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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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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话说言思存狠煞苏晔宣气势后选择闭帐不出,白谦数次相请商议用兵均借口推辞,好像此次领兵目的并非复出。
但司瑭晓得,她家殿下就是要重新划分朝堂势力了,张瑾快马加鞭从华京返回,带的可不只司马空大大小小情报,还有封存刑部最近三年卷宗。
“殿下,有东西掉了。”司瑭拨开主子垂堆地毯的雪青色纱披帛,捡起奇道,“刑部尚书也会写请安折子?”
“是汲澯的?”言思存也笑了,宋汲澯那死板脾气,一般只她交代什么他做什么,竟然还知道请安,“早知咱们宋尚书心思如此活络,我当初可不该担心他横冲直撞而跟言倾华冲突。”
她撂开卷宗,仔细翻阅那折子,结果越看脸色越差劲。
“殿下,宋尚书天上下红雨,您可别撕了它。”司瑭小心拿过缎面折子,打算收好。
“张瑾混蛋!枉他随他哥同为策卫统领,宋汲澯三句话就把他底掏个干净。”言思存恨不得揪着张瑾咬死他。
宋汲澯折子大致意思是司马空战死她在军方会大受掣肘,但他愿意利用他刑部尚书的所有能力为她紧盯朝中大臣,凡有逆羽违法者定当剪除不留后患。虽然宋汲澯提议与言思存接下来的计划不谋而合,但是他提出来她就很窝火,还说是报答她提携庇护之恩。
“宋尚书表忠心,殿下不必计较。”司瑭安抚,“正省得殿下思量怎么说动那什么什么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了吗。”
“你说什么!”言思存炸毛,“我说了闲着没事不许胡乱编排我的人!”
“殿下。”司瑭委屈低头,余光里长公主素色裙角来去摇摆,看来宋尚书请安没请好,踩到尾巴成火上浇油,“司瑭也是你的人!”
“你拧什么呢?”言思存准备继续看卷宗,再生宋汲璨的气该看的也得看。
“司瑭也是你的人啊。”司瑭眨眨眼,“唯一跟宋大人不同的,司瑭是个女人嘛。”
言思存对朝政比一般女儿家敏锐太多,所以有的地方就会比她们迟钝些,“男人女人当然不同,怎么了?”
“殿下你是女人嘛。”司瑭忍着恶心撒娇,“跟宋尚书正好啊。”
我正好你......言思存默默咽下以前从军营里学来的粗话,举起手里厚堪砖头的卷宗,丫头片子真是什么都敢说哇,说她和司马空还自罢了,毕竟媒妁之言。宋汲澯......是不是但凡长得好些都会被司瑭拿来肖想一番。
“你当我贴身女官屈才了,你该去拉郎配。”她抖抖衣裙,看卷宗,“你倒是没把言倾华同我往一处想。”
“殿下难道你想过啊?”司瑭吃惊,她问过其他人,他们可都说左相与长公主没分出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到一起过日子还不吓死别人。
“作为差点被父皇指婚他的人,”言思存淡定翻过一页,“想想不为过吧。”
司瑭倒吸口冷气,“殿下您小时候和左相关系很好吗?”她深谙她主子对事不对人的脾气,深以为是那起子大臣胡闹让两人生分。
言思存摇头,她不记得言倾华和她有什么关系,虽然他没有纨绔子弟的坏习气,不因她是长公主谄媚或者动辄呵斥讨父皇青眼,相反她幼年淘气他很是耐心,什么都手把手教她。
......可能是她天生不喜欢言倾华吧,不喜欢他仿佛什么都看在心中的眼神,那种了然和掌控。宋汲璨曾听她暗令盯着言倾华,只要他错漏势必发难,可虽然下面人偶有小错却不够分量,随便推个人出来就能顶下这管治不力之罪,碍不到言倾华丝毫根骨。
