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应有时》稻草狂飞

2、重新开始

　　周亚青搬过来的一个星期里，没有去找工作，她在书店买了很多菜谱，有法国的，韩国的，日本的，川菜粤菜一大堆，把书架的第一层都快摆满了。她就喜欢这种带着让人一看就有食欲的照片的书，让她觉得开心。

　　她每天就呆在家里，做饭，研究菜式，看电视，打扫厨房。她把粉红色的窗帘拿下来洗了两遍，又搬着凳子挂了回去，她给沙发买了新的套子，也是粉红色的，还有床单被单枕头套都换成了粉红色。她把所有能擦得地方都擦干净了，把自己箱子里的衣服都扔了，包括鞋子和内衣还有化妆品。她跑到商场从里到外全部都换了个新，毛巾是新的，袜子是新的，牙刷杯子都是新的。

　　周亚青疲惫的躺在上沙发上，稍微长长的头发，挂满汗渍的趴在她的脸上，她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

　　她去发廊踢了个光头，她开心极了，买了很多条漂亮的丝巾，找了一条黑色的系在头上，照着镜子看了看，很精神，很艺术。

　　周亚青去海星吧点了以前她上学时最喜欢吃的牛排，喝回了她的橙汁，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哼着小曲，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星期的主妇生活让她有种新生的感觉，她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忘记了她是周亚青。

　　她给自己办了一个假的身份证把名字改成了，周海星；她给自己做了一个假的学历，云南一所偏远大学厨师学校的普通学生；她报了厨师班，学习西餐的制作方法；她连续一个星期每天洗澡三次，每次洗一个小时。

　　她觉得，她真的是周海星了。

　　“周亚青？”

　　周亚青正在货价上寻找法国香草，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周亚青，她几乎愣住了，周亚青，她是周海星。她没有回头。

　　“嘿！”后面叫她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周亚青不得不回头了。

　　在看清来人的同时她突然残酷的意识到，在这个城市她永远不可能脱离周亚青，也永远不会是另外一个周海星。

　　“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不是呢，我叫你你都不回头。”

　　“我没听到。洁然，真巧，在这碰到你。”周亚青的声音带着一点苦涩。

　　叫她的人是李洁然，是她以前在海天大酒店工作时的同事。

　　“巧什么啊，我就在这工作啊，我在楼上的商场开了一家店，叫momo。”李洁然对周亚青表现的很热情，见周亚青没什么反应，又加了一句“momo是法国的一个服装品牌。”

　　“哦，那恭喜你啊，你都有自己的事葉了。我对服装的品牌不是很懂。”
　　李洁然又和周亚青寒暄了几句，就分了手。

　　周亚青忘了买调料，忘了自己要来干嘛，麻木的回到了住所，忘了锁自行车。她没有开灯，独自坐在沙发上反复的抚摸着那张□□，月光下的二代身份中泛着青色的光，冷冷的。手湿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身份证上，她不得不承认，她脱离不了周亚青这个身份，无论她怎么做。

　　身份证在燃气灶上逐渐变黑，变得扭曲，她任凭火焰就那么空空的燃烧着。眼泪没有了，房子静悄悄的。周亚青又拿出了自己本来的身份证，原来放不下的一直是自己，换了名字，换了样子，她在骗谁，她在骗自己。她死死的搂着自己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周亚青扎着两个小辫子，笑得那么纯真，无邪。。。

　　周亚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她感冒了，重感冒，头疼的厉害。忍了一上午，头越来越疼，只好去医院。

　　“小姑娘你刚上大学吧？”坐在她隔壁打吊针的阿婆很热情的和她聊天。

　　“头发怎么剪这么短阿？跟我孙女似的，她们大学军训，老师让剪头发，她不舍不得留了那么多年的头发，不肯剪，让老师点名批评了。结果回家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剃了个光头，把她妈妈气的哦。。。啧啧。。。”

　　老阿婆很健谈，一个人喋喋不休的在旁边自说自话，也不管周亚青听没听。

　　“你看我，又跟你说这么多，你烦了吧。”

　　“阿婆，我不烦，我在听你说，你跟我奶奶很像，不过我奶奶都不怎么说话的，她总是听我说，我一直说一直说，她就笑。”周亚青心理酸酸的，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奶奶，那个慈祥的老太婆，总是对着她微笑不管她做错什么，童年的生活仿佛永远都阳光灿烂的。

