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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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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高课。
“什么?!”南田“啪”的把电文拍在桌面,“你是说,这电文是我们自己的电台发出的?!”
“这,”电讯处组员低头诺诺,“电文的加密方式,的确和军部与我们联络的方式完全相同——”
“电台位置呢?”南田恼火不已,她需要立即确认,如果不是军部的另有行动,那么就是特高课情报上的巨大纰漏——之前美方军火事件的幕后黑手再次活动了!
“我们还在查;启用信号搜索车需要您的批准——”
“马上去做!我需要立刻知道所有细节!”
南田随即拨通原田电话。
“特高课的效率不高啊,”还未开口,原田直截了当的说,“一个匿名电报,从拦截,到破译,整整花掉你们两天的时间,——看来我们之前华中战场的失利,并非意外——”
南田立即道,“帝国正在非常时期,你隔离特高课职员,用这种无聊的手段来增加我们的工作量——你不觉得这种内斗来的太低级吗?!”
“我正在帮你找出特高课的情报漏洞,你不配合感激也罢,还要指责我吗?”
“配合?!”南田恼火不已,“要怎么配合?!”
“消消气,”原田在那边语调稍微高了一些,“想要知道情报是从哪里泄露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听得这头南田陷入静默,原田顿一下,继续说下去,“鱼饵我已经抛出去了,能抓到多少鱼咬钩,那就要看你们特高课的本事了!”
说完挂掉了电话。
南田放下听筒,看着桌上那纸电文:“兔穴已破,猎杀银狐。”
几乎是毫无任何意义的两行字——原田行事一向诡秘,恐怕,也只有等咬钩了,才知道到底网到的,是哪条鱼。
军统。
“银狐?!”戴笠看着那条意义不明的电文眉头紧锁。
“我的权限范围内,没有查到任何相关的代号,”陆明眉头也紧蹙着,“应该,不是我们的人——”这话虽是结论,语气却带点疑问。
戴笠沉默了一下,军统确实没有这样的代号,甚至他所了解和掌握的□□特工里,也没有类似的代号,但这不代表,这个人就不存在。
陆明会意,的确,如果日方已经锁定目标,那么这个代号就不是毫无意义的。
“有没有这种可能——”戴笠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烟卷,“日方想抓内鬼,所以故意放出一个信号,一旦我们有所反应,恰好落实他们的设计——”
陆明怔一下,“有可能;”随即道,“那么我们只需要按兵不动,保持静默,就可以平安无事。”然而,这样的后果就是,万一日方真的掌握到什么,他们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我最担心的,还是陈啸风,”戴笠掐着那支烟,骨节都有些声响。这是离敌人最近也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却也是命悬一线,危险万分的一枚。
况且还有一个不定时炸弹,林婉华。
“梁仲春那里,目前很安静,”陆明会意,“他上次吃了大亏,这次必定会万分谨慎,我们只能继续保持监控。”
戴笠身心俱疲的点头,揉着眉心,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尹嘉宜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尹嘉宜官方的身份,目前还在法国;重新办理准许入境许可,现在需要日本方面的手续,一旦文件递交过去,日本人很快就会查到,禁令是谁申请的——”陆明停一下,“安全起见,恐怕要委屈陈夫人了。”
戴笠叹口气。让尹嘉宜如今只能顶着王金花这么个村妇般的名字和身份活着——忍不住看一眼手背的伤疤,算了,也不是第一次欠他的。
走了这条路,押上的又何止是一个名字,一个身份,或许迟早,也要赌上这条命。
尹家。
“文嫂,再来一碗——”文嫂刚要坐下,被嘉宜伸手将碗递过去,撒娇笑笑,“多谢——”
“你这么能吃?”嘉宣有些惊讶,“这都第三碗了?!你不怕长胖啊!?”
“都怪你,买那么多开胃的蜜饯,现在害我不停吃东西!”嘉宜一面接过碗,一面道。
“喂你讲不讲理,明明是你让我买的,现在又怪我?!”嘉宣气不过,“花钱出力又受气,我也太惨了吧!”
