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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因缘邂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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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你是我真正不敢提起的人。
——刘宥真的日记
2007年11月20日
“缇娜小姐,欢迎回来。”男人微弓着身子,边说边接过女人轻推过来的箱子。那女人踩着细细的高跟,半敞开着红色剪裁挺括的斗篷外套,内搭的是精致的红色迷你裙。金边墨镜遮住女人大半张的脸,只露出微扬的下巴,她那大红唇妆轻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角度。同时抹着精致的红色指甲,纤长玉白的手轻拍在男人黑色西装的肩膀上。
“欢迎我回来啊,”女人将这几个字慢慢吐出来,“李总监这样说,不怕我大伯生气。”女人的声音很动听,可听起来却带着几分凛冽。
男人立马打开车门,讨好的回道“缇娜小姐,您说笑了。刘总听说您今天的飞机,可是吩咐立马让我来接您。”
女人不再搭理,懒散的靠在靠背上,望着车外面的风景。三年之中的首尔变化不大,却有着陌生的熟悉。三年前她被迫送上飞机的百般不甘心,如今回来面对熟悉的城市反而近乡情涩,有着茫然不知所归的悲戚。
“缇娜小姐,路上还远,您如果烦闷的话,车上可以看看报纸。”开车的李总监透过后视镜,看到女人侧着头望着外面,披散开来的头发,戴着墨镜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和眼神,他想到刘总的吩咐开口说道。
女人转过头看向一旁摆放的报纸,墨镜底下的眼神露出十分的不屑,她不怒反笑着问道“李总监跟我大伯几年了。”
“我跟刘总四年了。”李总监回答道。
“四年啊,”刘提娜摘下眼镜,望着后视镜中李总监那张虚伪的脸,从她四年前被剥夺继承权到三年前被流放,这位大伯的得力助手李总监应该参与了不少。
“听说,你有个儿子,叫李弘吧。”刘提娜从后视镜移开了眼,慢慢的说道。
李总监明显愣了一下,没有明白刘提娜突然提到自己儿子的用意。
“是在哈佛商学院吧,”刘提娜抬眼又看了他一下,只是眼里的神色淡的很,“李总监将孩子送进去,想必费了不少的心。”
“说起来我被你们送去上加利福尼亚大学,也费了不少你和我大伯的心吧。”李总监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我这人,生来反骨,最讨厌被人利用的明明白白。这不,一不小心我自己就考上哈佛商学院。”
李总监震惊的转过头,他当年听从刘总的安排,将刘缇娜送入那种野鸡大学,当时就是抱着养废的决定,同时也慢慢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他记得刚开始的第一个学期也接到过她在学校各种被歧视欺负的消息,他那时在想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熬不了多长时间的。后来也如愿的再也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可是不久之前,他无意看到一部美国纪录片,这个女孩以组织者的身份出现。她在他们都没留意的角落成长起来,以万万没想到的姿势回来了。
刘缇娜并不知李总监心里的震惊,继续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和朋友合伙开的一个律师事务所,最近接到一个案子,不知道李总监有没有兴趣了解下,一个哈佛男学生被指□□性侵同班女同学。”
车子“吱”的一声停下来,刘缇娜倒是不在意,她发现实在喜欢看面前这人惶惶不安的样子。
“李总监应该好久没跟李弘学弟联系了吧,”说完果真看见他着急的拿起电话就要去询问,刘缇娜继续笑着说,“看样李总监有私事要忙,不方便送我,那我也不好打扰。”说完就不再搭理那边手足无措的李总监,打车扬长而去。
这边飞机落地首尔之后,bigbang在粉丝的热烈的尖叫声上了保姆车。
耐不住性子的胜利终于问出心里的疑惑,“志龙哥,你怎么了?感觉从下了飞机就不对了?”胜利关心的看向一脸冷色的队长,他可是知道虽然志龙哥每次机场秀都自带氟利昂气场,但那也是装出来的高冷气息,不像今天真的是抿着嘴,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权志龙没有功夫理睬胜利,静静的拿出手机,盯着百科上“刘缇娜”的资料,上面的着墨不多,但也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她,她出生世家,从小就读于贵族学校,更毕业于哈佛名校,而他的那个女孩只留在他的记忆里,他翻着上面寥寥无几的模糊照片,终于在一张比较清晰的照片停了下来。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干净简单的黑色芭蕾舞服,头发扎着芭蕾发髻,整洁没有一丝杂乱。她的姿态不似获了奖的人那样在乎的将奖杯捧起来,只是手里微拿着,婷婷的站在舞台的中央。她微迷着眼睛,大概是拍照的时候阳光太过明媚,照片里的她朝着那里的阳光望去,只留给镜头修长的天鹅颈,和柔柔的清瘦侧影。
