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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五十五、主动请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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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老小一去汾州就是半年,我想大约是看在谢诚归功劳的份上,所以才得了这么长的假期吧。
“看你今日挺无所事事的,不如我找点事儿给你做。”未雪说。
“不用不用,我挺忙的。”说着我随手抄起旁边的帕子假装抹桌子。
等未雪给我派事,那不得累死,即便是轻松的活计,我这身疲懒骨头也不大想动一动。
“牧大人,您手里拿的是我正准备拿去洗的帕子。”小宫女轻声说到,我一抬手发现自己一手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这帕子是拿去抹了什么来……
这会儿不远处传来未雪的闷笑,我把帕子一扔就跑了出去,此番是有些丢脸。
我以为未雪自己去当孤家寡人也就算了,如今这情形,我也成半个孤家寡人了,她日理万机,我无所事事却还处处受限。
“清枝,怎么不进去啊?”然芝从旁走来,见我坐围栏上发呆,叫了我一声。
“我啊,晒太阳。”
“这天儿?晒太阳?你是打算把自己晒成人干儿啊?”然芝白了我一眼。
我嘿嘿道:“你真会说笑,如果我成人干儿了,一定第一个给你尝。”
“我可没那福分。”然芝扭头往殿内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倘若我只是这万千臣子中最普通的一个,应该要自由许多吧。
类似那踢到人头的噩梦,我又做了好几次,回回从半夜醒来,都再也睡不着。
也可能是因为梦的原因,我对未雪偶尔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天,我从未雪书房过,听到里面几位大人在激动地讨论着什么,随后响起未雪一声冷哼:“何必费那口舌,杀了了事!”
并非第一次听到这样下令杀人、砍头的话,那一刻我却感觉浑身发凉,脑海里又浮现了最近连续梦到的零散片段。
能如此决绝杀人的,我所认识的也只有未雪一个。
事后我问未雪是谁又要遭殃了,她反问:“你还会关心这事?放心,都是你不认识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想必经过苏延他们的事情,她对此很敏感吧。
“那你问来干嘛?平日你可从不关心这些的。”
未雪说得对,平日朝政之事,无论大小,只要没牵涉与我有关的人,我一概不问,那会儿也还算潇洒,只是这会子,我却也不懂自己了。
“就是忽然好奇啊。”也不知道为啥,又想起佛家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宽宏大量、慈悲为怀、回头是岸……等等以往我不待见的词句来。
“不过是个江湖帮派,四处生事,我寻思着能否招安,但现在看来还是杀了轻巧。”
咳咳……这类话我早已听惯,这逻辑我却始终没能领悟。“江湖帮派?招安?皇上不妨让我去试试?”
未雪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你?认真的?”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能少杀一人就少杀一人,一来显得皇上您宽宏大量,二来这也是桩积善造福的好事。”
“你何时做了佛祖的俗家弟子?”未雪偏过身子来,探寻地看着我。
“没有的事,我纯粹是出于为你着想。”
“呵,随你吧。”未雪眼里的疑惑并没散去却答应随我意,想我跟着她这些年,头一回主动要求表现,这个机会说什么也是要给的。
临走之前,未雪叫住我,说了些话。她说:“我不管你是出于好玩还是存心想做点别的,你现在都还有后悔的机会,我马上可以换个人去。”
“您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为我真心想为您分忧呢?”
