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应有时》稻草狂飞

8、 那些年华

　　失意之城的生意越来越好，小店里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欢快起来。周亚青不再孤单的坐在角落里对着她的笔记本，偶尔也会起来和于橙他们一起打打台球，只是打了很多次，水平还是很次。

　　姚云帆后来来过几次，周亚青都很巧妙的拉开了和他之间的关系。虽然看到他眉眼之间淡淡的伤感，但是她还是没有心软。她知道，一时的心软会造就他们两个人一生的痛苦，况且还有一个李洁然。

　　前些日子李洁然来找过周亚青，她看起来比较憔悴。

　　“早就听说你在这里开了一家店，只是没有机会来看看你。”李洁然面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她，觉得自己的开场白糟透了。

　　周亚青那天正在学画画，她最近很无聊，总是想学一些东西，却坚持不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李洁然出现了。周亚青把她请到了靠窗的位置，从前她喜欢在角落里接待客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和找她的人坐在窗户下聊天。那里可以看到街上的行人，看到每一个人不同的表情，偶尔还会看到有人东张西望看有没有人注意她，然后发现每人看之后飞快的拉一下肩带，或者提一下裤子，或者扣一下鼻子什么的，这让她觉得很有趣。

　　“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什么早啊晚阿的，你以后有空可以常来。”周亚青靠在沙发上，看着对面低垂着头的李洁然，她不知道她来找她做什么，但是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李洁然有事，也许是借钱。

　　李洁然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慌忙的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慌张。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周亚青又望着窗外发起了呆，对面的十字路口正是红灯，路口等了很多的行人，有些人想闯过去，因为没有车，可是看到周围的人都在等又不好意思。她仔细看了看，好像所以人都想闯过去，可是都在等别人先动。

　　“亚青，对不起，我知道我不改来找你的，可是我真的很痛苦。”李洁然下定了决心说了出来，她不是本来就决定要说的吗，死就死这一回，从此姚云帆就是自己的了。

　　“洁然，你别这么说，我们上学时候虽然不熟悉，可是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如果你有困难你说出来，只要我能帮的到的，我一定帮。”周亚青温柔的说，她已经准备借钱给李洁然了，她知道一个人开口借钱其实挺难的。

　　“不是的，亚青，你不知道，我和云帆，原本准备结婚了，可是你出现之后他又不想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李洁然哭了，她说这句话说的很费力，她说谎了，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姚云帆从来都没表达过想娶她的意愿，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赌周亚青是个心软的人。

　　周亚青愣住了，她明显没想到李洁然居然是为了姚云帆来找自己。她沉默了。

　　李洁然狠了狠，既然开始了就不能停下。

　　“亚青，其实我喜欢他比 他喜欢你可能更早一些。你知道我的家不是上海的，我第一天到学校的时候是坐着校车来的，在车窗里，我看到他骑着自行车，就那么轻轻的飘了过去，头发背风吹的一漾一漾的。我当时在车上就想，这个男人好像神化里的阿波罗阿，从哪个时候我的眼光就开始跟着他走。我原本报的是设计，可是我打听到他是学管理的，所以托人花钱想办法赚到了工商管理系，就为了能天天看到他。可是我很胆小，整个军训过去了我都不敢和他说话，但是他却爱上了你。那个时候的你光芒四射，连教官都喜欢你，我知道我比不上你，可是我可以保证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他，也包括你。”

　　周亚青把纸盒递了过去，她没想到李洁然会和她说这些，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看着哭泣的李洁然，她觉得自己像个高举着长矛的侵略者，而李洁然是个无辜的待宰羔羊。

