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劫》素弦尘

2、夺命蝴蝶镖

　　“谢合欢？”清疏略一沉吟，“请问白公子与此人是如何相识的？”
　　白如练低头回想片刻，方道：“在下与谢兄只是萍水相逢，年前去洛阳办事，在一家酒楼喝酒时，见谢兄因忘带荷包被小二为难，便为他付了酒钱。谢兄豪爽，大叹在下与他有缘，定当共饮三百杯。”
　　白如练端起灵湖刚送上的玉雪峰，轻抿了一口，茶香婉约，隐隐透出少女独有的清香，不愧是青春年华的少女用雪峰□□温过的茶叶。
　　白如练倏然摇头一笑，仿佛想起当时情景，“说来好笑，在下本非嗜酒之人，但跟谢兄对饮着实有趣，不知不觉，我们竟是喝到了酒楼打烊。可惜谢兄隔日便要离开洛阳，故分手前，他便赠了这把折扇于在下，并告知在下，有事可带着折扇至清疏楼寻访楼主。只因清疏楼情报之广不输鸿雁楼。”
　　清疏无奈叹息，“看来是他没错了。这种喝酒不带酒钱，欠了人情赖到别人头上的作为，我认识的人中也只有那个人做得出来了。”
　　盯着折扇上的合欢章纹静默片刻，清疏抬头直直望向白如练，“不知公子所求何事？”
　　白如练手指轻扣茶几，“昨夜子时，东方世家的少主遇害，不知楼主可曾知晓？”
　　清疏点头，“我知。”
　　白如练神秘一笑，“但有件事，想必楼主也无法这么快知晓。”
　　清疏放下手中茶碗，哂然笑道：“哦？还请公子指教？”
　　白如练收起笑意，脸上是难得的严肃，“东方少主的死因乃是击穿心脏的蝴蝶镖，此事只有在下与东方家主知道。”
　　“蝴蝶镖？”清疏怔了片刻，方道，“公子如此坦言，难道不怕清疏透露出去？”
　　“楼主是谢兄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下的朋友，在下是相信朋友之人。”白如练浑不在意，“而且此番既是求助楼主，自当坦言相告。”
　　清疏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既然公子这么说了，那清疏非尽力不可了。不过，不知可否将东方少主所中蝴蝶镖予我一观？”
　　白如练皱眉摇头，“不是在下不给，而是根本没有。”
　　“没有？”清疏诧异，“那你怎知东方少主是蝴蝶镖所伤？”
　　“东方少主从前胸到后背被击穿，伤口整齐呈蝴蝶状，明显是被一种蝴蝶形状的兵器所伤。”白如练顿了下，缓声道，“而且，据东方家主所言，他曾在十年前见过一模一样的伤口，凶器正是蝴蝶镖。”
　　“十年前，蝴蝶镖。”清疏似有所动，一字一顿轻声呢喃。
　　白如练没有说的是，当时东方家主神色惊惶，那已经不单单是儿子身死的悲痛了，仿佛极度害怕着什么。
　　“正是。不过东方家主言明这件事绝不能声张，只能暗中调查。少主之死对外也只宣称中毒身亡。”白如练想了想，稍作解释，“昔年在下曾为东方世家追回一趟镖，因此与东方家主成了忘年交。此番也是得他信任，被委托调查此事。”
　　“你可知为何东方家主不欲公开调查此事？”清疏颦眉问道。
　　“这便与在下要向楼主请教的事相关了。”白如练左手拇指摩挲食指，沉声问道，“十年前覆灭的无雪教，楼主可有印象？”
　　清疏垂眸，好似在思索，“无雪圣教。”
　　只是，掩在袖中的双手已被指甲扎破，鲜血溢出。垂下的双眸有如寒冰，冷意深沉，浑不似先前言笑晏晏的温雅楼主。
　　“天山上的神秘教派。因行事风格亦正亦邪，随心所欲，不受武林盟管束，故被名门正派视为邪道，正派通称无雪魔教。十年前，武林盟主赵野丰召集正派武林同盟，以圣教右护法莫笛诱拐杀害江湖侠少为由，率众攻打圣教。当时参与的门派众多，其中佼佼者为三大世家七大门派。圣教虽高手如云，奈何寡不敌众，而且正派武林早已派奸细渗入圣教，里应外合之下，圣教教主、左右护法力战三天而亡，其余人等亦尽皆被屠戮。据说当时天降大雪，落到地上却被鲜血染红，天山一片红雪。”
　　“公子，可是如此？”清疏抬头，又是温言浅笑的模样，仿佛前一刻低垂眼眸中的冰寒不过是倏忽间的梦境。
　　白如练似未察觉清疏的异样，只轻敲折扇，笑道：“看来在下是问对了人，听楼主之言，似乎对当年之事甚是了解。那么想必楼主一定也知道蝴蝶镖的来历了。”
　　清疏侧头看向收到一边的画纸，眼中悄然划过一丝怀念，“了解算不上，只能说略知一二。听说那蝴蝶镖是当年圣教左护法颜如玉的独门暗器，镖出必见血。”其实不过是送给一个小家伙的生辰贺礼罢了。
　　“然而颜如玉在十年前已然身死。”白如练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余香悠远。
　　“所以，白公子此番是来问一个已死之人的消息吗？”清疏直直看向白如练，眼中笑意明明灭灭，似真还假。