那天阳光有多好,权志龙想无论过去几年,他大概怎么都无法忘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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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真儿在舞蹈比赛的后台,看到戴着耳机,穿着黑色芭蕾舞服靠在栏杆上,悠闲的刘宥真时候,她对于今天舞蹈大赛的兴奋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见钟情,那么你也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眼生厌。
要说她有多讨厌刘缇娜,那就是从来没有喜欢过。
她的小学初中时家庭条件好,和刘缇娜就读在同一所学费相当高昂的私立贵族学校。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地位,那时的刘缇娜可能不认识她,但sk财阀的小公主刘缇娜谁人不知啊。
在学校里刘缇娜从来都是另类的存在,她独立独行,不来上课老师不会说,早退迟到也不用解释。可她如同任何“别人家孩子”一样,不管学校里或者社会上任何形式的考试,她偏能拿到优异的成绩。
因此每次学校有最重要的活动,老师便安排她参加,金真儿一直觉得,刘缇娜她得来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容易。
到了高中,金真儿因家庭原因不得不转校,其实她心里高兴的,终于可以拜托刘缇娜带来的阴影。
可是再次见到她的时候,金真儿觉得脑子嗡嗡的响,做了一个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
她就这样怒气冲冲走到刘缇娜身边,狠狠地拽下刘缇娜的耳机。“啪”的一声,耳机打在铁质的栏杆上发出了清脆明快的声音。
刘缇娜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样冷漠的盯着她,也不开口说话,没有指责,没有问原因,没有任何反击,时间都是安静的冷。
金真儿对上那双眸子,想在里面找到一丝波动情绪,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被吓的,苍白的,渺小的样子,她想深吸一口气去说,却发现说不出口了。
刘缇娜不以为意的收回目光,抬起手戴上耳机,让开继续闭上眼,靠在另一边。
那一刻,金真儿仿佛能闻到铁锈的味道,不知道是攥紧的手指甲陷在肉里的还是久老栏杆的味道。自己的无理取闹,就像打到绵软的海绵里,无人在意,无人欣赏。
“看吧,这就是刘缇娜,无论你怎么讨厌她,无论大家如何讨厌她,她依旧能扬着下巴,根本就不需要你们的喜欢。”金真儿心里悲哀的不得不承认这点。
权志龙他们虽然来的早,但是还是被挤在了外围。他努力的踮起脚尖往里面看,此时他手里紧张的都是汗,他替金真儿紧张,这份紧张比他每次练习生考试还要厉害,但是他心里有些高兴,他觉得自己在此时此刻能和金真儿感同身受。
“下一位,金真儿,天鹅湖白天鹅独舞。”
权志龙紧握着永裴的手,看着金真儿舞台上优美的舞姿,一直到表演结束都没有松开,他觉得他又发现一个自己坚持喜欢的理由。“永裴,你看,真儿是不是…”
权志龙刚想说夸赞的话,会场的广播又响起,“下一位,刘宥真,天鹅湖黑天鹅独舞。”
会场灯光随之暗了下来,小声议论声也渐渐响起,权志龙听着旁边人的议论,无非是比赛举办者李仁娜就在这个会场跳的“黑天鹅独舞”,也是这个舞蹈让她一舞成名,并且有了保送学舞的机会,所以她对这个舞蹈的苛刻程度可见一斑。舞台暗暗的,大家都在为这个即将出场的女孩捏了把汗。
“咣”突然一束白色的灯光打了下来,舞台上穿着裹胸黑纱芭蕾舞服的女孩早就摆好姿势,会场瞬间寂静如空。
权志龙不懂芭蕾舞,舞台上看不清面容的女孩,他只觉得随着音乐的响起和变幻间,那个女孩恰到好处的做着旋转,跳跃,收放的动作。
他好像看到在清冷的月光下,一个桀骜冷艳的,强势魅惑的吸引着王子的黑天鹅。寂静的会场里面,只有黑天鹅的脚尖旋转划过舞台,和击打舞台的声音,十分清晰。
这比白天鹅的温婉哀怨更刺激和吸引着每个人。谁都没办法抗拒一个美丽天鹅故意散发的诱惑,无论是王子,还是他。
音乐急促起来,在震撼人心的原地快速旋转后,音乐节点和脚尖齐齐的落下,穿着黑纱的女孩终于要谢幕了。如她出场时一样震惊,灯光下的她摆着和出场一样的动作,高扬着脖子,微抬的下巴,单足脚尖点地,以及舒展的手臂,都似乎在诉说着刚刚的不过是场幻境,黑天鹅不屑诱惑,只是王子的意志太弱了而已。
