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前传之天风苦雨（王天风前传）》沙堂

26、26

　　“姐夫？！——”嘉宣一路惊慌带喘的飞奔而来，却看见陈啸风失神落魄的站在那里，浑身血污。
　　陈啸风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得。
　　骤然转身，一把揪住小郭的衣领，拖到一边，狠狠的摔在地上。
　　不等他回神，从他身上抽下配枪，顶在他额头。
　　“处长？！”
　　“姐夫？！”嘉宣远远看着，也吃了一惊。
　　“为什么？！”陈啸风痛心疾首，“为什么？！”
　　“处长？！”小郭摊开手掌，举过头顶，眼中有泪光。“您不相信我？”
　　“我不是让你守在家里？！嘉宜又怎么会落到他们手中？！”陈啸风扣紧了扳机。“你是怎么办的事？！”
　　“是您打电话叫我来的啊？！”小郭声音震惊夹着恐惧，“董叔说您出事了，叫我过来接应你！”
　　“董叔？”陈啸风骤然一怔。
　　嘉宣看着他一脸吓人的杀气。
　　“你要干嘛！”一把拉住他。
　　“放手！”陈啸风低沉的咆哮。
　　“你疯了吗！”嘉宣吼一声，“他现在已经暴露，你以为你还能找到他！？”
　　陈啸风忽然像被抽去了灵魂般。呆呆的立在那里。
　　痛苦的掐紧了自己的太阳穴。
　　“现在姐姐最要紧——”嘉宣过来攥紧他的手臂，低沉然而坚定，“其余的事，我们一起来做。”

　　三个人一直熬到凌晨。方才看见抢救室的灯灭掉。
　　“夫人受的刺激太大，已经出现早产迹象，我们做了引产，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但是，”医生看着陈啸风，声音低了一些，有些艰难的开口，“——你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姐夫？！”
　　“处长？！”
　　两个人同时看着陈啸风，怕他撑不住。
　　陈啸风只是微微的晃了一下。脸色惨白。
　　“我看看她，”他颤着声提出。
　　“好，不过人还没有醒。”医生轻声说，“接下来，还需要很多天休养，这么大的月份忽然出事，实在是非常伤身。”
　　陈啸风没听见似得，轻轻走进去。
　　嘉宜惨白如纸的脸色，虚弱的深陷在白被单里。看的陈啸风心里抽搐的疼。
　　甚至有点怕她醒过来，他没法面对她。
　　想抬手替她理理凌乱的鬓发，又放下手来，觉得自己不配这么做。他终究还是拖累了她。

　　“处长？”小郭轻声叫他。皱眉看着陈啸风脚下，一地的烟蒂和烟灰。——陈啸风坐在角落里，抽了一整夜的烟。
　　“夫人醒了，您去看看吧——”小郭看着陈啸风憔悴不堪的神情，从未觉得如此落魄可怜。
　　“醒了就好，”陈啸风起身，“麻烦你，替我收拾一下，”他指指地上一片狼藉。
　　“您？——”小郭本想说，您不去看看她吗。可是看着陈啸风忽然塌下去的肩背，忽然就心里一酸，再说不出话来。

　　“太太？”阿秀看着嘉宜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轻轻叫她。
　　嘉宜费力的睁开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太太——”阿秀看着嘉宜的口型，立即会意，“您放心，先生没事——他带着郭秘书去工厂里了，”她看着嘉宜略微的点头，心里一酸，——都到这时候了，还是担心他。
　　嘉宜又虚弱的低头，仿佛想问什么，阿秀轻轻握住她的手，“太太，您和先生都还年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她说着就有点哽咽。
　　嘉宜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儿，闭上眼，扑簌簌的掉下一串泪来。

　　傍晚时分。
　　“夫人好吗？”小郭在病房门口，把一大盒东西递过去，悄悄问阿秀。
　　阿秀难过的摇摇头，“勉强吃了一点儿东西；一直睡着。”
　　小郭探头瞧着嘉宜脸色还挂着泪痕，叹口气，“这些药材和吃的，你先收着，还要你和文嫂多费心——”
　　“先生呢？”阿秀打断他，“他怎么也不来看看——”
　　小郭说不出话来，只是皱眉，“他——”他想起陈啸风噩梦连连的夜晚，“会来的——”
　　“什么时候？”阿秀直直的看着他。
　　“总之会来的，”小郭有点烦躁，他不想替陈啸风撒谎，可是也知道此刻，见与不见，都煎熬的要人命。
　　“你们男人都这样！”阿秀眼圈儿有点红，“出了事就只是躲！”瘪着嘴恨恨的抱着东西转身进房间去了。
　　留小郭一个人在外呆呆的。

　　“再多吃一点嘛，”阿秀哄着嘉宜，“吃多点好的快啊；那我替你温着，等休息下你再吃？”
　　嘉宜摇摇头，发一会儿呆，又接过她手里的碗，低头又吃了一点。
　　阿秀看着她，替她难过着急，可是陈啸风不来，她也只能干着急。
　　嘉宣原本话多的不得了，可是如今这场景，他也是一句插不上，看着嘉宜虽然也努力的吃药，治疗，却越发让人看了担心。