“好嘛,”嘉宜放下筷子,伸手看着他,“我不讲理;——胸针还我,我自己留着戴——”
“这?!——”嘉宣立刻赔笑脸,把筷子握进她手心里,“姐,多吃,多吃——”一面把菜朝她面前推一推。
正闹着,小郭开门进来,“我是真心运气好,每次来都赶上饭点儿!”一面笑着帮陈啸风把大衣挂在一边。
“今天胃口这么好?”陈啸风洗了手过来看着嘉宜,笑一笑。
“今天的冬菇冬笋特别入味,”嘉宜抬头看着他笑笑,“帮你盛一碗?”
“好,”陈啸风坐下来,却不忙吃,只是含笑看着嘉宜。
“最近总是特别饿,”嘉宜有些不好意思,放下筷子,陈啸风很自然的抬手替她擦一下嘴角,笑道,“这是好事,春天快到了——”
“没错,你可能还要长个子呢!”嘉宣在一旁闲扯胡说。
嘉宜刚要抬手打他,被陈啸风拉住,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套在她无名指。
和之前那枚一模一样的款式尺寸,只是,有些松脱。
早先受了许多苦,好在半个月来被家人悉心照料着,保养得宜,却也还没能恢复到从前。
陈啸风有些抱歉,“明天再去改一下——”兼着心疼。
“没事的,”嘉宜握他的手,不肯取下来,笑笑,“我努力吃胖些,就好了——”
“就是——”嘉宣插嘴,“照这个饭量,我看得改大一号——”
地下党。
“刚刚收到线报,明天下午,梁仲春会安排林婉华转移,”董岩行色匆匆,“再不动手,恐怕很难再有机会了!”
“好,我来安排人,你和黎叔负责后勤准备;我们来商量一下具体的方案。”
尹家。
“都这会儿了,先生跟太太不回来,小少爷也不知道去哪儿玩儿了!——”阿秀一面帮着文嫂张罗晚饭,一面念叨,“天都要黑了呢!”
“姑爷跟小姐我倒不担心——明家留晚饭也是平常;就是小少爷,从小就毛手毛脚的——”文嫂也跟着念叨起来。
“就是,最近总往外面跑,也不带我一起——”阿秀撅嘴。“八成又是去讨好秀珠小姐了!”
“谁又在背后乱讲我!”正说着,嘉宣推门进来。
“我,我讲的,怎么啦!你可不就是去巴结秀珠小姐了嘛!”
“我可是去办正事儿呢!”嘉宣挥挥手里的乐谱和书,“你们丫头的想法就是这么狭隘!”
“哼,我才不信!”阿秀翻白眼。
两个人正吵着,窗外灯光一闪。
“先生太太回来啦!”阿秀出来开门,回头叫嘉宣,“你去快帮着盛饭!”
说话间,陈啸风和嘉宜已经进门来。
“这是什么——”小郭瞧见桌上那一叠书本,好奇刚要翻动。
“没什么!”嘉宣一把夺过来,嘿嘿笑一下,“一些旧书而已,我这就拿上去——”说完夹起那摞东西飞快的跑上楼去了。
小郭看着他一脸紧张,微微扬眉。
“里面夹着他的情书呢,”嘉宜看他一眼,叫小郭,“不用理他,我们先吃饭。”
一时饭毕,嘉宜叫了阿秀一同上楼整理明楼让人捎回的衣物。
“明楼少爷可真贴心,挑的都是太太您最好看的几件,”阿秀帮着叠好一一放进衣柜。
“我的衣服有不好看的嘛!”嘉宜微嗔,“话多!”
“可是这几件你最喜欢呀!”阿秀眨眨眼,拎起手中那件白色的洋装,“我记的,上次给秀珠小姐庆生,就是穿的这件;好多人夸——”说着一面细细的端详,“哎呀——”
“怎么啦?”嘉宜过来看时,阿秀指着的地方,衣襟一边的蕾丝花边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勾坏了。
“好可惜,”阿秀皱眉轻抚着那处破损。
“放心,”嘉宜笑一下,“明天让嘉宣送去小顾那里修补一下,必定跟新的一样——”
“那可没准!最近小少爷总往外面跑,抓都抓不着——”阿秀忽然说。
“这也不稀罕呀,”嘉宜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还有先生呀,先生的话他总要听的——”阿秀把衣服都放好了,抬头道。
“好嘛,我试试看——”嘉宜点头,“让先生教训他!”
