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关》陈宝榛

8、chapter8

　　小寒来了，开始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连续几天，T市的平均气温都在-5°上下徘徊，今天早上，还飘起了零星的小雨，特别湿冷。南方的冷不像北方，多穿几件衣服就行，这里的冷会入侵骨髓，从袖口脚脖子那窜进去，无孔不入。这雨淅淅落落下了一上午，夹杂着雾霾，漂浮在城市上空，如同罩着一方灰色的穹顶，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加上室内没有暖气，室外穿多少室内就得穿多少，晚上睡觉的时候，被窝都是潮乎乎的。一股股寒意，从被窝掀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睡梦中的裴隐忍不住把脚往里缩了缩。

　　前天许一博度完蜜月回来了，裴隐咋知道的，因为他早上收到了银行的信息，还吵醒了他。信息提示他卡里多了两万块钱。

　　啧，许一博这家伙，只还了七分之一的债。

　　一刷朋友圈，欠账的发了张照片，照片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里，装满了礼物，上面配一段文字：“哥回来了，要礼物的赶紧跪舔我吧。”

　　裴隐回他：“快过来给我跪下。”

　　他的节目在夜里，白天除了吃饭，基本用来补眠。随手关掉微信，他重新裹严实羊毛被，安稳入眠。睡了三个多小时，他让人给戳醒了。

　　一根冰凉的手指头，在他的脸蛋上点啊点，裴隐挥开，手指继续。他怒了，一脚踹过去，有他家钥匙不请自来的许一博，哎哟一声，跪在地上。

　　顺应了朋友圈的话，真跪了。

　　裴隐睡眼惺忪，一脸困意加怒意的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张口开码嫌冷又披上了被子，他对坐在地上的许一博恶狠狠地说：“还钱！不还就滚！”

　　许一博捂着肚子哎哟半天，笑的特别谄媚，他扶着床头爬起来仰视着裴大爷：“一大早提钱的多伤感情啊，来，吃饭吃饭。”说着拿出兜里差点被踹翻的麦当劳。

　　裴隐斜昵了他一眼，不跟美食计较，拿过麦当劳的袋子，里面有培根汉堡跟炸薯饼，量足足的，算他许一博识相。

　　这趟蜜月，许一博整整蜜了两个星期，晒得漆黑，裴隐吃了对鸡翅，顺口叫他非洲鸡。

　　从温暖的亚热带回来，还遇上几十年一遇的寒流，许一博直喊受不了，冷到手指头都伸不直了。好在裴隐的公寓里有地暖，他一屁股坐上主人家的大床，只穿着一件羊毛衫，兴致昂昂的赞美着巴厘岛的沙多白，海多蓝，水果吃到饱，海鲜吃到吐。住的海景房，早上看日出，晚上看夕阳，夜里造小人。

　　裴隐叼着薯条问他：“玩的高兴吧？花了多少钱？”

　　提到钱，许一博选择性耳聋。他跳下床，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送给裴隐的礼物，扔给了他。裴隐一手油，见有礼物挺高兴，擦干净手很期待的打开一看——一条满是热带水果的泳裤，颜色艳丽，还是贴身款。

　　裴隐把礼物甩回许一博脸上：“你当我跳脱，衣舞的啊，滚滚滚！”

　　这时裴予打来电话，裴隐背过身子接通了。那边许一博捡起花裤衩，嘴里嘀嘀咕咕说，多好看啊颜色多鲜艳啊，不识相。

　　一会通话结束后，裴隐脸色暗了几分，许一博不敢跟他闹了，问发生了什么事。裴隐说：“天气太冷，老太的关节炎犯了，很严重，膝盖肿的跟面包一样。”裴予叫他陪着一起去医院，她一个人弄不过来。

　　许一博想问他姐夫呢，想起裴家的情况，闭嘴了。裴隐把礼物塞进了抽屉，招呼许一博走之前帮他把家里垃圾扔了，出了门。

　　挂了专家号，头发花白的医生说，膝关节里有积液，关节软骨的损伤导致□□和少量的血水慢慢渗透出来，形成肿胀。裴母表情略带痛苦，很不舒服，裴予问有什么方法吗。

　　医生说要做微创手术，加快疼痛物质的代谢。裴予头疼，工作就已经够忙的了，哪有时间。医生改口说，也可以药物治疗，周期长点。

　　裴予听了说：“药物治疗吧，用最好的药，医生你开单子吧。”第一个疗程的药开了好几千，从医院出来，裴隐把母亲抱上了车，他对姐姐说道：“还是做手术吧，我来医院照顾妈……”

　　裴予直截了当的问他：“你有时间？你工作不要了？”

　　裴隐无言。

　　“哎，这时候家里要多个人就好了，我可以出钱，就是没人，你啊……”裴予想说，你要是找到老婆就好了，可以搭一把手。转念想想，这样说对未来儿媳貌似不太公平，“算了，我再多请个保姆，住家里，夜里多留意一下，你回去吧。”

　　“哦，对了，那个关贝，她是不是和劳伦斯闹过了？”

　　听她这么一说，裴隐讶异道：“有人跟你告状了？劳伦斯吗？”

　　“没有，只是听说。”

　　“不是关贝和他闹，是他和关贝闹，他一直挑她的刺。”

　　“所以你就看不下去，参和了一脚？”

　　“我只是刚巧碰到他为难关贝，姐你不知道，他明明会说中文，还故意说英语来刁难关贝。”

　　“裴隐，姐只想跟你说一句，你既然不想跟你姐夫的事业沾上边，就不要插手管他酒店里的事。劳伦斯是你姐夫手下花大功夫请来的，我们每个月要花一笔不小的数目供着他，还有年底奖金和各种员工福利，算起来可以请十个关贝。你不断的强调要和我们划清界限，又做这越界的事，这算什么？你是我亲弟，我不想因为你而被他有意见……你理解你姐么？”裴予说着说着，一股淡淡的悲凉之色涌上脸庞。

