍从封了公子，但因为着什么，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了。

　　他打量着名诲的身形，沉声说道：“你，抬起头来。”

　　名诲抬首看向帝越，面上没有显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他不自然的抿了抿唇，眼底尽是幽静和深远。

　　帝越就被那样一双眸子给吸引住了，在宫里呆久了的人可不会有这样干净的眼神，这人样貌虽说不出众，但这一双招子倒是十分惹人。

　　他毫不吝啬的，对名诲作出了些温声和颜的态度，略略放缓了语气，说道：“殿外冷，你跟我进去说话。”

　　“是……”名诲低低应了一声。

　　贮琅殿内稍有些空阔，启门而见是一架嵌螺钿的独扇髹漆屏风，待除了靴履入内，便能看见四角的矮几上，各摆着一个说不上小巧的挂釉陶盂。名诲着意往临近的那个里看了一眼，见盂内豢养着一些水草，然并无一尾游鱼，只不知其他三个是否也是如此。

　　“过来。”

　　名诲循音去看，见帝越已经落座在室中央的楠木凤足案后，正望向他。他略作犹豫后走了过去，依照命令坐在了帝越的身侧，而后便有些好奇的打量起了殿内的摆布。

　　陪奉一旁的庆掌事见名诲如此，手心儿里不禁渗出了些冷汗，但瞧着帝越的神色，他心里又不由念叨……往后啊，这名公子怕是要有得常见喽！

　　殿内的金柱被漆成了墨灰色，又以金漆勾描出卷草的纹样，只要稍加细看便不难看出，那图案是盛京城里夏季常能见到的谖草，金柱间悬垂着黛绿色的绮地幔帐，皆以兽形玉帐钩拘拢着……名诲想起了些什么，忽然转回视线，神色沉静的看着帝越。

　　进宫前，他听主人说过，帝越年逾四十，只是眼前这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确是不显老的长相。许是因为那一份让人痛恨而又庆幸的血缘相干，细细看来，名诲竟觉得，帝越的样貌有那么些许类似主人，当下便不自觉的抿了抿唇。

　　帝越见着名诲审度的目光，并未感到不悦，反倒饶有兴致的出言问道：“看了这么久，可还满意寡人的品貌？”

　　“陛下的品貌看起来，与年龄并不相符。”名诲遏抑着心中的厌烦，低声直言回道。

　　帝越露出个仿佛捡到了什么稀罕物件的表情，抚掌而笑，只觉起先还乌七八糟的心绪，被这一句话尽数扫空，便任随己心的显出些放纵姿态，说道：“当日封尔等四人为公子，不过是我一时儿戏之言，不想侍从里竟有你这样有趣的。可惜啊，若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便能更早些把你招进宫来随侍了。”

　　名诲闻得此言，只觉得帝越着实有病。

　　再后来，帝越问了他什么，又对他说了什么，名诲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夜他宿在了那承安宫的贮琅殿里，烛火幽暗，映照着寝阁中层层叠起绛紫色幔帐，幔帐旁侧悬挂着的香袋连坠着赭色的穗子，那不算太长的穗子，生硬的在他视线内摇晃着。

　　直到第二天，名诲才恍然过来，其实那香袋的穗子并没有摇晃，那一切，只是他被迫承受时……因身体晃动而感到的错觉。

　　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名诲便只能用手紧紧绞住身下的织物，指节因太过吃力的缘故隐隐泛白，显现不出一丁点的血色。

　　唯一让他庆幸的，或许是帝越的无所顾忌，那并不温柔的动作让他只能感觉到疼痛……

　　名诲庆幸的想着……

　　还好，只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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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已精修，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