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不独行 · 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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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只这四个字，大抵就能用来解释人世间大部分的悲剧。
昏蒙的天色里，漠刀拎着酒，来到这座荒漠深处的寂静花园。
少了人打理，这些原本只能听天由命的娇弱物种竟然也顽强存活了下来，只是长势杂乱，又有野草遍生，混到一处就显得更加的寥落荒芜。
刀客仰头灌了一口酒，他坐在这一地的荒芜里，独自念着从前，自言自语。
御不凡还身边的时候，漠刀总是少言寡语，他不是不愿意同那人多说话，只是对方说得开心，他也习惯性地安静地听，时间一长便形成了那样的相处方式。
而这一夜，他难得说了许多话，也不知那人听到了没有。
“你总是选择忍气吞声，才会被人欺负，但是我明白，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勇敢……”
“我说过，如果你无法走路，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带你回去……”
有雨点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他仰头看了看天。
“下雨了，御不凡。”
“从前你伤心的时候，就总是躲在暗处哭泣。”
“只要有雨，除了我，就不会再有别人看到你流泪了……”
那么，现在是你在哭吗？
别哭，我只是同你暂别，很快就会回来找你，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了。
喝空的酒坛爆碎在掌心，溅落点点猩红。
“紫芒星痕也好，漠刀绝尘也罢，无论我的身份是谁，无论过去多久……”
“我永远也不可能忘了你。”
相遇相知，相护相守，从开场到落幕，每一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从很久以前，当他吹起叶笛时，便已不再孤独了。
“狂沙依旧扬万里，天涯从此不独行。”
缓缓解下额前的神链，又轻轻放下，他低声念着，眼神温暖。
御不凡，你其实一直都在的，对吗。
这一夜的风雨里，是刀者渐行渐远的身影，而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一片朦朦胧胧的雨幕之中，总似有那么一道依稀的人影安静地伫立在那儿，长久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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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近傍晚，西沉的金乌为大地铺洒着暖光，柔柔地晕染世间万物，包括正站在自家面前，裹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正不住往下淌水的某人。
漠刀绝尘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他正在收拾心情，努力稳下因白日里的回顾而动荡不安的心绪。
尽管他此刻迫切需要亲眼去确认一下屋内的人是否真的完好，但是却更清楚对方对于自己的情绪有多么敏感，他不愿意让那人为他担心。
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几经变换的眼中渐趋安定下来，他轻悄悄地推开了门。
屋子里，眼点泪痣模样温润的青年正坐在桌子旁边擦头发，周身还带着湿暖的水汽，显然是一副刚刚沐浴过的样子，此刻见他推开门呆呆地站在门口，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绝尘，你这一场时间也太久了吧，终于结束了啊。”
“嗯。”
漠刀低低地应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明明方才站在门口还再三对自己告诫不要有什么奇怪的表现，但此刻他连移开视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难以做到。
御不凡却像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伸手摸了摸男人浸透了水的烟灰色的发，眉头顿时就皱紧了。
“哎呀，又湿又冷的，绝尘你是木头吗怎么还站在这里不动，里头正好有热水快去洗洗吧！”
青年说着便连忙推着人进了里屋。
只是，待男人乖乖听话去换衣服准备洗澡后，留在外头的人却忽然站在原地，盯着门发起了愣，直到有水珠从未干的发上接连滚落，洇湿了一片衣襟沁出凉意，他才恍然回神。
苦笑着坐回桌边，他拿起方才的干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显然很是心不在焉。
再怎么瞌睡，他也不可能一觉睡到傍晚，事实上今早漠刀离开后，御不凡也不过就多睡了半个时辰便起了。
