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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十六、听者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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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姑娘也是少见,普通人听了都感到害怕的故事,你却淡定自若,神色如常。”
我转头盯着小白脸,他也看着我,眼神交汇之间,似乎都觉得对方来历不简单。
“你也少见,能写出这种故事的,不是心理有问题就是有亲身经历。”我这话对于一个刚认识还不知道对方姓名的人来说,有些直接。
对方稍微一愣,朝我一笑道:“你很有趣。”
我也投之一笑,心想,多半这人和那齐州派有关系。
回去以后,我没有将今天的见闻告诉其他人。一个人在房间里冥思苦想了好久,准备单独行动,倒不是我不懂得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只是存心想自己试试。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喝茶说书的地方,这会儿已夜幕降临,茶馆的门早关了,剩下天边一点余辉照映着它的存在。
那片余辉中走来一个人,正是今天一道喝茶的小白脸。
“你是齐家人对吧?”我问。
他不置可否,只说:“你们死心吧,我们与朝廷誓不为友。”说着他看了一眼我腰间的绿玉杖,我明白他已经做好交手的准备了。
我轻蔑地笑了一声,取下绿玉杖,扔给了他。“我不喜欢打架,你若不放心,交给你保管好了。”
大约是没想到我如此坦诚,小白脸接过绿玉杖还疑惑地看了我两眼。
“首先,我是从京城来的不错,其二,当然不止我一个人来,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对什么招安、招降没有兴趣。”
我这样一说,小白脸更加疑惑了,问:“那你来干什么?”
“听故事。”
待话音落地,他倒哈哈大笑了两声,嘴里还念叨着:真有趣。
“既然我是诚心来听故事的,为了显示我的诚心,我不妨将我的名字告诉你,在下御前护卫牧清枝。”抱拳间,他又是一愣。
“听说牧清枝是梁未雪身边的红人,虽是红人却不理朝政,不问世事,没法结交,也没法扳倒。”如此直呼未雪名字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厮果然大胆,即便是我,也只是偶尔在心里碎碎念几声姓梁的……
“江湖上怎么说我,我不感兴趣,我只是好奇皇上,也就是你口中的梁未雪,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用人神共愤这词,大约是为了讨对方好感,而且也成功得到了小白脸的好感,此番下来,他对我的警惕,已松懈大半。
“如果还想听故事,明日再来茶楼吧!”他留下一句话,欲离去,我忽然想起什么,喊道:“小白脸——”
话一出口才想起不对,他也没怪罪,头也没回地说:“我名字里还真有一个白字。”
白?齐白?齐小白?我寻思着,既然对方也没介意,不如以后就叫小白了。
第二天,我照旧去了茶楼,却没有见到小白,今天只是齐家故事的后续,也就是所谓的下回分解。
跟我一起来齐州的几个人大约是早听了未雪的什么指令,根本不过问我的行踪,他们也是分头各自行动着,至于什么进展,我暂时也不愿过问。
在这个下回分解中,齐家彻底衰落了,家破人亡,连祠堂都被推倒。
世家大族一夕之间,莫名沦落至此,也是世所罕见。
因为即便是满门抄斩的苏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有因有果,而齐家就不一样了,所有事情都来得蹊跷,甚至有传言说是他们得罪了鬼神。
“故事完了,感觉如何?”说书先生讲完后,小白终于出现了。
我摇头,道:“没什么感觉,因为这结局我不信。”我不信世上有什么鬼神,顶多有因果循环。
“你不像做官的人。”
“我也觉得自己不适合,所以你愿意收留我吗?”后半句我是开玩笑的,小白却有点当真了。
小白说:“我们不收女子。”
真是一句话把我噎住了,当性别成为障碍时,还真是说啥都没法。
沉默半晌,我终于问出了心底最想问的问题。“能告诉我为什么皇上要如此对齐家吗?”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导致齐家灭门的原因会是其他人,或许是因为我太了解未雪了,可是也可能因为我太不了解她了。
“告诉你又能怎样呢?你只是听故事的人,我是编故事的人,除此之外,我们不需要有任何其他关系。”
“也对。”我竟没有继续追问,总还是怕背后的真相令我难以接受。
说来我也是对自己无可奈何,明明心有疑惑才出来寻找答案,等到快接近答案之时,却又退步了。
未雪总说我由于一生过得太平顺,所以一直喜欢逃避一些残酷的现实,只不过自己没察觉罢了。
“故事已经完了,再会。”小白挥手,那姿势却像是再也不见一般,令我感觉生硬。
我一直在等着其他人的下一步动作,岂知从我没再去听书以后,他们也不再出门了。
兴许是我碍着他们了?