“教训谁?!”嘉宣从房间出来,路过一伸头,“就知道你们又背后嘀咕我,害我一直打喷嚏——”
“没有谁——”嘉宜看他一眼,“去替我泡杯茶来。”
“有是我!?”不等嘉宣反抗,被阿秀拉着去厨房了。
书房里。
“下午接到灰鹰消息,说梁仲春那里,正在准备转移林婉华,”小郭低声道,“有人看见梁的人在司各特路附近反复进出;加上拦截到的电文——”
陈啸风忽然抬手止住他的汇报,“你说拦截到电文?”
“是,”小郭从口袋取出一张纸条,“灰鹰下午拿到的——”
“他要转移,暗中把人送走就行,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陈啸风眼神一闪。
“军部现在委派原田全权介入,所以和军部间——”小郭说着也发现有些不对。和军部间联系用的密码,是之前破译的军用高级加密——梁仲春哪来的权力使用?
“你刚说,有人看见梁的人,在司各特路附近?”陈啸风眉头微微一动。
“是,”小郭立刻会意,——司各特路人流混杂,梁仲春有此一举,恐怕是要故意打草惊蛇。“我这就去告诉我们的人,保持静默,按兵不动——”
“不止如此,”陈啸风想了一下,“狡兔三窟——司各特路既然是个陷阱,林婉华一定另有藏身之处——最好能让自己露出马脚来——”
话还未完,小郭忽然摆手,快步走到门边,骤然拉开书房门
——“小少爷!?”小郭吃惊的看着嘉宣,端着茶盘立在门外。
“我,给你们送茶——”嘉宣脸色一变。
小郭接了茶,回头看一眼陈啸风。
“姐夫,没,没事的话,那我先上去了!——”嘉宣转身离开,快的有点像逃。
“局长?!”小郭望着嘉宣的背影,微微皱眉。
“不要紧,”陈啸风沉吟一下,“让他去——不过通知我们的人,明天如果有任何意外,要有应对的准备。”
次日午饭。
“等下你送我去顾师傅那里,”嘉宜一面交代嘉宣,又替他盛一碗汤。看他不答言,“喂——”
“唔,”嘉宣心不在焉的哼一声。
“怎么啦?”嘉宜看着他,“魂不守舍的——”
“没事,”嘉宣潦草的吃着饭搪塞着。
“一早出去回来就这样,”文嫂也嗔怪的看他一眼。
“哎呀说了没事!”嘉宣有些烦躁,昨晚姐夫的话让他焦虑不已——如果林婉华果真已经叛变——他心乱如麻,之前把他叫出去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目的;还有,既然转移林婉华是个圈套,那么组织上,是不是了解真相呢。他现在孤悬于组织之外,如果党内真的组织行动,或许是他与组织取得联系的唯一机会——
“喂——”嘉宜用筷子敲他手背——嘉宣顾着自己想心事,没留意饭碗已经空了,筷子却还在碗里拨弄。
“哦,知道了。”嘉宣点头,放下顾自饭碗上楼去了。
“他这是怎么了?”嘉宜看着他的背影,稍微有些疑虑。
裁缝店内。
嘉宜取出那件洋装,“喏,你看,就是这里——”指给小顾师傅。
“这个倒不难做,”小顾仔细的看了,笑一笑,“不过需要些时间——这是法国进口的手工花边,要补得看不出破绽,需得拆下来,按原样织好,再重新镶上去——您急用吗?”
“不急的,”嘉宜笑一笑,“你们抽空做就好——刚开了年,知道你们正忙——”
“哪里的话!老主顾了,您的活最要紧的——”
两个人闲聊着,嘉宣在一旁焦虑的来回踱步,时不时的看着窗外人流,忽然道,“姐,那边新开了家表行,我去瞧瞧——”
嘉宜看他等的不耐烦,点头,“去吧。”
“对了,您订的洋装已出了七八成了,请您过来试试看——”小顾收好要修补的衣服,招呼嘉宜。
“可是我没有订衣服呀?”嘉宜愣一下。
“是前两日陈先生来订的,”小顾笑了一笑,“还专程嘱咐说,腰身放的细一些——”
嘉宜心内一笑,这个陈啸风。
一面跟着过来试衣。
小顾的助手跟着嘉宜在试衣间,刚刚将衣服整理好,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嘘——”助手小梁摆手示意嘉宜不要做声。
“我们是特务委员会的,执行命令,搜捕抗日分子——都让开!”童虎蛮横的踢开眼前的桌凳,“给我搜!”
