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离（暂定名）》奈玖铃

10、第九章

　　空凭遐想笑摘蕊，段灰常，思故里。
　　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

　　◇ ◇ ◇

　　送走了余晖，时已入夜。叶谦溪堂堂男儿之身，不便再值守归月殿门外。
　　虽说他不再守在门外，但透过窗纸，我却隐隐的看见小院外有一点红光。那大概是叶谦溪的灯笼，因为只有他会在这么晚的时间，依然挂心着归月殿的安危。

　　“你在看什么？”
　　微带疲倦的声音，却愈发显得轻柔优雅。对我而言，这声音虽然听得次数并不多，却仍旧如此的熟悉。
　　我沿着声音的根源转过身，那个约我午夜见面的男子，此刻仍是那一身熟悉的金丝纹络黑衣。只是他的脸上带着半片面具，露出的双眼微微带着倦容，无力的坐在床边。
　　他低着头，用一只手捏着自己的额头。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依然能感觉的到他烦乱的情绪。

　　彩笺与尺素，山长又水阔。
　　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

　　“初离……”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开口叫了我的名字，幽幽的声音像是柔韧的蒲丝。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着他满是倦乏的深邃眼眸。
　　他对着我微微合了合眼眸，示意我过去他的身边。
　　我慢慢迈出步子，走到他的身边。
　　他抬头望着我，伸出一只手牵起我的手，微微仰头深邃的眸子与我相对，喃喃开口问道：
　　“近来……过得可好？”
　　“谢九爷记挂，初离一切安好。”
　　“那就好。”
　　他露出一抹无力的笑容，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床榻，要我坐在他身边。
　　看着他如此疲惫不堪的样子，我不忍回了他的意思，变挨着他身侧缓缓坐下。
　　“还记得那日，你我在梅园中么？”
　　他的眸子映着淡弱的烛光，融着我的身影，显得有些飘渺。
　　我微微点了点头，应他的问题。就算我再是健忘，那才不过几日前的事，我也不会如此快便忘记。
　　九爷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可愿跟我离开？”
　　我错愕的盯着面前的男子，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只是我有些弄不懂他的意思。
　　当初他和乐悕既然可以毫发无伤的逃离回梦楼，也便是有能力带我一同离去的。既然那时他没有带我走，如今又为何折返来跟我说这句话。
　　要知道，如今的风险可是比那时多了不止三两倍。
　　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他苦涩的笑了一声对我说道：
　　“一开始，我们设计要劫持你，是想利用你的。但是你不经意间出现在荷花池边，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样一脸的不谙世事，彻底瓦解了我心中的设计。我想纠正自己的错误，让你回到你原本该有的生活中去。所以我放了消息出去，让空天墨找到了回梦楼，找到了你。但是，失去你之后，我才知道我又错了……”
　　我一字不漏的听着九爷的话，才知道他竟然为放了我，不惜毁了自己的回梦楼。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是心中莫名的有些揪疼。
　　他蹙着眉头看向我，缓缓伸手将我揽在怀里。这拥抱，比在回梦楼里的要温暖许多，却也要哀伤许多。
　　论道理和身份，我应是推开他的。只是我却这般的呆滞了，忘记了将他推开。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并不打算推开他，他双手慢慢加了些力度，将我紧紧抱在他怀里。
　　“初离，我喜欢你……”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笑话！”
　　归月殿的门猛然被推开，夜风带着冰凉的气味瞬间蔓延过我的裙角，带出一片微寒。
　　我被惊了一个激灵，却奈何被九爷牢牢地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错愕的看着疾步而来的空天墨。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微带杀气的空天墨，心中又是一阵燥热。九爷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虽然松开了臂膀却仍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好像生怕我会挣脱了似的。
　　“空天墨，好久不见。”
　　九爷掩去了眼中的疲倦，淡泊的看着空天墨。
　　“是很久不见了，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空天墨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一丝极为不屑的笑容。
　　“对我的称呼不早就定下来了么，难道出云王的记性如此之差？”
　　九爷倒是也不在乎空天墨那不屑的模样，反倒在他的嘴角也浮起一丝清和的微笑。
　　两个人虽然都是面带笑容，但空气中却满是杀气和敌意。我愈发的想知道九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为何他和空天墨之间的气息如此的剑拔弩张。
　　空天墨微微的冷笑了一声，带着淡淡嘲弄的味道，一边慢慢的向前踱步一边开口：
　　“哦，那是我记性差了，鎏碧王——慕容九。”
　　鎏碧王——慕容九？
　　我错愕的转过头看着与我如此贴紧的黑衣男子，他竟然是北国鎏碧的王上——慕容九？
　　这一刻，我终于有些理解这归月殿内充斥的敌意了。