见主子眸色变幻不定,司瑭晓她心情不佳,乖觉将所有卷宗按时间分门别类,不再多话。
“我还是不放心。”言思存猛地掀被,“传我命令,破军调拨两万即刻回师华京,所有人随时做好勤王准备。”无论当初若风关被围军情何人拟就,绝对不安好心。如今她和言倾华俱不在京中,心腹谋士献策有余,却没好法子弹压守旧老臣,言思乾还没那个能力。
“殿下。”外面侍卫吱唔半天,言思存正奇怪,就看到言倾华越过屏风在她榻边矮墩拂衣坐下。
“给左相倒杯水。”言思存提醒尴尬侍立的司瑭,这告诉她背后莫谈人是非。
言倾华漆黑瞳仁细微转动,习惯还没改,行军条件艰苦没有她喜欢的茶叶,宁可喝白水也不愿将就。他朝司瑭清淡一笑,搞得她受宠若惊差点把水泼他身上。
言思存简直五体投地,不过岚殇除了她天天被群长相出色的男人包围能泰然处之,深闺贵女见言倾华笑都招架不住,可以说他所到之处女人死伤一片,堪称宜老宜幼,通吃。
“尊殿风采不减当年。”言思存示意不成器的司瑭赶紧出去不要丢人,“什么时候户部尚书再哭穷,就拉着尊殿到华京回柳巷卧雨楼去笑一笑,不愁银子不来。”户部尚书管家一把好手,缺点是太吝啬,隔三差五地跟言倾华念叨国库没钱。
言倾华抬眼,张口就来的打趣,让人以为那天不是她对他剑拔弩张恨不得他即刻下地狱相陪司马空。眼瞧她小口啜饮白水,以往心虚她睫毛能飞出只蝴蝶,现在却分外平稳。
“卧雨楼不适合我,阿持去才对。”他将话还给她。
“不是正好让有心人指着我鼻子骂我□□么?”言思存言笑晏晏,“我第一天上卧雨楼,坊间第二天没准就得说司马空之死乃我与奸夫所为。”
怎么忘了这茬,言倾华握紧茶盏,他大意了。哪怕他棒打鸳鸯,司马空和言思存六礼已行,她想抱着牌位嫁进司马家他也没有充分理由阻止,反会被天下诟病。
言思存胸中闷气这才顺遂,脸愈发明艳,眉眼一股媚意缭绕渐生,身后快冒出几条狐狸尾巴。为什么不是九条尾巴......这不还有只狐狸精么,她道行再深一时还是深不过言倾华的。
眼前人心思难测,亲信虽暗示她多次,言倾华阻挠她亲事不只为分化她手里权势,想击败他,要攻心。宫廷倾轧间长大的言思存何尝不知攻人在心,可她摸半天也摸不到言倾华脉门何处,也分析不出除了权力她还有什么值得言倾华非拿到不可。
但她发现,目前最恶心她这皇兄的非司马空莫属,既然没找到其他弱点,肯定要好好利用。言思存默默给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婿道个歉,反正她不打算再嫁人估计也没人敢娶她。以后言思乾长大她隐退,定当守着他牌位过安生日子,再也不搅弄风云。
“阿持,苏晔宣不傻。”言倾华几个眨眼抹去情绪波动,开始同她分析战况,“他知道我们已经布置陷阱等他踏入死地,断不肯再行一步。”
“问题就在于谁先退。”言思存恼她还是没能掀怒他,军情紧急遂低敛下,“苏晔宣撑不了太久,若风关亦然。”她可不认为言倾华跟她一拨的。
“你驰援路上该察觉军报有假。”
“不是你。”另有其人。
“我想,那人本意欲调走芮袂寒或者朝中我的心腹,亦或哪位忠于陛下的武将。”言倾华转身放下茶杯,顺手拿了司瑭搁置宋汲澯的折子,“哪知道陛下耍赖动摇了你。”
“是啊。”言思存咬牙,试图抢请安折子,“还我!”
话没踏实说几句两人倒动上手,言倾华把东西搁入大袖内,游刃有余格挡她。眼瞅讨不着好,言思存干脆踩榻借力靠进他怀抱,想趁他左右不得兼顾抢占机会。
要错骨分筋他?言倾华精准抓住她手往后一带,把她整个人牢牢抱在怀里,防止她掉下去同时也凭借身体束缚她行动。
“殿下不愧能令宋汲澯尚书效忠,心够狠下手果断有分寸。”他低头附她耳边低语,“不知岚殇还有谁,是阿持裙下死忠之臣入幕之宾?”