　　“非也非也，颜如玉已死，这世上不可能还有一个颜如玉。那么必然是假的无疑。此人费尽心机，假冒一个已死之人，莫不是只为了嫁祸不成？”白如练笑道。
　　“自然不是。看来白公子已有眉目？”清疏略有些讶异。
　　“只是有一个猜测，还需请楼主帮忙确认。”白如练微笑抱拳。
　　“哦？白公子这么一说，倒是让清疏也有几分好奇了。公子但说无妨。”清疏脸上的好奇与微笑恰当好处。
　　“九幽宫，邵延。恳请楼主将此人的资料告知。”白如练站起身，恭敬抱拳道。
　　“既是合欢让你来此，清疏必竭力助你，公子不必多礼。”清疏起身到门口低声对灵湖吩咐了几句，走回书桌旁坐下，“我已令灵湖去寻，公子稍待片刻即可。不过也请白公子为清疏解惑，九幽宫邵延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多谢楼主。”白如练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略一沉吟道，“那日在案发现场，东方家主似是方寸大乱，派人将东方少主尸首安顿好后，便回房歇息了。而我则在案发现场转悠，于是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线索。”
　　“什么线索？”
　　“东方少主的尸首是在东方家的后花园发现的，满园花草凌乱，似是打斗所致。然而那些断枝残花未免过于……刻意？”白如练眉头微蹙，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总之现场让我感觉有些违和。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在一株月中仙上发现了这个。”白如练摊开右手，手心是一枚龙形玉佩，小巧精致。
　　清疏接过玉佩，不意外在龙睛处发现了邵延二字，“确是代表九幽宫嫡传弟子身份的髓龙玉佩无疑。只是这邵延，我竟从未听过，也不知楼里是否有此人资料。白公子可曾听闻此人？”
　　白如练亦是摇头，“正是因为从未听闻，所以才来麻烦楼主。这事也颇为蹊跷，据我所知，九幽宫嫡传弟子稀少，这一辈弟子里只有八人，但似乎并没有叫邵延的。”
　　“的确没有邵延。九幽宫这一辈的嫡传弟子资料都在此处，公子请看。”原来是灵湖回来了。
　　白如练一一看过，手指摩挲，无奈叹口气，“果然如此，看来，我是必须去一趟九幽宫了。”
　　清疏看他这一副苦恼的样子，颇觉有趣，笑道：“没能帮上白公子，清疏深感抱歉。”
　　白如练心里默默叹息，这明明是看好戏的架势，半分抱歉也无啊……不过，这个样子的清疏倒是更为可亲些，无形间的距离似乎消弭了一二。不由笑道：“本也是在下偷懒，才来找楼主，又何来抱歉之说。”
　　清疏笑意渐淡，显出些清冷的味道，却比一直温言浅笑的模样多了几分真实。
　　“白公子是合欢的朋友，便也是清疏的朋友。朋友之间少不得互相添麻烦。”
　　白如练啪得一声打开折扇，朗笑出声，“说得好，说得好。朋友之间确实是得互相添麻烦的。如此，今日便先告辞了。在下改日再来叨扰楼主。”
　　“好说，公子请。”清疏颔首，吩咐灵江送白如练出去。
　　行至窗边，看着灵江带着白如练远去，清疏的目光有些幽远飘渺。
　　“楼主，那人既然用蝴蝶镖作案嫁祸，怎会如此大意丢失玉佩？”灵湖偏头，皱眉的样子很是可爱。
　　“想来是情急之下未发现玉佩遗失，或者，月中仙……留住了线索。”窗外红梅与白梅互相点缀，美不胜收，梅树下隐约间似有一双言笑晏晏的男女，亲密无间。
　　月中仙，月出则开，月隐则合，唯月夜绽放。花开时红艳娇媚，香气甜腻惑人，似有牵动神魂之效，花合却不留半分妖媚景象，仿若只是山间一朵最普通不过的野花。
　　也许，花开时分，玉佩落在了花瓣上，却在花合时分被包裹了起来，踪迹不显，而白如练又偏巧在花开时分看到。
　　“可是那人怎么会有蝴蝶镖？难道他是颜护法的什么人？”灵湖未继续揪着玉佩不放，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起了蝴蝶镖。
　　“不可能。颜护法双亲早殁，亲族不存，圣教部众又尽被屠戮，不可能会有什么……”清疏摇头低语，倏然顿住，“难道跟他有关？”
　　“跟谁？”灵湖追问。
　　清疏颦眉，冷然道：“此事无需再问，去帮我查查白如练这个人。”
　　“是，楼主。”灵湖恭敬退下。
　　清疏走到书桌旁，重新摊开那张未完成的画，目光冷清地盯着雪山片刻，轻语，“白如练这人倒是有趣，或许可以一交。只是，希望少主不要跟这事儿扯上关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