　　她37岁，保养得当，皮肤紧绷，裴家良好的基因给了她不错的五官，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裴隐和她都明白，近几年失败的婚姻生活，把她的内心折磨的老态龙钟，裴予说，他们这对夫妻，快演不下去了。

　　十几年的夫妻，除了在会议厅里，坐在一起，带着董事和副董事的头衔指点江山。一出会议厅，便风道扬镳，像没有关系的路人。个中苦衷，裴隐了解不到全部，也懂个六七分。

　　裴隐隔着车窗看着裴予坐上驾驶座，给老母亲绑好安全带，他弯腰对姐姐说：“姐你别为难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裴予富有深意的看了弟弟一眼，踩下油门，驶入滚滚车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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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粒所在的私立幼儿园，一学期学费六千，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差不多要一万块。对于关贝来，是不小的负担。之所以选择这里，主要因为幼儿园每个班上只有十几名学生，配上三个老师，小朋友们会得到比较好的照顾。

　　关贝工作的特殊性，决定了她的下班时间要比平常人晚的多，基本是圆姨去接米粒放学的。今天手头工作不多，关贝想早点下班去接米粒。换做平时想早退，根本不可能，还会挨劳伦斯的白眼，可今时不同往日。

　　关贝提前做好了手上的工作，过去对劳伦斯说：“劳伦斯先生，我要请假。”

　　上次的风波过后，劳伦斯在她面前一直抬不起头，看到关贝直挺挺的走过来，他有意识的测过身子去，避开她的脸。

　　“你去吧，你去吧。”

　　面对劳伦斯的不自然，关贝坦然的很。你受的那点煎熬，比起当时你欺负我我受到的，根本不值得一提。关贝走近了点，跟劳伦斯面对面站着，她扬起头，笑眯眯地说道：“劳伦斯大厨，不介意的话，我以后叫你陈爱德大厨吧，这样不是更接地气吗？”

　　劳伦斯的额头上，挂上几条黑线。这表示着，关贝每叫他一次，就提醒一次，他是如何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吗。

　　关贝投给他个“你自作自受”的鄙夷眼神。

　　向日葵中班里，小朋友们在做自由活动。米粒先和同桌画了会画，又用玩具堆了个四不像的城堡，还没到放学时间。好无聊啊，中班的游戏，已经满足不了她聪明的小脑袋了。米粒在教室里绕了几圈，粉白色的小裙子，随着她的小脚步摇摆着，像飞舞的蒲公英。

　　脸蛋可爱，性格好，米粒在她的小团体中，拥有不错的人气。这会子，她一个人坐在蘑菇造型的小凳子上，闷闷不乐。走过来了两个小男生，奶声奶气的问她：“米粒，你一个在这干嘛呢？”

　　“我在等圆姨接我回家~”米粒晃着小短腿，笑成一朵小花。妈妈教她，不论发生什么事，心情多糟糕，看到别人也要微笑。

　　“那，我们去探险吧！”一个小男生笑呵呵地去拉她的手。

　　他的话勾起了米粒的兴趣。

　　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去哪里探险？”三个小朋友头靠头商量了会，相互合作着，趁老师不注意，溜出了教室。

　　关贝从公交车上下来，想到一会女儿看见自己惊喜的表情，心情就好的不得了。她加快了脚步，飞奔向幼儿园。刚走到幼儿园门口，瞧见十几名老师，神色慌张的跑向某处。一个熟悉的女老师嘴上念叨着：“向日葵班的那几个小朋友怎么会跑到游泳池那！水那么深！不知道捞上来没有！”

　　向日葵班……听到熟悉的班级名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关贝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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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隐到酒店把换洗下的衣服还给关贝，他想想，还是不要贸然到后厨房那去了，以免落下口舌。他走到前台那，说明了来意。

　　几天前，关贝就把裴隐的衣服放在酒店前台了，他一直没来拿。前台小姐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面上笑嘻嘻的。

　　裴隐拿出关贝的衣服，前台小姐的表情更诡异了。

　　“这个是西餐厅，关贝厨师的，麻烦交给她。”裴隐当做没看见对方的表情。

　　“关厨师已经不在这工作了，您不知道吗？她这衣服已经放这好几天了，原来是您的啊。”前台小姐说道，她的眼神分明想问，您和她什么关系啊，怎么互相交换衣服啊，是不是一起过过夜？

　　裴隐一愣，关贝不在了？是被辞退了吗？

　　他第一时间想到姐姐裴予。

　　裴隐皱眉不说了不要为难她吗，他不在多做停留，边往外走边给姐姐打电话。裴予出差了，电话联系不上她，裴隐心里不是滋味。想起之前在医院裴予对他的警告，这么一算，岂不是他害的关贝丢掉了工作，他良心不安啊！

　　早知如此，不如让她继续被劳伦斯耍弄好了，也不至于丢掉保命的饭碗，真真不该多管闲事的。

　　裴隐火急火燎的驱车来到关贝家，他在路上做好了打算，自己引起的风波就靠他来补偿。前段时间高中同学开了家餐厅，拜托他的话，可以给关贝开个后门。工资跟裴予那不好比，但可以缓缓燃眉之急，总比母女俩抱着喝西北风好。

　　关贝怎么骂他都行，就是千万别偷偷在家哭啊。

　　裴隐三步并两步的爬到了七楼，站在在关贝家门口，犹豫了好几秒才按下了门铃。他忐忑的等着，不安地搓着手，是关贝前来开的门。

　　门一开，裴隐一眼瞧见关贝脸上的水光，以及那双湿漉漉的眼，他心里狠狠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