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彡言

4、六年级2

　　夏末秋初的时节，衣衫单薄，夜风清凉。
　　“特别适合爬墙！”宋歌躺在屋顶上说。
　　林溪在她腿上拍了一巴掌，“你觉得夏颜……”
　　“那把破塑料剑还一尘不染的在她桌子上摆着呢。”宋歌坐起来说。
　　林溪：“哈哈哈我就知道她喜欢师澈还死要面子不承认！”
　　宋歌啧啧两声，没接话。

　　进入六年级两个月了，老师对林溪越发和蔼可亲。
　　用师澈的话说就是近朱者赤，在他的悉心指导无私帮助下林溪同学的成绩一日千里。
　　其实林溪的脑子很好用，就是人太懒，得过且过，提前达到大学生的思想境界：不挂科就好。后来觉得成绩保持在县四百名就能进翼中，目标也就是四百名。
　　坐到第一排后不太好意思再开小差，加上前后左右全是好学生，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总有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有个人天天在旁边比着，不甘心差太多不是。
　　按师澈的性格他也没有冷嘲热讽瞎显摆，他只是每次看考试成绩都特别热心地帮同桌抄下来，两行数字一比，特别直观。
　　夏颜果真做到了无论哪科哪场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大家看她的眼神炙热得像宗教狂热分子看见真主，只差拜一拜了。

　　张思远从角落走到后门口捎上宋歌的杯子再从前门进来拿上第一排中间四个水杯去接水，完成他绕教室一周的日常任务。
　　大家一致说这个时候的张思远特别帅，于是喝水也越发的勤了。

　　等换上冬装的时候，明明还有六个月才毕业，却掀起了准备毕业礼物的风潮。
　　林溪要准备六份礼物，给夏颜的是一本《夏至未至》，已经买好了；宋歌就一张CD吧，只是有点纠结买周杰伦还是林宥嘉；张思远需要一套护具，轮滑技术那么差；给于长亮的礼物绝对符合老师的心意，字帖啊，他那手字真是难以描述；师澈……比较难送，那就送个最简单又符合他的，钢笔！
　　还有一份，给秦延。可是她不知道能不能毕业前见到秦延，去年过年时他也没回来。

　　林溪突然觉得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那么脆弱，明明曾经形影不离一起长大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消失了。
　　虽然以前有人调侃着说青梅竹马的时候，俩人都会互相嫌弃得看一眼然后“切”的一声，但不可否认，就是青梅竹马。
　　秦延转学了，她不知道他的地址，也没有联系方式。
　　即使问问爸妈问问奶奶问问秦奶奶就能知道，林溪从没问过。
　　不好意思，有点生气，还有点秦延怎么不先联系她的倔强。

　　每次去奶奶家就能看见不远处的青砖红门口，还能听见秦奶奶慈祥的说小溪又来看奶奶啦。
　　秦延奶奶家的墙上有一片乱七八糟的涂鸦，是他们四岁那年拿染发剂抹的，当时俩人边写边念，觉得自己在发明一种神奇语言，后来王老师看不下去了，商量着把俩人送进学前班。

　　奶奶家有个纸箱子，里面都是林溪小时候的宝贝，谁都不许动。缺了一小半的麻将牌，用这个比积木好玩多了，秦延能摆出一个迷你游乐场；不锈钢的小桶，瓷质的小碗，他们把这些当作实验器材，什么东西都能和点水装进去，花瓣虫子宝宝金水沙子石灰等等；林溪小时候经常生病，输液器留了两个，灌满水把针头伸进蚂蚁窝，不一会儿就有的玩了；还有一些碎布，秦延陪林溪给娃娃做衣服时觉得特丢人。
　　后来林溪有了很多包装精致做工精巧的玩具，却再没那么宝贝过。

　　爷爷买来了过年时的烟花，有大桶的，可以在天上绽出绚丽的花，也有小个的，拿在手里星星闪闪冒着烟，或者形似小蜜蜂小蝴蝶，将将能飞离地面。
　　除夕夜里大人们都在看春晚，林溪觉得特无聊，就和秦延一起放烟花玩儿。秦延从菩萨面前抽出一根香，凑过去点燃，林溪在他身后跟着，再一起跑开。最后把香插回去，俩人跪在菩萨前面念叨：“对不起呀菩萨你别生气。”

　　邻居姐姐毕业时收到了一个很漂亮的音乐盒，秦延你还记得我们说好的吗？

　　老爸当上了小经理，也算熬成了领导，饭局渐渐多了，每次喝多了酒他就对人家说：“我们家小溪，你看她皮皮溜溜的，前几年我接她放学路过一个新开的羊肉馆子，想吃碗羊杂汤，进去一问十块钱一碗，那时候刚买了房，是真穷啊，看我脸色为难，抬起来的小脚又生生收回去，还装着任性说腥味重不吃，要吃我自己吃。唉真是，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带她吃遍全城的馆子。”
　　有次林溪也在场，听了之后斜斜地瞄了自家爹一眼，“如果那是家麦当劳我铁定不会收回脚。”

　　春天到了。
　　杨树开了花，絮子满院飞。
　　这是全校孩子作文里都出现过的景象。像雪花像蝴蝶像棉花像穿白纱裙的小天使像在捉迷藏的小精灵。
　　夏颜的文章里写着：“杨花落尽子规啼，春日里梨花满头覆，年少足风流，愿年年岁岁似今朝。”

　　“还似今朝，现在作业太多了，我可不想一直这样，就盼着日子快点过呢。”张思远嗷嗷地说。
　　夏颜笑了笑，“应试作文啊同志，就得励志。”
　　师澈说：“我倒觉得现在挺好。”
　　“是挺好的，不冷又不热，气候适宜，”林溪扭头说，“你看宋歌睡得多安详。”

　　就那么几本课本，翻来覆去看着目录都能背下来了。
　　等到连宋歌和张思远都感觉眼熟的时候，那一天终于来了。
　　一场简单到令人发指的考试，尤其是数学，恨不得把十以内的加减法摆上去，特对不起大家苦苦钻研的相遇问题。
　　大家说考试对不起复习，夏颜却说这么盛大的别离总要用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习来纪念。

　　夏颜的全县第一让班主任笑成一朵花，师澈第五也不错，林溪和于长亮都在前五十，宋歌和张思远没能进前五百。

　　那天六点半大家就来到了教室，这是最后一次来了。
　　林溪踩着桌子挂拉花，师澈接过来让她去帮夏颜装饰墙面画画黑板。
　　讲台上摆着给数学老师的靠枕，给语文老师的名家书法，给年轻的英语老师的项链。
　　第一次看见老师们一脸惊讶又笑的像个孩子。
　　很多事第一次就是最后一次，因而格外珍贵。

　　毕业联欢会上，夏颜弹琴宋歌唱了首《那些花儿》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