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魔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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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急速奔驰中，佩利手执长剑直指前方，剑眉沉沉压低，面容看上去十分外严峻，明耀的蓝眸中燃着灼灼怒焰，他正全力以赴追逐前方的目标，那个他已十分熟悉的装束——一身黑色紧身衣包裹着修长的身形，行动轻捷迅疾，还时不时回头挑衅地吹个口哨，精致的金色面具流丽的线条仿佛也流溢着讥讽的冷笑，红发随着飞奔张扬飘舞，如同绿色高墙间跃动的烈火精灵。
前方岔路口，红发面具人竟停下脚步，闲闲斜倚着树篱墙，手中抛接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佩利当然认得，那个难以忘怀的夜晚，自己像寒风中的咸鱼一样挂在雷哲王偷情之所的窗外，这颗红宝石就是被这可恶的红发面具人“非礼”时候顺走的。
如果佩利的怒火可以显形，他已经是一个熊熊燃烧着的人形火把了，怒火的岩浆简直可以铺满整个通道了。
在佩利的长剑向那悠闲的身影劈下的瞬间，红发面具人轻巧一闪，转过转角，佩利纵身扑向前，但那红发面具人已轻盈地跃出十几步远，站在通道尽头的高墙下。
这是一条死路，红发面具人已没有躲闪的出路，他的手中没有武器，转过身来时，佩利已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佩利手中利剑一横，全部怒火都在为这志在必得的攻势积蓄威压。
“啊——————————！”突如其来惨叫声瞬间震散了佩利的威势，那是珀西的声音！似乎就从树篱墙的隔壁传来。佩利的心仿佛瞬间高悬到陡崖边，他几乎想要马上拔腿冲过去，但他望着眼前的红发面具人，此时立刻就可以一举擒敌，难得的机会就在眼前，佩利站在路口一时间犹豫不决。
“不！走开——！救命————！”珀西的声音越来越凄惨，连树篱墙都震动了几下，佩利忽然想到自己布下的陷阱，珀西该不会......
“呃——啊——————！”最后一声几乎声嘶力竭，却像是被什么打断曳然而止。这惨叫声在佩利胸中划过一道锐痛。佩利猛然向前方的面具人发泄般得劈出一道剑气，借着劈击反弹的力道身形向后急退，也没工夫顾及是否击中红发面具人，佩利一退到岔道口就拔足狂奔，他认识这一处地形，右侧拐角就是那个陷阱！
这些蠢货！只是让他们试探一下而已，怎么会来真的！不，不要伤害他！千万不要！万能的主啊！希望还来得及！佩利第一次全心全意乞求万能的主，追悔之情化为粗粝的铁锤翻搅着佩利的胸腔内腑，两侧的绿色树篱墙向身后急速后退，整个世界都在慌乱的奔跑中颠簸混乱。
就像一头惊惶失措的野牛，佩利在树篱高墙之间狂躁疾驰，转弯的时候差点撞上圆弧状的转角，险险没有一头扎进树篱墙里。
佩利扶着树篱墙狼狈地站稳身形，“住手！都给我住手！”他一边继续狂奔一边嘶吼着。
终于到达设下陷阱的地方，圆弧形树篱墙将这片空地围出一个椭圆形开阔地带。佩利从树篱墙的缺口处跑进来，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地上赫然一滩鲜血，触目惊心。
“珀西！”佩利仓皇的声音层层回荡在迷宫中，也回荡在他空空落落的心间。让佩利恍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佩利来到那滩血迹前，半跪在草地上，俯身颤抖着触摸草叶上的鲜血，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哀伤和孤独，仿佛置身在无边荒芜孤寂的黑暗冰原上。
上帝啊，我竟对珀西做了这样的事！这一切怎么会弄成这样！
明明知道珀西禀体柔弱，还布下陷阱，亲自带他走进来，这样做明摆着就是置他于死地啊，为什么会这样对他？佩利很清楚珀西并不是敌人，他甚至不是局内人。
佩利看得出珀西的疏远提防，但他从没有对佩利产生任何威胁。
佩利知道珀西不喜欢接近自己，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为自己指点了化解困局的关键；
佩利从马修那里知道，珀西这些日子每天都坐镇在马修的专属礼拜堂中及时汇总各方面消息，甚至前阵子为了赶工期还受了伤；
今天又亲自来到溪柏修道院为自己带来教廷的消息。
而自己却趁机亲手把他带入了这个杀局！
望着指尖沾到的鲜血，尖锐的心慌如同冰冷的巨锤轰然重击着佩利胸腔，在佩利的心海掀起悔痛的狂涛。
初见时那一瞬，珀西在晨光中超脱凡俗的缥缈身影恍惚又浮现在眼前，却在一道凌厉的剑光中消散殆尽。
原来，自从那次初见，珀西淡泊的身影就已印入灵魂深处。
刻苦修习炼金术多年，佩利很清楚，初见珀西那一瞬间就忽然突破境界，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无法迈入炼金术修炼的门径，而有幸迈入门径的人大多会在第一阶徘徊数十年，甚至一辈子。给修炼境界带来难得机遇的人，会让一位炼金术修习者终生感激。
私自研习炼金术，却在至圣大教堂中突破境界，佩利知道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刻，又是珀西及时掩护了自己。