　　“我知道他在游泳馆当助教，我就跑去学游泳，你们都不知道，我小的时候被水淹过，有很深的恐惧症，可是为了能靠近他，我忍着这种致命的恐惧，跑去看心理医生，努力的想下水，想让他教我，这样我就能接近他了。我第一次下水就晕过去了，我还是没能克服那种恐惧，但因祸得福是他救了我。他知道我有恐水症之后建议我不要再去了，我请他教我游泳克服这个困难，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恐水症会不会好，我只是想多一点时间接近他。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你出现了，你和席梦娟一起跑来学游泳，他开始陪在你身边，月来月少的时间和我再一起。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同学，从来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只要有你在他会看不见其它任何东西。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恨你，我甚至希望你出门被车撞死，从此不要再出现。可是最终他还是属于你了，我看着他拿着给你煲的汤笑着从我身边经过和我说hi，我看着他骑着自行车带着你行走在校园里，我看着他下雨天用衣服遮着你，送你回去，我嫉妒的要死，心痛得要死。就在我以为我没有希望了，我要放弃的时候，你却放弃了他选择了别的男人。我看着他难过，看着他堕落，看着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我恨你也感激你，因为他终于有机会属于我了。你走的这些年，我一直守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步熬过来，等着他接受我。他答应娶我的时候，我以为我总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是你又出现了，他后悔了，我知道，他不肯娶我，甚至躲着我。”

　　李洁然呜呜的哭得更伤心了，虽然最后几句话她说的并不是真的，可是她感觉的到，现在的姚云帆的心已经又回到周亚青这里了，他不可能再爱她了，她企盼了多年的那一点点希望，因为周亚青的出现破灭了。

　　周亚青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什么，她甚至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亚青，算我求你，我求求你，你不要把他夺走好不好，除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没有了他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李洁然哭的肝肠寸断，让周亚青看的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她对自己说，周亚青阿周亚青，你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阿。她被李洁然吓到了，她没有办法体会她的那种爱，无论是对谁，周亚青都自认，她从未爱到李洁然这么疯狂的地步。

　　李洁然后来又说了很多，哭了很久，周亚青已经记不清内容了，她的脑袋一片混乱，甚者李洁然是怎么走的她都不知道。

　　于橙突然觉得周亚青怎么那么倒霉，仿佛上天特意和她过不去，只要一开心起来，保证没有几天就冒出一个人来把她又弄郁闷了。上次刚开朗了一些冒出一个男的，结果一下就自闭了，这才好了几天又冒出一个女的，看样子恐怕又要自闭了。

　　“喂，大橘子，你怎么有时间打电话给我啊。”席梦娟正在给女儿穿裙子，突然电话铃声大作，一看原来是于橙，这小子好久都没打电话给她了。

　　“出事了！”

　　席梦娟吓了一跳，于橙的口气弄的根地下党似的让她特别不习惯。

　　“我说，大儿童节的，你别吓唬我，我正打算带我女儿去她奶奶那过节呢。”

　　“今天来了个女人，哭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她和周亚青说了什么，不过那个女的走了之后，周亚青好像又自闭了。”于橙搞不清这些来找周亚青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也不太敢去问，他现在很同情周亚青，真是个可怜的人，天就看不得她过好日子。

　　“你等会，我马上到。”席梦娟一听心里就慌了，她很怕是沈国文的老婆找来了，周亚青好不容易正常点，脱离了过去的生活，要是被他们那群人搅合回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的席梦娟也同于橙一样，觉得周亚青倒霉透了。

　　席梦娟把孩子放在婆婆家就赶忙打车到失意之城。她一进门，林歌赶紧跑过来。
　　“席姐，亚青姐都那么坐着一下午了快，一动都没动，厕所都没去。”

　　席梦娟拍了拍林歌德手，说“没事。”就匆匆的走了过去。

　　“谁来了？”席梦娟一坐下来直入主题。

　　周亚青听到席梦娟的话才回过神来，其实这一下午她根本没想李洁然的事情，只是觉得好累，一直看着街对面形形色色的人，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阿？什么？”

　　“于橙和我说下午来了个又哭又闹的女人，谁阿？”

　　“哦，李洁然。”周亚青有点反映不过来，这都那跟那，于橙干吗和席梦娟说这个。

　　“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出事了一样。”周亚青很奇怪席梦娟紧张的情绪从何而来。

　　“阿！”这回席梦娟没反应过来，她仔细的看了看周亚青，发现没什么特悲伤现象。

　　“她找你干什么？”其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就想到了，李洁然和姚云帆的关系他是知道的，李洁然来找周亚青干吗她也猜到了。

