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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灯火 ...

  •   (一)灯火

      十一月二十八日,燕市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绮梦站在灯红酒绿的小巷口,身上只穿了一件吊带,一件薄皮衣,和一条劣质皮短裙,琴姐说,这样的天气不吃点苦是招不到生意的。天气不好,大家只想回家,之前在下班后路过的这条小巷男人,多多少少会有回头看看的,现在多得是裹紧帽子围巾行色匆匆的人,连眼都不抬一下,更别说回头看她了。穿着高跟鞋站久了,开始还能感觉后跟针锥般的痛,后来也就麻木了。双脚充血得厉害,原本肿胀的灼烧感,反而使绮梦觉得暖和起来。绮梦要不停拍掉头发上的雪,因为雪水融化再在头发上凝结成冰会更加冷。

      站了四个小时,胃里翻涌而来的灼烧感提醒绮梦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这时候琴姐从小门里探出头来喊她吃饭。说是饭,不过是一碗泡面,逢年过节可能加个鸡蛋或者多个火腿肠。

      注定是颗粒无收的一天,绮梦揉揉冻得发紫的腿和双臂打算放弃,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后面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做生意吗?一晚多少?”

      绮梦惊喜地回头,由于太过激动,声音颤抖得滑稽:“做!做!一小时两百,包夜六小时一千!”

      男人点点头,没有讨价还价,坐在车里朝她招招手,意指她上车。绮梦一段小碎步绕到车的另一边上了后座。

      男人把自己的西装递过来,示意绮梦披上,绮梦道了句谢。之后车里保持着寂默,两人再无对话。车里的暖气很足,绮梦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突然,男人问道:“为什么坐的离我这么远?”

      绮梦顿了顿神,看着反光镜里的一双眉目,如实答道:“怕你被别人看到,也怕我被人看到。”她之所以坐在后面离驾驶员最远的距离,是为客人和自己省却不必要的麻烦和尴尬,后面光线暧昧,又离得远,就算东窗事发,也有说辞。

      男人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绮梦想,他一定觉得好笑的是后面那半句话吧,他怕被看到似乎是合乎寻常的,她是做这种生意的人,肯腆着脸皮出去站街了,这时倒怕被看见了。

      男人带她去的这家酒店绮梦认识,以前带她来这儿的客人都年纪比较大,基本都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这里一夜价格不菲。男人带着她并没有从正门走,而是从后门进去了。绮梦倒也不觉得奇怪,正印证了她的顾虑。

      电梯一路上到顶楼,走到走廊尽头才是他们要进的房间,男人掏出一早准备好的房卡,领绮梦进了房间。

      绮梦很少碰到这种一早做好准备的顾客,基本上都是临时开房的。她洗完澡出来,男人便进去洗澡了。她擦着头发,环顾四周,应该是套房没错,但这种房型她从没遇见过,卧室和工作室都很大,中间没有隔开,凭家具和物品来区分工作区和卧室,房间色调是生硬的黑白灰,但暖黄落地灯衬的这样色调房间也能呈现一丝温柔暧昧。

      透过弧形落地窗,绮梦俯视着燕市,全国最繁华的城市,闪烁着城市之光,车灯,广告灯,商店的灯,路灯,万家灯火在缓慢地闪烁,流动,一直铺展到视野所能及的尽头。

      好美,好繁华,好热闹,自己这么一个低微到如尘埃的人物,竟然站在这里俯瞰众生,大大的反差让绮梦觉得讽刺,她收回目光,胃里饿的有些绞痛,便从窗户旁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吃,她喜欢小心翼翼地把橘子皮先劈开一条缝,一瓤一瓤地取出来吃,最后橘子皮如果还能保持完整,她便有种孩子气般的成就感。

      “橘子甜吗?”后面男声响起。

      绮梦回头,手里捏着剩最后一瓤,递给他:“挺甜的,要不要尝尝?”

      “好。”男人伸手抓住绮梦的手,把橘子送进自己嘴里,舌尖有意无意地舔到了绮梦的食指指腹。

      这暗示过于明显,绮梦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但多少心里还是有些颤动的。

      那人的眉很浓,眼睛很好看,鼻子笔挺,嘴角有些微微的上翘,让人感觉即使面无表情是也像在微笑,他面对着绮梦,眼里反射着窗外的流光,绮梦看着有些失神。

      他抬起绮梦的下巴,慢慢吻上去,舌尖还有浓郁的橘子味。绮梦被温柔地吻着竟然有一瞬间情动了。男人抱绮梦上床,伏在她身上,她微微喘息,心脏跳的很快,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第一次觉得这样奇怪,有种异样熟悉的感觉,仿佛曾经多次经历。

      男人想再次吻上去时,绮梦制止他,说:“不好意思,虽然我知道很没道理,但你能不能先把钱付了,一小时两百,包夜一千。”

      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钱包里掏出十张红钞递给她,绮梦数了数压到枕头底下,接着躺下,对男人说:“来吧。”

      男人再次覆上来,在她耳边说:“怎么?害怕我赖你账?就算我真的赖你账你也是赚了的,在这酒店住一晚可远远不止一千,比你在你那破地方住好多了,至少暖和不是吗?”

      半开玩笑半讽刺的话使绮梦的脸涨得通红,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了。

      在他快要到达顶端的时候,他细碎地亲吻着绮梦的脸,嘴里呢喃:“喊我名字。”

      绮梦从情欲里抽出一丝清明,问道:“你说什么…”

      “叫我名字,叫我海生。”男人重复。

      绮梦嘴里溢出的一句“海生”使男人撞击得更剧烈,绮梦觉得自己像在一条小船里,飘摇在波涛汹涌的海上。

      “再叫一遍。”

      “海生…”

      “再叫!”