　　“是吗？不烦就好。我看见你啊，就想起我孙女，她去山东上学了，我都半年没看见她了，看见你啊，我就想起她，那个小丫头阿晒得黑哦。”

　　“阿婆。你生什么病啊？”

　　“呵呵，我啊，老毛病了，高血压，每年春天啊都来点降血压的药。小姑娘你生什么病啊？”

　　“我感冒了，有点发烧。”

　　“噢呦，年轻人阿，不要穿这么少，虽然现在是春天了，但是还是很冷的，没有爸爸妈妈照顾，要自己照顾自己啊。。。”

　　老阿婆仿佛真的把她当自己的孙女了，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周亚青感觉很温暖，很久没人这么关心过她了，她想了妈妈，她一直都不敢给她打电话，在北京的时候总是困在自己所谓的爱情里，完全忘了家人和朋友。现在一个人，没有了爱情，朋友和亲人仿佛海水一样涌现在了自己的心头，她发现她好想，好想。

　　老阿婆被他的儿子带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停的嘱咐她要多喝水，多穿衣服，熬姜汤水喝好的快。

　　周亚青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胶带出神，右手握着自己新买的电话。

　　“hello！hello？”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妈妈的新老公欧叔叔的声音，对方hello了半天，周亚青都没敢说话，直到电话啪的一声挂掉了，她才意识到，她多想是妈妈接的电话，哪怕她只是听到妈妈说的hello。

　　周亚青度过了昏昏暗暗的一个星期，自己的病终于好了。在吃了睡睡了吃的这个一个星期了，她仿佛又恢复到了刚搬来这里的状态，她已经开始慢慢的接受或者说不得不接受自己必须是周亚青这个事实了。

　　“喂，娟娟阿，我是小晴。我回来这么长时间都没找你们聚一聚，我叫了艾馨周末来我这玩，你有空没，一起过来吧。”

　　“周大神经，你终于出关了，我还在猜，你会不会就把那房子当庙，直接在里面打坐出家了呢！”席梦娟啃着苹果揶揄着周亚青。

　　“呵呵，差一点，差一点就变成一代宗师了。我不和你说了，有人按门铃，应该是送桌子的，记得周末过来啊，别来太早，我可就管晚饭，来早了饿着哈。”

　　“抠死算了你，行啦，周末我会和我老公一起到的，你家有麻将没？”

　　“少奶奶，你现在这样能打麻将吗？你疯了吧你。”

　　“没麻将才疯呢。。”

　　“行了，别罗嗦了，有你玩得到时候。”

　　****周末*****

　　“艾馨，帮我开一下门，应该是娟娟到了。”周亚青在厨房里伸出脑袋对着屋里喊到。

　　“哎！席梦思，好久不见阿。” 艾馨的老公跑去开门，一见到席梦娟就叫她外号。

　　“你大爷的，老牛陈森，别以为你吃了嫩草我就不敢揍你。”席梦娟最讨厌别人叫她这个外号。

　　“你老实点。”席梦娟的老公在后面拉住她的手，禁止她一切大幅度的动作。

　　“行啦行啦，知道了，真是啰嗦。”

　　艾馨靠在沙发上看他们在门口闹，觉得特别幸福，好久没有这样大家一起热闹一下了，从周亚青出走之后，她们之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大家都不太愿意聚在一起，都害怕会提起周亚青。

　　“哎呀，我的小娟娟，你怎么才来啊。”周亚青洗了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我的小黑妹，你不是说让我吃饱了再来吗，哈哈。。。你怎么包着个头，还真像个厨师。”席梦娟跑过来一把就拉掉了周亚青的帽子。

　　“我靠！”席梦娟一看到周亚青的毛寸头吓了一跳。

　　“席梦娟，你给我注意胎教，又爆粗口。”席梦娟的老公在后面吼她。

　　“你还真出家来着。”

　　“什么阿”周亚青看到席梦娟张口结舌的表情一下笑了出来“我就是觉得麻烦，这样多凉快，我这一阵学习西餐来着，这样方便，你不觉得这样很帅吗？”

　　“嗯，是挺帅的，我仿佛又看到高中时候那个穿蓝球服打篮球的你了。”艾馨很喜欢周亚青现在的感觉，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席梦娟撇撇嘴说：“帅个鬼，跟个假小子似的，白瞎你这张脸了。”