　　周亚青对于席梦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并没有介意。

　　“她来跟我讲她和姚云帆的故事，求我把姚云帆让给她。但是姚云帆并不属于我，我也无从可让。”

　　周亚青说的很平淡，仿佛那是别人的事情。

　　“你没受刺激吧！”席梦娟小心的问。

　　周亚青扑哧一声乐了，“这有什么好刺激的阿，我又不是姚云帆的老婆。”

　　“还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自闭了呢。”席梦娟拍了拍胸脯一付那就好得样子。

　　周亚青这才明白于橙为什么打电话给席梦娟，也明白了席梦娟为什么会突然来找自己还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她往于橙和林歌的方向望去，后者马上低头假装忙别的事情。周亚青心理很感动，她又这些朋友真好。她向前探了探身子，拍了拍席梦娟的手说：“娟儿，我没事的，我哪有那么脆弱，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不会再自闭了。我有你们很知足。”

　　席梦娟鼻子一酸，把手一甩说，“哎呀，你干吗阿，弄的我跟你的小情人似的，突然说这么肉麻。”

　　“娟儿，我说真的，自从艾馨和他老公回老家之后，我们这群朋友里就剩下你和我还往来了。想想当年我们一起砸着辫子在弄堂里跳皮筋的日子，仿佛那么遥远。那时候的我们多好啊，一个牙膏皮换一个棒棒糖，我们三个人轮流吃。”

　　“哪有轮流吃啊，那么恶心。”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席梦娟觉得很窝心，可是还忍不住一阵害羞。

　　“呵呵，你装什么阿，每次都是你特贪心，我们都是舔着吃，你每次都咬下去一块。”周亚青想起那时候的事情笑得特开心。

　　“林歌啊，”周亚青喊到“麻烦你给我们拿壶花茶，再拿点小吃来。”

　　“哎，知道了。”

　　“你今天没事吧，没事我们就聊聊天吧。”周亚青把腿拉上沙发，慵懒的靠在靠背上，随手拿了一个靠垫抱在怀里。

　　“我没事，我把孩子送她奶奶家了，成天围着她转我都烦了，今天就在你这里偷个懒吧。”席梦娟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了下去。

　　林歌放下东西，冲席梦娟眨眨眼睛，转身就走了。

　　周亚青心理想，这个鬼丫头，但是却窝心的很。

　　“今天李洁然来和我说了她和姚云帆的事情，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你还记得刚进大学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们谁都不怕，军训的时候，扯着嗓子和男生对歌，咱们两个愣把一个班的男生都唱没声了。”

　　“呵呵，是阿，后来两三天都说不出话来，那时候也不明白怎么就那么爱出风头。”席梦娟有一颗没一颗的波着花生。

　　“那时候除了我们比较熟悉的人叫你床垫子，其他人都叫你小辣椒，你还耿着脖子说，我就是小辣椒，辣死你们。”

　　哈哈。。。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心理一阵轻松。

　　“娟儿，毕业那时候我选择和沈国文在一起其实我挺后悔的。当时年少气盛，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挺有味道的，本来以为自己控制的了我和他的关系，但是没想到后来失控的居然是我，居然因为他的一句‘你是我这一生中唯一想娶的女人’ 就那么沉沦下去了。”

　　周亚青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指着鼻子骂我，说我要是跟那个老男人走了，就再也不理我了，但是我还是走了，我以为你只是说说，结果你真的两年没理我。”