　　◇ ◇ ◇

　　四合历十七年春，一位神秘人乘虚出现在四合的北方大陆，只身带着九百士兵夺下了四合大陆上最北的城池。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南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时间，这个神秘的人物成了四合大陆上最受瞩目的人物，也成为了各国人民茶余饭后共同的议论话题。
　　这个人，就是慕容九——北国鎏碧的王上。
　　而鎏碧，是五国中对出云最不满的一个，因此两国的关系剑拔弩张。

　　四合大陆、海洋环之，五国鼎立。
　　一曰东国，名唤出云，王上天墨。
　　一曰北国，名唤鎏碧，王上慕容。

　　◇ ◇ ◇

　　此刻的我才开始感觉的事情的严重性。

　　鎏碧王慕容九，而今竟然只身来到出云的皇宫。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但是至少他进来的时候应该是避开了出云王空天墨的。
　　但是现在，空天墨却出现在我的归月殿。我心里虽然有无数的声音在祈祷空天墨会放慕容九离开，但是我也知道那些声音太过愚蠢。
　　这样的大好时机，空天墨完全可以冠以刺客的名号，在此将慕容九斩杀。失了君王，北国国内必会大乱，如此空天墨便可顺势出兵鎏碧，轻松除了那样的心腹之患。
　　我屏息看着慕容九，心中只怪他为什么如此莽撞，竟然敢只身来到出云王宫。
　　说到底，又是我的错吧……

　　“你在自责什么？”
　　慕容九的眼神落到我的脸上，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你，为什么要来？”
　　“我方才说的话，你没有听清么？那么，我再说一遍。”
　　“住口！”
　　空天墨疾言厉色的打断慕容九的话，然而慕容九却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继续对我说道：
　　“我，喜欢你……你可愿，跟我离开？”
　　他的嘴角泛出一丝好看的微笑，带着清澈的目光将我包裹，驱散我所有的寒意和不安。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温暖的笑容，如初煦般明媚温暖。
　　没有时间给我细想，空天墨冰冷孤傲的声音，让我再一次陷入了寒冷之中。
　　“鎏碧王竟是这般自作么？竟妄想在我出云的王宫，带走我的人么？”
　　“你好像没有资格命令我吧？”
　　慕容九握着我的手，挑衅一般的迎着空天墨的目光。
　　空天墨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垂眸看着慕容九笑道：
　　“鎏碧王，不会是没明白目前的情形吧？第一：这里是我的出云皇宫，不是你的鎏碧；第二，初离是我的人，不是你的。第三：你自己的事，就不用我说明白了吧。”
　　“出云王，我看没明白情形的人是你吧。第一：这里虽然不是我的鎏碧，但是也不是你的出云；第二：初离是我的还是你的，你说了不算。第三：我的事我当然明白，不过我更明白你的那些事。”
　　两个人打哑谜一般的话语，让我有些迷惑。但是没有时间给我去想两个人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满脑子都是等下空天墨会如何对待慕容九的情形。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是一阵纷乱。
　　“初离，过来。”
　　空天墨突然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心中一怔，目光不由得从慕容九的周围落到空天墨的身边。
　　而此刻慕容九则突然再一次把我拥入怀中，似乎是有意不让我面对空天墨。
　　我看不到空天墨的面庞，却听得到他漠然的声音。
　　“哼，那些小伎俩我都不怕，你倒是先害怕起来了。”
　　慕容九似乎早就见惯了空天墨的孤傲，满眼的不以为然对言道：
　　“我这不叫怕，叫心疼，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怎么会懂？”
　　他二人虽然势同水火，而在我看来，却都是一样咄咄逼人的王者之姿，甚至竟有许多相似之处。

　　天似泼墨，九转回肠，初见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