随着红色幕布的拉上和会场灯光亮起,掌声响起,权志龙不禁为金真儿着急,使劲拽下永裴拍的起劲的手,嘴里嘀咕着“我觉得一点都没有真儿跳的好看,一点也没有。”
这时候权志龙对金真儿的喜欢,带着一股子的盲目与固执,无论在过程中被伤过多少回,只要留有余地,他就还会义无反顾。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如果付出在一开始就不能对等的话,结局也早已注定。
比赛的结局显而易见,金真儿捏皱了第二名的奖状,又是这样,无论多少次但凡遇到刘缇娜,她就注定是个失败者。
会堂里的人们熙熙攘攘的离开,此时的后台里冷清的很,杂乱的舞鞋和衣服被人随意丢弃着,刘缇娜没来及换下黑色的芭蕾舞服,在外面随意的披上黑色的毛呢大衣收拾东西。
金真儿匆匆进来,看到她这副安然的样子,怒气的把自己第二名的奖杯奖状全都扫在地上,直面着刘缇娜,喊到,“好计量,我是该叫你刘宥真还是刘缇娜呢,你又再搞什么鬼,以为换个名字,就没人知道这次你用钱收买评委的事了吗?”最后的音调大概因为太过不甘都破了声。
刘缇娜慢慢的躬下腰,缓缓的拾起了地上的奖杯,也不解释,而是缓慢的开口道“三分四十秒,前脚跟碰着后脚尖行进的动作,而你后脚跟着地;四分二十秒,你忘记了一个击脚跳;五分十秒,头部转动幅度太大,你整个身子都在打晃。”
她轻轻的将奖杯放在桌子上,又接着说道,“当然这些都是什么大问题,你整个舞蹈实在太急躁紧张,白天鹅重点柔弱和孤独,缓慢而优美。在我看来,你…连第二都得不到,如同一个待宰的懦弱天鹅在拼命的逃命。”
刘缇娜说完套上大衣的袖子,看都不看红了眼眶的金真儿,走到一旁继续收拾。
“刘缇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呢,除了用你的钱贿赂,用你的权压人,根本不会有人喜欢你!”后面传来金真儿的吼声。
听到她这样说,‘喜欢吗,’刘缇娜不禁看向手里的奖杯,淡淡地开口,“只有可怜无能的人,才会乞求别人的喜欢。”
“真儿,你…你没事吧?”权志龙赶进来的时候,就听到金真儿对着背向她的一个女生,带着哭腔的怒吼。
他所认识的金真儿,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微笑着,没有哭过,他有些手足无措,心疼的哄她,“真儿,你看,你看,我特地给你买了郁金香,你今天跳的真的很好。”
金真儿红着眼,看都不看那包装的极好,被主人一路保护的很好的郁金香,拿起来使劲的丢在地上,“什么烂花,谁让你来了,权志龙你也在看我笑话是吧。”说完愤恨的气冲冲离开,走的时候顺带的踢散一地的郁金香。
“阿西,这都什么人真是…”东永裴气的要命,准备追过去和金真儿理论,却被权志龙按住。志龙强撑着笑脸,弯下腰,跪下来去捡那一地的郁金香,“没事的,没事的…永裴,真儿,真儿她,她只是心情不好。”权志龙扯出一丝笑,“啊,只是可怜了这个花了。”
刘缇娜早在闹剧开始的时候就停下动作,她站在那里,看着在地上拾花的少年,他低垂着头,发丝耷拉在他的额头,他的样子有些可怜,阳光在他有些杂乱的头发上一点一点的碎掉。
她不知怎么却想到厕所里听到开朗的声音,似乎这才是这个男孩本该有的模样。她低垂的头慢慢抬起来,终是向前走了几步,躬身拿起脚边的郁金香,黄色的郁金香花瓣被甩掉了好几片,有些滑稽又有些委屈。她慢慢的走过去,“可以把郁金香送给我吗?”
或许说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于是红着脸又加了句“我很喜欢郁金香。”
这是权志龙第一次见到刘宥真的场景。
黄色的玻璃不偏不倚的投下四方的阳光,后台的休息室里静的只剩下阳光的声音,屋子里都是脱下来的舞蹈服,绷带,和一些杂乱无章的矿泉水瓶子。可是即使这样他跪着,闻声抬起头望过去时,清晰的只看到那个人的面容。
阳光轻轻的挠在她漂亮的脸颊上,映在她莹白的耳垂有些发红,她的睫毛投下淡淡的蛾影,漂亮的眼睛里面有些懊恼,秀气的鼻尖上还有些细小的汗珠,淡淡的唇色,和披散开来黑色秀发,在暖黄阳光下映的极淡,就如同不小心沾了雨水的水墨画,晕开了不知谁的涟漪。
可能愣神的时间太久,对面的女孩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就慢慢的直起身。权志龙在对方的动作下紧张的后退几下嘭的坐在地上,连之前那股子自怨自艾的悲伤都一屁股摔没了。
“那个,它们已经坏了。”权志龙有些张皇的说道。
刘缇娜看他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一手拿过他手里有些张牙舞爪的郁金香,微微一笑“谢谢。”
黑色大衣,里面黑色芭蕾舞服,简简单单披着头发,漂亮过分的女孩,手里拿着破碎的郁金香,低下头似乎在嗅它,又似乎在看他。
权志龙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可能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画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