“死忠倒有,入幕之宾消受不起。”言思存冷笑,“若左相肯自荐枕席,阿持必不推辞。”
“别人做过的事本相不屑为之。”言倾华语调平平,背对着他的人却睁大双眼......因一直对外称替皇帝照看政务至成人,所以言倾华表现可以说不恋栈权位不矜傲身份,这一声隐含威严的自称如同撞鬼,饶艺高胆大如言思存,此刻也......怂了。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她自己滚到屋檐怀里的。
“殿下怎么不说了?”他腿一动,坐他膝盖上的人被抖得回头瞅他,“长公主同情陛下,又何必闭关三年呢。据您所听,臣应该没少虐待陛下。”
言思存没空同情弟弟,她刚才碍于言倾华气势大涨已经弱了,眼下怎么骗回宋汲璨的折子才是要紧。
“阿持。”男人举起折子,“我看与不看,作何差别?”真当他猜不到宋汲澯所言吗?司马空战死有人冒尖他意料之内,只没想到第一个竟会是向来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宋汲澯!亏得他前后防范,倒露了空子给他。
不要以为他猜不到她怎样打算,军中她短时间培养不出能顶替位置的武将,干脆调转方向对准文臣。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言倾华对那些小贪却能干之人睁一眼闭一眼,否则他如何笼络臣下?临时通知毁尸灭迹来不及的,宋汲澯断案无数,作没作假瞒不住他。那事半功倍的方法,乃源头截断。就是他的好妹妹,言思存。
“左相这是要求情?”她哂然。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言倾华还她东西,“我的人知道如何行事。”
“尊殿也开始说糊涂话了。”言思存把玩衣角,并不接折子,“难道你觉得我不容忍小贪之辈,所以令汲澯详查严查?”
言倾华怔愣一瞬,心中苦笑,她翼下臣子虽少,却都卡在不起眼又要害的部门。他手里户部吏部最是容易犯错,当初她降服刑部和廷尉府两大刑律主地,就在这等着他呢。
言思存很明白女儿身注定自己无法光明正大地同言倾华你争我夺,父皇许她参与朝政可她不能立于朝堂,甚至不得垂帘。这并非铲除顽固大臣能解决的,她再强大,下属再死忠,还是斗不过世俗二字。
言倾华盘根错节,她也没想凭一日之功将他斗倒,可给他添添堵她还是有办法的。
“你不觉得现在朝上很是平衡,不该打破吗?”他半晌问道,终是明了先皇的不信任。他虽姓言,却血缘淡薄,言思存父皇不会允许几代心血煎熬有旁落他支的可能性。哪怕他在病床前发下那般重誓,依然不愿托付。与言思存一道辅政的遗诏,钳制他太多。
“不破不立。”言思存不喜欢坐他腿,强行挣脱回到榻上接着翻看卷宗,背对他的模样摆明是送客姿态。华京中谁人居心叵测不再重要,她已谨慎防范。
“尊殿?”等候的白谦有点忐忑,他主上好像哪里不对。
“无碍。”言倾华摆手。
“和长公主殿下没谈妥吗?”他小心翼翼。
“你看我们何时谈妥过。”他理理袖子,“她从小就不太喜欢我,我带的皇子公主里她最尊贵,贪玩归贪玩,可话绝不多说。哪怕当日齐明之辱,我也没必要为她出头。”话语间是略微无奈和丝丝自嘲,“半路还杀出个司马空,这下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属下以为长公主无外乎担心陛下。”白谦乃言倾华心腹中,宫中秘密知道不少,“......倒确实不能告诉殿下您对先皇发下的重誓。”说完再误会什么,把皇陵拆了就不好了,言思存长公主正盘算怎么把她母后父皇同穴安葬呢,不给她这借口。
司塘蹑手蹑脚走进帐中怕打扰言思存看刑案,却发现她倚着软枕阖眼睡熟了。不晓得殿下怎么回事,心绪郁闷时觉多得很,不分时间场合倒头就睡,闭关那阵子,一天能睡六个时辰!
她猜殿下和左相又激发了新一轮矛盾,老人说从小掐到大也是种欢喜缘分。可他们掐的是国政朝事,这不该叫青梅竹马,应该叫政敌吧!
诶,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