　　“青儿，我只是不愿意看你痛苦，对于你的痛苦我什么都做不了，有时候我都在想，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回来，只要你过的幸福。”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最开始在北京我以为我可以做他秘密的情人，但是我发现我开始不知足。我不能接受他经常回去看他的妻子，我们开始吵架，我看不得他打电话，只要他一打电话我就觉得他在打给他妻子。我经常哭，他经常喝酒，到了后来我甚至经常失踪，他经常找，找着找着他也烦了。就再这个时候他女儿自杀了，那个小女孩才上初一，居然就懂得要自杀，虽然后来救过来了，但是我永远记得她的那个眼神，她挣扎着对我说，我恨你。那一刻我彻底崩溃了，我不知道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爱他吗？答案我自己都犹豫，但是就因为我的任性，让这么多人受到了伤害。他的妻子还不到四十岁，但是看起来像五十岁一样苍老，我知道这是我造成的。我突然很害怕，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还没有想好就开始攻城掠地的抢夺者，在抢夺得过程中，踏着无数人的鲜血走过去之后，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亚青，别说了。”席梦娟突然觉得周亚青很可怜，她不想她再想起那些事情，让她难过。

　　“没事的，娟儿，我早就想开了。那时候我痛苦过，沉沦过，到那个女孩出院的那天，我趁她妈妈不在，我走过去和她说。‘忘记我这个魔鬼吧，我舒给了你这个伟大的女儿，现在我带走我的魔法，从你们的生活中消失，从此把你的爸爸还给你和你的妈妈。’她就那么大大的瞪着眼睛，说‘骗子’。我当时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出去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的沈太太，那个让我嫉妒的发疯的女人，我意识到我伤害她是多么深，我却没有勇气对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来都是一种罪恶。我就那么走了。虽然我不知道现在他们过得怎么样，但是我希望，他们能忘记我曾经出现过，一切都过得幸福，这样我也安心些。”

　　“娟儿，你知道吗，我难过的不是我失去了他，而是我的自私深深的伤害了两个善良的人，而这一切我甚至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其实，那时我们都年轻，谁又想的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谁都凭着感情去做事情的。”席梦娟趴在桌子上转动着杯子。

　　“回来能重新得到你们的友情，能开起这家店，认识林歌她们，让我找到了生活的意思，我觉得每一天快乐就好。但是姚云帆的出现让我发现，我忽略了他，他也是我伤害的人，于是我难过得要命，我觉得我脱离不了坏人的烙印。直道我妈妈回来，看着她日渐苍老的脸，我很迷茫。在深圳的那些日子，听着海的声音，我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了，我就算把自己怪死了也回不去，我不能为了过去，再忽略身边那些爱我的人，那我和过去有什么两样呢？所以，娟儿，你不用担心我，我以后不会再自闭了，你不用担心我变成神经病。”

　　周亚青举杯作了个干杯的动作，把席梦娟逗乐了。

　　“你想开了就好，不然周阿姨不得哭死，为了你这个不孝女操碎了心。”

　　“是啊，我妈妈为了我确实受了很多苦。”

　　周亚青和席梦娟又聊了很久，聊她们大学时候的趣事，聊她们分别后发生的事情，聊她们的将来。席梦娟说如果将来周亚青生女儿就算了，如果生儿子，要娶她的女儿，周亚青笑着说，你女儿都那么大了，不娶。两个人说说笑笑一直到席梦娟的老公来接她，她都不原意回去。

　　从那天起，于橙他们的心就慢慢的放了下来，终于这个女人不会变成疯子了。

　　每每他们取消周亚青的时候，她都笑着说他疑心生暗鬼。

　　只有一个人更痛苦了，那就是姚云帆，他感觉到了周亚青对他刻意的距离。无论他怎么做，她都无动于衷，他突然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时候，周亚青即时再回来也不属于自己了。

　　周亚青对他说：“周亚青这三个字对你来说只是少年时的一个梦，你好好看看，你爱的是你眼前的这个我吗？你了解你眼前的这个我吗？我不是大学时候的那个周亚青，你爱的那个人在你心里，不在现实生活中。我希望你能珍惜你身边那些爱你的人，不要这么布切实际。别逼我躲着你。”

　　“云帆，爱情就像花儿一样，她是有花期的，是我错了让她开花的时节，现在一切都晚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们爱情的花儿早就死了，现在苦苦的求着这朵错过了花期的花作什么呢？不要像我一样，错过你新的爱情的花期。”

　　姚云帆不敢逼她，他知道她脾气倔，他很想让她知道，他爱她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可是他又犹豫了，如果他真像从前那样爱她，那就不会有李洁然的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