想着左右无事，一个人待在家里又无聊的紧，不如去看看绝尘那里的情况，于是便悄悄地去了。虽说是悄悄，但其实他也没想躲着绝尘去，甚至原本他是准备待在那儿等人结束然后一起回家的。
只是后来的雨下得太过狼狈，躲在雨里的他更是，若是在那种情况下让绝尘看见这样的他，那个呆子一定会加倍责怪在他自己头上的。
没办法，谁让他家绝尘就是这么温柔的人呢。
御不凡骄傲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刚他确实挺难过，但不是因为责怪。
他怎么可能为此责怪他，这世间如若再也没有了御不凡，能让遗忘去安慰痛苦，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只是心疼。
心疼那个人所承受的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心疼他的痛苦，以及那种仿佛就算现在人群中，仍只独他一人寻不得归处一般的茫然和孤独。
相比于那种煎熬，御不凡觉得自己原本所能想象的，恐怕难及万一。甚至为此，有那么一瞬间，他无比痛恨起当年的自己……
御不凡，御不凡啊，你明明知道那是个多么害怕寂寞的人，为什么那时会狠心留他一个人……
青年停下无意识擦头发的动作，伸手捏了捏眉心，沉沉地叹了口气。
大抵还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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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刀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时，御不凡正坐在桌边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他，桌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绝尘，忙了一天饿了没？我刚煮的面，来尝尝。”
漠刀眨了眨眼睛走过去坐下，御不凡便看到了他正往下滴水的头发。
“哎呀，头发又没擦干，真是，像我这么细腻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粗心的朋友！”
捏着筷子的男人无意识歪过头看他，然后数落得兴起的某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捂住自己微烫的脸，显然正被萌得晕头转向，却忽而察觉到那人气息一沉，教他赶忙丢开萌点抬手按上对方肩膀。
“说多少次了不要用功力烘干，又浪费力气又伤头发……”
黑发的青年一面念叨着，一面拿着干布绕道人身后给人擦头发。
漠刀听着人说话，抿起的嘴角轻轻勾了勾，而后低头安静地挑起了面条放进嘴里。
嗯，没有味道……
男人眼神一动，面上却不显，仍旧仿佛毫无异状地解决了一碗面。
头发擦得差不多的御不凡往前伸头一看：
“嗯？怎么吃这么快？绝尘你真的饱了吗？要不然我再去下一碗？”
漠刀不动声色地拉住要去忙活的人，摇了摇头。
“不饿，但是困。”
御不凡闻言止住了要去厨房的动作，回头正对上那人安安静静望过来的眼神。
于是他也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笑了：
“嗯，我也困了，那就先睡一会儿？”
漠刀点点头，然后两人就一前一后进了卧室，一前一后爬上了床，又一前一后钻进了被窝，并排仰面躺在了床上。
“今天累吗？”
“嗯。”
“那就睡吧。”
“想听，我可以讲给你听。”
“不急，以后我们有很多时间。”
“御不凡。”
“嗯？”
“御不凡……”
“嗯。”
“御不凡……”
被接连喊到的人眨眨眼睛，忍不住侧头去看，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了，好像只是无意识地在叫他的名字。
最后一声还没得到回应，御不凡眼瞧着那人舒缓的眉心不安地隆起，像是努力想从困倦中挣脱出来的模样，连忙轻声答应。
“我在，绝尘，我在……”
“御不凡。”
“嗯。”
面上带了点笑意，青年不厌其烦地应着。
“刚刚的面，没有味道……”几近沉入梦乡的人含含糊糊地嘟囔着，许是松懈了心神，才无意识念起了方才清醒时还假装没发生的事情。
御不凡闻言呆了一瞬，僵住了嘴边的微笑。
他凑过去盯着身边已经阖了眼的人看了许久，才确定对方这回是真的睡着了。于是只好按捺下追问的心思撇撇嘴，蔫蔫地缩进被窝里开始独自纠结。
没味道？不会啊，我明明有放盐，像我这么细心又热爱厨艺的人，怎么可能做出下面不放盐这种事情呢！
嗯……肯定是绝尘太累了没尝出来！
哎呀，都说口味不要那么重，饮食要少盐少糖，我这么注重养生的人……
脑子里一溜烟跑过各种絮絮叨叨又乱七八糟的念头，黑发的青年迷糊间无意识地往身边靠过去，在无知无觉间被稳稳地拢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嗯……被晾了一个白天的被窝里其实还有一点凉。
但没关系……
很快就会暖和的。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不独行 · 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