　　几天后，嘉宜出院。
　　小郭停了车，上来帮着收拾东西，嘉宜坐在一边望着窗外出神。
　　“哎——”小郭忽然发现什么似得。
　　“什么大惊小怪的！”阿秀过来看，小郭从床角拣出一只打火机来。
　　嘉宜回头瞧一眼，眼神闪一下。
　　“我说这两天处长管我借火——”小郭搔搔耳朵，“原来落在这里了！”
　　阿秀看着它，微微扬眉，然后哼一声，小声嘟囔，“胆小鬼!”
　　一面麻利的把东西装好，过来扶嘉宜，“走吧——”

　　看着阿秀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出去了，嘉宣犹豫了一下，进来坐在嘉宜身边。
　　“姐，我，跟你说几句话——”嘉宣坐近一些，握住她的手，看着嘉宜。
　　嘉宜膝上摊着一本书，心思却全不在书里，听他说话，也只是看他一眼，又垂下眼。
　　“姐，”嘉宣声音很轻，“这件事，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姐夫更不会——”他看着嘉宜睫毛抖了一下，“但是你要理解姐夫，他现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再忍一忍——”
　　嘉宜没说话，只是啪嗒掉下一串泪，看着他。又偏过脸去。
　　“他心里是有你的，可是这个仇不报，他一定觉得，很难面对你——”嘉宣抬手替她擦眼泪，特别心疼的看着嘉宜这些天来哭的红肿的眼皮，“别再难过下去了——”
　　嘉宜擦掉眼泪，望着窗外，凋零的树叶，半晌，喃喃道，“他不肯来——”
　　“姐——”嘉宣心酸的几乎也要掉泪，“他会来的，一定会的——可是眼下，他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嘉宜仿似没听见一般，“他不肯来——”
　　“你？！”嘉宣叹息，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家里以后要格外小心——”他压低声音，“连董叔都可以藏这么多年，我们只有更加谨慎——”
　　嘉宜只是落泪，轻声说，“他不肯来——”
　　嘉宣皱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他抬手扶她的脸，“姐姐，我们的敌人太强大，我们必须要坚强起来，才有可能活着，才有可能胜利！”
　　嘉宜看着他，好一会儿，只是轻轻的覆上了他的手背。

　　半夜里，嘉宣在隔壁睡着。
　　嘉宜却恍恍惚惚的，始终有些揪心，睡不踏实。
　　火光闪一下，又灭了。
　　仿佛隐约瞧见陈啸风的侧影，咬着烟卷，在身旁坐着，默默的握她的手。
　　想说什么，却也知道不过是夜有所梦罢了。

　　次日清晨。
　　“你醒啦？”嘉宣看着嘉宜，扶她起来，漱口，递一杯水过来。
　　嘉宜捧着水杯，却瞥见被角一点白色。
　　稍微怔一下。
　　嘉宣却没在意，“文嫂炖了鸡头米，蒸了小笼包，你吃一点？”
　　嘉宜点点头，“你也吃，我吃不完的。”
　　嘉宣愣一下，忽然笑了，“你可算说句话了！”他仿佛搁下好大的包袱，“我还以为你从此行了‘闭口禅’了呢！”
　　嘉宜瞪他一眼，不搭理他，顾自吃东西。
　　等嘉宣出去了，嘉宜伸手摸过被角下那支烟。
　　忆起打火机轻微的咔嗒声。淡淡的潮湿烟草味道。那支将点，却未点燃的烟。

　　尹家工厂的办公室。
　　“呃！——”陈啸风骤然惊醒，从沙发上坐起来。
　　小郭跑过来看着他一额的冷汗。
　　“处长——”他递一杯热水，小声说，“梦见夫人了？”
　　“我说梦话了？”陈啸风看着他，低下头去，掐着自己的太阳穴，心有余悸。
　　“是，”小郭小心翼翼的说，“要不，去看看吧？”
　　陈啸风伸手摸出烟匣，“去替我买盒烟——”他一面说，一面把最后匣中最后的一支噙在嘴角，摸火机时，却一愣。
　　“您最近抽的太多了——”小郭皱眉，“对身体不好——哎，您这是要去哪儿啊？这么晚了——”
　　“买烟。”

　　嘉宜安稳的睡着。
　　陈啸风借着一点点的月光，看着嘉宜。看起来比之前好一些了，唇边，脸颊，也有了血色，睡梦里，也没有再带着泪了。
　　忽然很想吻一吻她的额头，抚摸她额上柔软的卷发。
　　陈啸风有些烦躁，想抽支烟，想要快点消磨掉这些磨人的想法。
　　却忽然瞥见嘉宜搁在枕边的手心，握着一角白色。
　　踟蹰间，烟瘾肆无忌惮的攀上来，便抬手去她手心里，轻轻的抽掉那支烟。
　　眼看要滑脱手心，却被嘉宜忽然握住了指尖。
　　陈啸风惊了一下，看她时却依旧只是合目睡着，鼻息安稳。
　　可是叫她手心的温度暖的心里一晃。
　　顿一下，把烟抽了出来，背过身迅速的咬在嘴角，压住心里的一阵慌乱。
　　“唔？！”
　　蓦地一惊。
　　身后贴上来久违的温度，胳膊环在他腰间。
　　“咳咳——”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存惊的呛了一下。
　　停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似该解开她的手臂；然而转身便让她更自然的落进他肩窝，说不上是默契还是本能。
　　“唔！——”肩窝一阵尖利的疼痛，嘉宜贴着他的领窝，狠狠的咬下去。
　　陈啸风心里一酸，抱紧她，“咬吧，”他贴在耳边轻声道，有些哽咽，“我知道你恨；我不疼——”
　　嘉宜却渐渐松了口，伏在他肩头，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