有了这个结论的我,趁夜收拾包袱离开了齐州,我想回去负荆请罪,这所谓的任务,无论是招安还是交战,我都下不去手。
未雪啊未雪,终归你还是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无论做什么都成不了。
我不过是一想到还有很多跟小白一样下场的人,就觉得害怕,甚至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也是有几分可笑。
得知我回宫的未雪,如我所料,一点也不惊讶。
“一个月不到,我算得丝毫不差。”未雪数着手指,似乎在向我炫耀自己的神机妙算。
“再待下去,我估计会疯。”我淡淡地说着,内心却有一股悲苦难言,我忘不了那个故事,忘不了小白沧桑的眼神,甚至忘不了整个齐州城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尽管那也许是我的错觉。
“呵,不管怎么样,你临阵脱逃,该罚的朕一样不会忘记。”
该说你铁面无私还是公报私仇?
我没答话,等着侍卫再次将我请入大牢,然而等了很久,也没听到未雪的发落,于是我心里不由得更加紧张了,莫非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在等着我?
“罢了,你先下去吧。”
来不及纳闷,我轻着脚步溜走了,心想莫非她是舍不得罚我了?
可见我恃宠而骄的缺点真是变本加厉,可即便如此,我的内心依然是害怕着未雪的,有臣子对君王的畏惧,也有傻子对聪明人的不解。
晚上睡觉前,我问未雪为什么没将我关起来。
她替我掩了掩被子,问:“你是不是希望听到我说,舍不得。”语气是肯定的。
我却尴尬了,移开眼神望着头顶上垂下来的帐子。
“被我说中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因为我确实那么想来着,更何况,关你十次也没什么用,该不听话的还是一样不听话。”
“你这样说得我好惶恐。”我明白,其实我很多行为在未雪看来是幼稚且考虑不周的,可她此番无奈的语气却引起了我的惶恐。
“有时候啊,我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隐隐约约,未雪呢喃着这样一句话,我心里头极大的不同意。
分明,不知道拿对方怎么办的是我好吗?
未雪的温柔从来都是欺骗人的武器,在第二天被通知罚去扫皇宫那一刹那,我再一次顿悟:未雪还是那个未雪,从来不会因为我服软而放过我的那个未雪。
“牧大人,您可得快点呐,以前我们十多个人扫整个皇宫都需要大半天……”
“牧大人,您得从这边开始扫。”
“牧大人,总管说西院没扫干净,要重新扫。”
“牧大人……”
在此起彼伏的催促声中,我满头大汗、腰酸背痛地忙活到了半夜,更可恨的是,检查的主管说我扫得不干净,第二天要重来。
我就差没冲过去抱着主管的大腿狂哭了:天啦,你知道皇宫有多大吗?我能在凌晨之前扫完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求我扫得很干净?你知道用一天轻功有多累吗……
可惜那会儿我已经累得没有力气说话了,靠着墙根就睡着了,天蒙蒙亮时,便有个可恶的声音将我唤醒。
“牧大人,赶紧起来,不然今天又要扫到半夜。”
我来到花园,看着满地落叶,心如死灰,恨不能仰天长啸:“该死的秋天!落什么叶子!”
是的,我没有力气嚎了,只能默默拖着笤帚慢腾腾地扫啊扫。
我问旁边跟着监督我的宫女,道:“如果我不扫了会怎样?”
“皇上吩咐了,如果牧大人非要抗旨不遵的话,就每天去倒夜壶推粪车。”
此话真乃一道晴天霹雳,如一阵暴风将我整个人凌乱在空中,瑟瑟发抖。
见状,宫女又安慰我,“好在是秋天,若是到了冬天,下大雪那会儿,才够得人扫呢。”
所以,我该为自己感到庆幸吗?
这是我自作孽,想得太天真了,以为回来顶多被关一阵,还可以和许久不见的狱友、牢头聊聊天,谁知未雪整人的法子愈来愈可恶。
“梁未雪!你太狠心了!”
当我说出这话后片刻,便有人来通知我,由于我直呼圣上名讳,要加扫皇宫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