未雪笑了,道:“这话,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
这话,老实说,我还真没答案,纵然未雪将事态形容得略微严重了些,也没能打断我要去招安的想法。
出宫时,好些人来送我,好似我牧清枝伴随圣上这么多年,头回要去做一件像样的事儿。
未雪给我选的随行人员全都是宫内难得露面的高手,虽只有五人,但我一一看过去,心想这不是成心不给我露一手的机会嘛。
然芝说:“还不是因为皇上担心你,你要时刻懂得感恩才是。”
我望着远处的未雪,作揖鞠了个深深的躬,引得周围人一阵怪诧。
那个四处生事的江湖帮派其实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或因安国朝局动乱受难流浪,或因未雪偶尔处事严苛而致家破人亡,或因乱投机……
很不幸的是,以上任何一种背景的人,都不在我擅长结交的范围内。
将一帮高手安置在我身侧,也是有劳未雪了,毕竟从她的角度来讲,也不想派我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臣子去坏事。
之所以要主动请缨,来走这一趟,不过是因为想听听故事,我虽常年在宫内,对于宫外那些流言总还是听过一二。
有人说她梁未雪是煊国百年难遇的明君,也有人说她终会在史书上留下残酷、冷血之名,当然我好奇的主要还是那些空穴来风的杀戮之迹。
按照情报,这个江湖帮派内部分为两派,一个主张被招安,以和为贵,另一个则反之。
“大家可有什么对策?”我环抱双臂,从左到右扫了一眼这次跟我出来的几个人。
有人说可以各个击破,也有人说直接把反对派的主力杀了,我感慨,真不愧是未雪派来的人,一言不合就杀杀杀。
“这太平盛世的,咱还是少造点孽吧。”我说着,否决了要开刀的几个人,只是若要智取,就得从长计议了。
好在此行,未雪并没给我限制时间,我潜意识里是想慢慢来的,所以一路上也不怎么紧赶慢赶,倒是悠哉悠哉的,半月后才晃悠到了人家的聚集地齐州。
到了地儿,我才开始全面了解这个帮派的情况,帮派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低调行事,我姑且就称之为齐州派吧。
齐州派的老大,他们称“大哥”,这大哥来头颇为神秘,因为打听了好久,也没听到谁形容过此人的相貌或事迹,咋一看,一帮子跟班小弟的名头都比他响亮。
这日,我躲开所有人去齐州一个茶馆听说书,不巧就让我碰上了这传说中的“大哥”,当然那会儿我还不知道他是谁。
嗑瓜子正嗑得舌尖发麻时,我余光瞥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小白脸,之所以说他小白脸,除了因为他长得白以外,还因为这人怎么看都像极了唱戏的小生,比杭修那气韵还要柔和。
“要清茶吗?”我提着茶壶直接坐到了小白脸对面。
他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大约是在想这谁家的不良妇女,上来就垂涎自己美色。
“反正我一个人喝也是喝,两个人喝也是喝,不如一起。”
小白脸没有过多推诿,欣然接受了我请的茶,我点的是这儿最好的茶叶,以为请人也不会丢人。
“今天说这段,估计没几个人听过。”小白脸此言一出,我心道莫非同一一般是个好听书的?只可惜我这些年被“关”在宫里,很久没整日整日地泡在茶馆了。
“想必是先生新编的故事吧。”
“不,那故事是我编的。”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令我刮目相看。
因为说来,这故事着实有些耸人听闻,若令那等胆小之人来听了,只怕回去是不得安稳睡眠,要做噩梦的。
故事说这齐州城内,曾有一齐姓大户人家,祖辈在朝为官,皆是刚正清廉之人,直到到了齐文汝这一代,一切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齐文汝有三位夫人,故事就从这大夫人回了趟娘家开始讲起。
说这大夫人从娘家回来了以后,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有人要砍她的头,而随着这梦而来的是,大夫人不光夜里睡不着,白天也开始发狂。
终于有一天,大夫人疯了,她不再认得自己的丈夫齐文汝,更不认得自己的儿子。
奇怪的却是,大夫人被关起来后的某一天,二夫人去看望她回来,当晚也做了噩梦,且梦的内容变本加厉,从砍头到了五马分尸等更血腥的内容。
承受不了折磨的二夫人没多久就上吊自杀了,死的时候,据说是被三夫人发现的。
三夫人后来倒是没出什么事儿,却在两年之后失踪了,再次回到齐家时已是死尸一具,且头和身体是分离开来的。
故事到一半,加之说书先生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语言,已吓得在场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那描述可怕场景的语言,真是深得我欣赏,此等奇人,有机会我非得请他去京城说说不可。
我想,京城背后的腥风血雨,编织成故事,或许会比这齐文汝的故事更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