霹雳乓啷的一阵乱响。
“没有!”
“没有!”
童虎疑虑的上下打量着小顾和一旁的一个助手,“你们就没有看到什么人进来——或者从这儿经过?!”
“我们做这行的,挣的都是辛苦钱——哪里敢做窝藏逃犯这样的事;”小顾赔笑,“您也搜了;这里并没有别的人——”
“是,除了试衣间,我们都搜过了——”
童虎忽然眯了一下眼睛,几步过来,不顾小顾的阻拦,一把推开了试衣间的屏风。
先是一惊。
——一时间,店内静的尴尬又异常可怕。
“陈夫人?!”
嘉宜看他一眼,自若的对镜调整了一下衣领的别针,跟小梁说,“这里再稍微放一点吧,太窄了不好看——”
小梁也有些意外,随即道,“好,”抬手记在随身的本子上。
“对不住,陈夫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童虎心里懊恼不已,这一下回去,万一再告一状,算是彻底把陈啸风得罪完了。
“这是女装店,我来做衣服不稀罕啊;”嘉宜看着一屋子的特务,瞧他一眼,“你在这里才奇怪吧?”
“是是是,我们也是,奉命来搜捕抗日分子——”童虎低头诺诺,“这就走——”
“撤!”
刚走没两步,忽然又折回来。
“今天的事儿,得罪了,您多包涵,陈局长那里,您——”
“袖子再短一点吧——”嘉宜侧颜对着镜子,跟小梁说一句,“精神些——”
方才看他一眼,“知道了。”
“哎——多谢您——”
童虎碰一鼻子灰,抬脚要走,忽然停住。
盯上了小顾桌案下。
小顾小梁顺着他眼光看去,登时一个激灵。
那里堆着无数的边角料,可是有一块手帕,非常明显的血迹。
童虎几步过去拾起手帕。
“麻烦顾老板解释一下——”童虎登时来了精神,“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块手帕而已——”小顾也有些惊,可是很快定一定神,笑道,“不值得您费心——”说着要接过来。
童虎挡开他的手,细细看着那块手帕,他虽不懂,可以认得是少见的高档货——“顾老板很有钱嘛,用这么贵的货色——”
不等他开口,“况且这血——”他看一眼小顾,“您哪里受伤了?——”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他是用不起,”身后忽然道。
不等他惊讶,嘉宜继续道,“那是我的手帕——”她伸手去取——童虎看到她右手小指一侧一处伤口,像是锐利的划伤。
“您?!”童虎显然并不信服。
“对不住,我又弄伤您了——”小梁连忙道,“都怪我,笨手笨脚的——”一面轻轻的替她取下衣服袖口的别针。
童虎此刻无话可说。他压根不信,可是无能为力。
“还有什么事?”嘉宜看着他。
“没事了,”童虎咬了一下后槽牙,“撤!”
看着人走远,小顾关了门窗,“陈夫人——”眼神里汹涌着异常复杂的神色。
嘉宜摆手,看着他,“你不用解释;”她指着手帕一角,那里绣着细小的押花——花体的J——她取出自己的手袋里的那块,一角,同样的押花。
“你就算认了,他也不会信的——”
她收起手帕。
“他们一定还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嘉宜看着他,“多保重。”
“怎么这么久?”嘉宣在倒车镜里看着嘉宜,声音里却一丝心虚。
“没事,好好开你的车。”嘉宜这样说着,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说,陈啸风的太太,是工党?!”梁仲春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脑子没病吧!”
“千真万确,就算不是,起码也是重大嫌疑——”童虎细细的回想着下午的事。
“来的三个人,击毙两个,那个虽然跑了,可是受了很重的伤——那块带血的手帕怎么就那么巧,出现在店里——”
“那还不赶紧带人再去搜那家店!?”梁仲春嗓子都哑了。
“陈太太在店里,当时搜不到,事后一定早早转移了,再去只会打草惊蛇——”
“是是是,我都给气糊涂了!”梁仲春嗐声。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童虎看他,“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原田?”
“你傻啊?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再去告陈啸风的黑状,不是找死吗!”梁仲春坐下来,眯着眼睛,“这个尹家还真是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