　　“行啦，你就别说她了，这不挺好，我觉得挺好。”艾馨使劲的冲席梦娟挤眼睛。

　　席梦娟看到没再说什么，光头总比要死不活的强，当然她没说出来。

　　“好啦，好啦，大和尚，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到你的大餐阿，饿死了。”

　　“哎呀，都忘了，我是要问你们，你们牛排吃几分熟的？”

　　“8分就可以了，不要太熟，不要有血色，陈森和我一样。”

　　“哎呀！牛排阿，你厉害啊，我要5分熟的，最好血淋淋的。”席梦娟笑得很龌龊。

　　“你干吗打我。”

　　“给她全熟的，我要8分熟的。”席梦娟的老公打了她老婆一下对周亚青说。

　　“好的，一会就好了，你们先就座，我们先来第一道餐前汤。”

　　周亚青在厨房里用托盘端出三碗牡蛎汤，除了席梦娟每人一碗，又给了席梦娟一碗鸡汤。

　　“尝尝吧，法国做法。”

　　“你不吃啊？”席梦娟很奇怪怎么只有四碗。

　　“你不知道，大厨只要看到别人吃就会觉得很美味吗？”

　　“成仙了这个已经，我们吃我们的。”

　　“嗯，味道不错，和西餐厅的有一拼了，就是样子差了点。”艾馨觉得很好喝。

　　陈森和席梦娟的老公也觉得味道不错。

　　“你这个鸡汤，作的比我婆婆做的好喝多了，老公你尝尝。”席梦娟舀了一勺递到她老公嘴边。

　　“嗯，是挺好喝的。”

　　“哎，我说娟娟，我该怎么称呼你老公阿，不能总娟娟他老公的这么称呼阿，也太长了。”

　　“阿，对对，我都忘了，我老公叫杜健龙，我都叫他大肚子，你叫她老杜就好了。”

　　杜建龙瞪了他老婆一眼，这个老婆永远疯疯癫癫的。

　　“哦，老杜，不错，不错，够简洁。”

　　“我也叫他老杜，你绝不觉得有点革命同志的味道。”艾馨的汤喝光了也参与到了讨论中。

　　“我说还有没有了，我还没喝够呢？”陈森突然冒出来一句

　　“餐前汤本来就不应该喝太多的。”周亚青转身跑到厨房去。

　　然后每人一杯红酒，陆续的又上了餐前甜点，开胃饮料，都备受好评。最后牛排也被消化一空。

　　“最后是，餐后甜点，除了娟娟，没人一份冰琪淋蛋糕，我特制的，我觉得光吃蛋糕太腻了，这个冰琪淋蛋糕很清甜。”

　　“还有阿，我都吃不下了。”艾馨吃的肚子都圆了。

　　“我能，我能，你给我吃吧。”席梦娟一听吃冰淇淋没有她的份，她就很郁闷，刚好艾馨说她吃不下了把她兴奋坏了。

　　“放心，我知道你们吃的有点多，我特别准备了一份小的，尝一尝吧。”周亚青没有理会席梦娟还是只拿出了三分蛋糕。即使是高喊吃不下的艾馨也全都吃光了，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

　　“我说，亚青，你都可以开饭店了。”

　　“哎，你说对了，我今天让你们来试吃就是这么目的，我准备开一家西餐厅。”

　　“不是吧，太好了，太好了，我以后一定常常去捧场。”席梦娟很喜欢她这个创意，以后自己有免费冰琪淋吃了，一定要把刚才没吃到的补回来。

　　五个人，首着桌子上没收拾的碗筷，开始讨论周亚青的创意，大家都纷纷的给周亚青出意见，希望可以帮到她。

　　“你给你妈打电话没。”席梦娟趴在阳台的栏杆上问周亚青。

　　“没有，她应该不会原谅我的。”

　　“唉，你真傻，哪有妈妈会恨女儿的，你刚走的那一段日子，你妈妈还常打电话给我，问我你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后来她就不怎么打了。我前些天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回来了，阿姨都哭了。她虽然没说，但是我想她一定很想你。”

　　“娟，我也不知道，我怕一打电话，她会更生气，其实我也很想我妈，有时候想的心理难受。”周亚青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唉！”席梦娟也不知道该怎么权她，从前的事情，她不想再在周亚青的面前提起了，她希望她过的开心。

　　屋里传出艾馨他们斗地主的笑声，席梦娟和周亚青呆呆的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上海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