无论珀西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已经走入了佩利的命运，带给佩利难能可贵的命运转机，对于这样一个理应报以厚意馈谢的人，佩利发现自己竟理所应当地对他回报以图谋和伤害。
此刻，被悔恨的狂涛淹没，佩利才明白，珀西在自己心中是如此特别。在初见的一刹那，他就让自己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唤醒了自己内心深处爱的悸动，化为自己心底柔软明亮的光。
这光芒明净，微柔，和佩利所熟悉的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这些年来佩利多次为了任务周游情场，他一向对自己和别人的情-欲拿捏自如。这陌生的感觉让佩利迷茫而慌张。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自己无法掌控的感情。
佩利从没想到自己竟会对一个人产生触动灵魂的爱意。那种只存在于古老传说歌谣中的爱。
原来自己一直在不断否认，不断逃避的——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眼前这不可挽回的过失，让佩利觉得，自己这颗心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感受到世间的爱和温暖了。
这些日子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对一个值得感激的人，一个想要亲近的人，想要爱的人，一次次威逼利诱、图谋算计，处心积虑地谋算可以控制他的把柄，想要把他的生死荣辱都一手掌控。甚至只是因为他的疏离而愤怒，不惜让他身犯险地。
“游吟诗人，在你的心中，爱情是什么？”——佩利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天，珀西虚弱地斜倚在软塌上的样子，他苍白的身影，他迷蒙的声音，其实一直都心间萦绕回环。
因为爱上了一个人，就理所当然地算计他、利用他、伤害他，甚至掳害所爱之人的性命？
这就是所谓的“爱”么？
佩利怔怔地望着满手鲜血，虽然周围绿意盎然，但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冰冷而绝望。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么好.......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该有多好.......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一阵微风拂过，这个葱翠美丽却冰封般凝固的世界忽然有了生机。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这个念头一起，佩利瞬间体会到周围世界的真实感，仿佛心中某处一层隔膜忽然破了，他感觉到舒缓从内到外弥漫整个身心。只一刹那间，刚才的一切恍如一场梦境。
佩利还是单膝跪地，俯身触摸查探着草地上的血迹。此时，他已经恢复一个二阶炼金术士的敏锐感知，内心也恢复了理智沉稳。佩利一直在溪柏修道院中清修，身着教士袍，这身装束是没有佩剑的。此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周围也并没有长剑。
刚才的红发面具人，执剑追逐，全都只是——幻像！
佩利拈着指尖沾上的鲜血，感应着血液的质地，他上过战场，杀过不少人，也和野兽搏斗过，即便不以炼金术士穿透物质表像的感应力，而仅仅身为作战经验丰富的武者，或猎人，他也能毫不费力地分辨出——这不是人血。
仿佛连日阴霾后拨开乌云，天光洒向大地，明朗天穹再现。惊喜、欢愉弥漫佩利的身心内外，如同清冽甘美的泉水从地底深处奔涌滋润干涸的大地。
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幸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太好了！他没事，珀西没有出事！佩利从来都不是虔诚的信徒，这一刻他的内心却溢满深深的感恩，向万能恩慈的主，向布列忒尼大陆古老的众神，向一切他所知道的神明感恩。
佩利在草叶上擦了擦手，站起身来时，明亮的蓝眸澄澈明净，整个人仿佛都隐隐焕发着辉彩，他感到自己的内在能量和周围百年山毛榉树篱古老的气息相应和，柔和而浩大，洗练着身心。
佩利前不久才迈入第二阶境界，这些日子一直为融合内心理性和感性的对立而磨砺神魂。他曾在第一阶境界修炼了二十年，所以对修炼进阶的磨练有足够耐心，得益于多年刻苦修习，机缘一旦触发，便达到厚积而薄发的飞跃，他曾经预感第二阶境界可能只需要几年时间就可以融合圆满。
此时，佩利竟发现第二阶的境界已然圆满融合，他甚至隐隐感应到第三阶境界的涵意，他距离第三阶的门径只有一线之隔了。而距离迈入第二阶门径才刚刚过去一个月的时间！
珀西！谢谢！佩利心中默道。
佩利已经多少有点明白过来了，迷宫的变化也许就是马修无意间的行为中触发的。自从过了那个转角厚后，发生的一切都是心念的折射。连马修都看出来了，佩利当然早就知道这座历史悠久的迷宫中，到处充满了炼金术的象征。只是没有想到，竟真的会在这里得到了宝贵的指引。