      “海生…海生…海生…”

      绮梦只觉得脑袋里一阵白光闪过,下面开始强烈地收缩起来,脑袋里面一阵酥麻,男人也忽然停止动作,长叹一声,在她体内剧烈颤抖。

      歇了一会儿,男人抱起绮梦进浴室冲洗,他很认真地替绮梦洗着,认认真真地每一处,手法娴熟,仿佛替她做过无数遍。

      洗完后男人没有再有动作,只是搂着她,绮梦很累很快进入了深深的睡眠。

      绮梦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一群人簇拥着着她和海生说着什么,他们穿着仿佛是属于以一个很远的年代,里面除了海生,其余都不认得,她在梦里笑得好开心,画面一转,她梦见她穿着通红的喜服开心地抱着海生,海生也穿着喜服,脸却是板着。

      手机铃声在黑暗里狂响,绮梦从梦里惊醒,迷迷糊糊下床,从皮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是家里打来的电话,她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妹妹惊恐的求救声和剧烈地砸门声立马使绮梦清醒了,对着电话说:“绮晴!别怕!别怕!姐姐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之后,绮梦边报警,边快速穿起衣服。离开前,她轻轻走到床边去从枕头下摸索,手刚掏出钱来,就被一只手抓住了,绮梦顿住了,看了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过四分,她叹了口气说:“对不起,家里出了点事得赶回去,我少收你一半钱。”说着数了五百块塞回枕头底下。

      但那只手还是牢牢抓住她:“别去。”

      绮梦挣扎着扒开他的手说:“抱歉,我得走了。”说完快步离开。

      林海生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门口喊道:“绮梦!别去!”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绮梦坐在计程车里,内心还是平静不下来,那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她从来没告诉过他她的名字,他也不曾问过。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被他拉住的时候,内心有种强烈的眷恋感,但似乎有个不可控力在牵引着她,让她离开。她狠狠揪了自己的头发,真是疯了。

      刚到家门口,发现家里门洞开着,警察还没到,继父吴建民满身酒味,正在拿着板凳狠砸绮晴房间的门,叫嚣着让他进去,嘴里全是污言秽语。她冲上去要夺下板凳,却被一下撂倒在地,吴建民扭头看了眼绮梦继续砸门。

      绮梦怒喊:“你和我保证过只要我给你钱,你就不会碰我妹妹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狠狠丢在吴建民身上,“我身上只有那么多了!拿去!快滚!”

      吴建民停下手转过身,嘴一咧:“生什么气?哦,我知道了,吃醋了,也行,也是很久没尝尝你的滋味了,下次再好好疼你妹妹...”

      绮梦还没反应过来,吴建民已经骑在她身上了,撕扯着她的衣服,绮罗挣扎着,吴建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再动老子弄死你和你妹妹!”

      绮梦挣扎着想去抓旁边的啤酒瓶,却被吴建民抢了先,他握住瓶颈,把啤酒瓶底部砸碎,把锋利的瓶子边缘切入绮罗的颈脖,绮梦发出一声哀叫,本身的求生欲望使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救命。吴建民被绮梦的叫喊激怒了,疯狂地拿着碎裂的啤酒瓶插入绮梦的头,直到一片血肉模糊,吴建民才如大梦初醒,惊恐地丢掉了手里的瓶子,他没想杀人,但刚刚就像魔怔了一样,脑袋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和他说:“杀了她!杀了她!”

      在酒店的那间房间里,林海生自绮梦走后坐在那里再也没动过,黑暗里走出一个身着藏青长袍、背着手的男人,两边耳朵上各坠着一串铜环,身体稍一动便叮当作响,他面容阴柔,漆黑的长眉入鬓,寸长的头发却是花白:“林海生,罗绮梦已死,你也该把这一世剩余的命给我了。”

      林海生仿佛没听见面前的人说什么,只淡淡问:“诽台先生,这是第几世了?”

      诽台不疾不徐地答道:“算来,包括这一世已经是第十七世了。”

      林海生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指插进头发里:“我不想继续了。”

      诽台眼睛微眯:“这可由不得你,当初签契约的时候已经和你约法三章,一旦和我签订契约,没有改的道理。”

      林海生捂住面,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我后悔了,我看了她悲惨了十七世,惨死了十七世,我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当初我是如此恨她,抱她在怀里的时候,我明明感觉好想爱她想保护她。诽台先生我仍然愿意每世都把我的命给你,不过,能不能换她每世安好?”

      诽台冷笑了一下:“林海生你可能弄错了,无尘堂从来不是做慈善的地方,我向来只做杀人越货的事。十七世前你来到无尘堂和我缔约,以你每世的命换罗绮梦世世代代为娼妓,家破人亡,她每世都将在签订契约的时辰死于非命,同时我来收取你每世剩余的命,现在毁约已晚!拿命来!”

      诽台伸出食指点在林海生的前额,想引他的命源出来。林海生自知逃不过,闭上眼睛等待诽台取命。然而诽台才引出三分之一条命源时,那命源缩了回去,他再怎么引也引不出来了。只要契约没完成,他是取不出林海生的命的。

      诽台大惊,难道罗绮梦没死?他亲眼看着她的继父杀死了她,难道没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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