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彡言

5、初一

　　新教室在北楼的三楼东侧，窗子正对着南楼下面接热水的地方。
　　林溪扫完地趴在窗台上发呆。
　　“林溪——”有人在叫她，低头一看，师澈拎着水杯站在楼下，大太阳明晃晃地照在他身上。
　　宋歌和夏颜买了饭回来，林溪冲楼下摆了摆手，离开窗台。
　　对，没错，宋歌跟林溪夏颜仍旧一个班，原则上翼中只收全市前500名，但有人的生母愿意掏几倍的钱把她送进来。

　　初中和小学的差别还是蛮大的，要上晚自习，离家远的只好在学校解决午餐晚餐。
　　宋歌说食堂弥漫着下水道的气息，米饭洋溢着泔水的味道。
　　八点半的公交车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林溪晕车，跳上去坐到第一排挨窗的单人座上，宋歌和夏颜跟着坐到过道旁的双人座。
　　暖黄的灯拉成一条长带，飘着孜然味。

　　翼中校长颇引以为傲的活动是每周一大课间的国旗下演讲，锻炼学生的能力，又对其他学生起到教育作用。学校拍宣传片时特意让学生表演，不，展示一番。
　　演讲按班级轮流上场，每周一个班。
　　第一周一班的师澈同学开场，新起点新生活这种每个学期都要讲的题目愣是得到一片掌声，下面的老师和领导们不住点头。
　　既然选择了远方，就只顾风雨兼程？难道不应该是今天我因母校而骄傲，明天让母校因我而自豪吗？
　　林溪盯着红旗想。
　　下周轮到六班了，老师说服夏颜写好了稿子，然而她就是不肯上台讲：“老师，我声音小，上台发抖腿软啊……”
　　每班出一期国旗下演讲，单人还是合作，不定。
　　作为一名记事起就混迹高中校园，校长办公室里电脑都玩过，6岁就对着一屋子高中生侃侃而谈的……呃，这个名词没想好，反正最后就定了林溪了。
　　老师很满意，夏颜很满意，林溪就当帮夏颜个忙了，也没什么问题。
　　“秋是染红的枫叶，是洗蓝的天空，是长胖的蔬果，是每个人都应该让自己得到什么改变什么的时节……”

　　宋歌说：“林溪你丫跟诗朗诵似的，听得我起皮疙瘩掉了一地！”
　　夏颜说：“挺好的挺好的，要是我肯定没人能听清写的什么。”
　　中午在食堂里，时不时被人从各个角度瞄一眼，其中夹杂着“我小学同学说叫林溪”“离得近了看着长得也就那样啊”“稿子写的真不错”……
　　不知道当时师澈收到的目光有没有把他裹住。
　　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两个女生说：“那谁冲楼上喊的那个名字，好像就是林溪诶……”
　　“打完水的时候吗？这么想想真的像，听说他俩小学是同桌呢！”
　　“……”

　　后来林溪再也没听见过师澈叫她，偶尔碰见了会笑一下，没再像之前那样互损几句。
　　过了几天，每次遇见时余光扫到，恰巧他正和同学说话，而她也在问宋歌中午吃啥。
　　又过了几天，在一千多人的校园里，很少遇见某一个人了，或者遇到了也和没有遇见一样，大步向前，小心迟到。

　　周苏和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特别帅？多年之后秦延一脸八卦地问林溪。
　　林溪说，雪后初晴，风吹帘动，有点儿冷，凳子猛地倒在地上，粉笔灰飞起来，他低低地说了声：“卧艹！”

　　这是俩人作为同班同学的第一次接触。
　　林溪正站在凳子上在教室后面画黑板报，后门口有人说：“就那宋歌？她妈是小三儿，是婊子，她花钱买进我们学校，整天跟校外的小混混接触，看她那样子就跟她妈一个德行……”
　　妈的，以为周末我们班没人不成？
　　林溪很霸气地摔了粉笔，正打算跳下凳子拎着出去，结果，凳子倒了，膝盖着地。
　　周苏和只是回来取东西的，他在最后一排，听见一声巨响扭头就看见林溪同学龇牙咧嘴地跪在地上。
　　“卧艹！”这礼有点大啊，听着都疼。“喂，你没事吧？”
　　林溪咬了下嘴唇，“你看着能没事吗？”
　　“你……你别哭啊……”
　　“……”林溪转了转眼珠，没用，还是流下来了。

　　周苏和把林溪背到了学校附近的门诊，裤子撩起来看着青紫一片，还鼓了起来，甚是吓人。医生摸了摸却说骨头没事不用拍片子，尽量避免活动，涂些药就会好的。
　　回去路上林溪说那是刺激导致生理上的泪腺分泌液体，她并没有哭。
　　周苏和没跟她争，小丫头片子，万一待会儿又哭了呢？

　　念在林溪同学的工伤，老师没有追究剩下半拉的黑板报，夏颜在周一晚上学校统一检查前补完了。
　　林溪没有告诉宋歌她为什么会摔下来，有什么好说的呢？不就是张思远翘课来看她们，她们却不敢翘课去墙头见他，宋歌去了，被老师抓住那次？
　　张思远在二中，那里出了名的学生打架狠，连老师都敢打，但张思远人高马大的没受过欺负。他顺应潮流留个斜刘海，跟翼中男生头发前不过眉中不遮耳后不及颈比起来，确实显得有点儿那
　　啥。
　　初中的孩子看上去十三四岁豆蔻年华纯真美好，其实呢，有了小心思，又貌似正义得很，最是不管不顾，容易伤人。
　　能跟校外的人有接触，二中帅帅的男生来看望，有的是人表面鄙视暗地羡慕。
　　不信宋歌没听见过流言，只是她不在乎。

　　初中的科目比小学多了不少，夏颜依旧稳稳地坐着年级第一的位子，宋歌也任凭腥风血雨保持第513名。期末成绩出来时，宋歌愤懑不平的说：“谁说就我一个老鼠屎来着？！这不是十三个关系户呢吗！”
　　张思远薅了一把她的短发，早知道老子进去给你垫底。
　　雪厚厚的，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一不小心就会滑到。
　　夏颜和师澈在讨论期末试卷最后一道数学题，林溪想问点什么，想想还是算了。
　　往前走了几步，师澈回头说：“林溪，你在学校为什么不理我呢？”
　　这时候就应该用周苏和的语气来咬着牙回答，我他妈还想知道！
　　于是林溪笑了笑说：“没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