想到自己居然想要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设下埋伏，试探可疑人选，让佩利感到无比羞愧。他当即决定立刻结束这愚蠢的计划。趁不可挽回的后果还没有发生。
佩利感觉的自己精神力比之前更加浩大，他以冥想让自己的精神力弥漫，迅速沿着空地向周围的通道蔓延。很快，他感应到了彼得和艾瑞克，他们正在三道树篱墙的隔壁，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佩利直接向他们发起精神力的震荡。感应到佩利威严的气息，他们惊疑地停下脚步。佩利立刻向他们的位置赶去。
彼得和艾瑞克就是佩利安排的试探。佩利让他们带上夜鸦的甲胄，躲在迷宫中换上，扮成夜鸦的执法队。他原打算把可疑人选引到这处空地，假装走散，躲在附近，在可疑人物独自一人时，以传讯法器发出讯号，让彼得和艾瑞克假扮的夜鸦突然出现实施拘捕。
如果可疑人物不是玫瑰大盗，也许会束手就擒，也许会在惊吓中反抗，但他们一定不是彼得和艾瑞克的对手。这片空地周围的树篱墙有一处枝叶非常稀疏，只要稍稍拨开一些，佩利可以暗中观察他的身手。
如果遇到的是真正的玫瑰大盗，彼得和艾瑞克必然不敌，佩利还安排了后手——魔兽。
所谓“魔兽”是以法术药剂催发变异的动物，不但体格巨大，筋骨强悍，行动迅猛，还伴随着法力攻击。王都龙骑兵的类龙巨蜥就是一种魔兽。夜鸦则偏好豢养巨獒，常常会在行动时带上一只。赤焰湾家族也私下培育豢养了一些。这种训练有素的“魔兽”，即便三阶炼金术士对付起来也相当吃力。
穿过两道树篱墙的缺口，陡然见到夜鸦标志的暗黑甲胄，佩利也是条件反射般地心中一紧，虽然明知这两个家伙是他自己安排的，佩利还是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剑柄寻求安全感，摸了个空才再次意识到自己这套教士长袍是没有佩剑的。
夜鸦是每个私自研习炼金术的人心中巨大的阴影，连佩利自己都会冷不丁被吓到。更何况夜鸦曾一次又一次给玫瑰兄弟会带来毁灭性打击，那个神秘面具人一定会克制不住暴露身手。这也是佩利会用这招的原因。
“赶紧脱了！快！”佩利命令道，为了掩饰细微的尴尬，语气特别严厉。
“是！大人！”
一阵稀里哗啦，叮叮当当，彼得和艾瑞克迅速卸掉了甲胄。
“怎么回事？‘黑牙’呢？你们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佩利问道。
“黑牙”是他们带进来的巨獒，毛发黑亮，满口利齿交错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它的体格相当于一匹壮实的小矮马。
“大人，刚才‘黑牙’突然间攻击我们，为了救我，艾瑞克砍伤了它的背，它就逃跑了，我们转了好几圈都找不到它。”彼得立刻向佩利报告，他的声音有些惶惑不安。
“对不起，大人。当时太紧急了，我不得不伤害珍贵的魔兽，我们把事情搞砸了，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就发狂了。”艾瑞克瓮声瓮气地报告道，显然心情十分低落。
佩利伸手从艾瑞克腰间的剑鞘中拔出长剑，剑刃上凝固着红褐色的血迹。他平抚着剑身，感应着血迹，无论质地，还是残留的生命气息和空地上那滩血迹是一样的。
“你们俩，有没有受伤？”佩利严厉的语气中夹着几分关切。
“当时有甲胄保护，没有受伤。”彼得回答道。
“听着！”佩利语气郑重，“这个迷宫有古怪。行事一定要冷静！艾瑞克，你去把甲胄收好，然后向你们来的路搜索，彼得向‘黑牙’最后逃走的方向搜索。如果遇到默森先生和马修主教，一定要全力保证他们的安全！必要的时候损失‘黑牙’也不要紧。特别是默森先生，一定要保护他万无一失！”
彼得和艾瑞克愣愣地对视一眼，之前主上特别强调过，默森先生是重点探查对象啊？
“快！”佩利厉声喝道，“出事就来不及了！一定要尽全力保护好默森先生！”
“是！大人！”
佩利按下心中焦虑，开始冷静地分析形势，刚才自己陷入幻境，珀西和马修也许会碰到类似的情况。根据自身体验，佩利领悟到，幻境并没有危险，甚至还是一种内心指引。运气好的话，身为普通人的珀西和马修极有可能在这次迷宫之旅中迈入炼金术修炼的门径。
但现在迷宫中走失了一头发狂的魔兽，连彼得和艾瑞克都制不住，万一被珀西和马修遇到......
一想到珀西可能会受到伤害，佩利心中就隐隐剜痛起来，必须快点找到“黑牙”，在珀西遇上之前找到它！
佩利深深呼吸，以强大的意志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他铺展开精神力在通道中蔓延，在通向迷宫深处的一个S形通道中，他感应到和空地上的血迹类似的气息，佩利立刻动身向那个方向奔去，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在急速行动时，依然继续保持精神力稳定铺展蔓延，这是第二阶境界圆满的成就。
佩利一面快速向“黑牙”的方向接近，一面持续铺展精神力探索周围的通道，忽然，他感应到珀西，珀西的气息依然淡泊却似乎有些波动，像是陷入了挣扎。但“黑牙”竟正在向珀西接近......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魔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