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珠》盏鸢

26、御前献艺

　　“起轿！”望着站在轻衣简从之后的黑影，凌儿只是淡然一笑，在转向李恪时瞬间又挂起了冷漠的面容。
　　自己身上穿着娇俏的粉色衣衫，再次提醒着自己如今她是‘琴舞’的身份。
　　不是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背负一切，可老天偏偏就爱开这种玩笑，似乎嫌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
　　九五至尊？这次的赌局是不是开的大了点？
　　“琴舞姑娘，这边请。”引路的内侍官将凌儿带到候场的地方，恭敬的吩咐着手下将空语琴摆在一旁，又对后面的公公交代了细心照料，才在凌儿的道谢中退了出去。
　　“她是谁啊？”一旁同样等待上场的舞女不解的私语着。
　　“她你都不知道，不就是近来京城有名的舞妓‘琴舞’喽。”尖酸刻薄的评判高调的传来，在‘舞妓’两个字上尤为加重了语气。
　　“什么？她就是琴舞？她凭什么资格进宫表演？在有名气也不过就是个妓女罢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风尘出身自然有着我们学不会的手段了，不过到底知道自己是见不得人的，呵呵。”听着刺耳的言语飘过，凌儿面纱下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意，不过眼神却从始至终没有波澜。
　　尽情的宣扬吧，最好今夜过后就能满城皆知她‘琴舞’殿前献艺的名声，越恶劣才越好，大不了就是妖媚惑众，总比进宫来的好。
　　“是啊，有些人出身再高贵也不招皇上待见，害的皇上还得上慵兰坊寻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清脆的在耳边炸想，凌儿也颇为意外的看着眼前人。
　　侍含？她怎么进宫了？
　　突然被噎住，其他舞女正想反击却见走进来的内侍官而住口。
　　“琴舞姑娘，下个节目就是姑娘的了，还请姑娘做好准备。”想到杨妃娘娘亲自交代照顾这位舞妓，内侍官也颇感意外。虽然对她的身份很是好奇，不过还是不敢多言。
　　“有劳了。”凌儿恭敬的起身行礼，让内侍一阵受宠若惊，又吩咐了几句忌讳才离开。
　　见人都不在凌儿身边，侍含才靠了过来，嘴里不停的抱怨：“你也真是的，这么好玩的机会都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
　　“是我错，下次不敢了。”凌儿顽皮的同她说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因为不放心才冒险跟了进来，不由的让凌儿心中扬起一股暖意。
　　看了看那金碧辉煌的大殿，听着内侍官的传唤，凌儿缓步轻移来到场地中间，没有伴奏，没有伴舞，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停留在了场内安静的粉衣女子身上。
　　只见女子不卑不亢的行过大礼，完全不忌惮众人的眼光，就好像这场地中只有她一人而已，就连那龙椅上的身影也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粉色身影来到琴案之前，微勾十指。清莲出水般的音符自她指尖划开，带着她一身粉衣尽显娇嫩，柔柔的透着一股拂进人心的婉转。
　　大殿中喧闹的杂音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凌儿身上，感受着这雕梁画柱间的一份清朗之气。
　　她的琴带着你，似乎走进了一份世外桃源，那里没有纷争，没有世俗，有的只是青山绿水，女儿柔情。
　　忽然她离席而起，单手持琴，单手拨音，粉衫于步履中开出一朵脱俗之莲，舞动中不时拨动的琴弦惊醒着嬉戏的蝶。
　　她舞姿轻盈似雪，淡若柳烟，舞动中带着的那份宁静祥和之气，让李恪浮起淡淡的愧疚之意，她的美好从来都不在这宫闱之内，她的才智从来都不浪费在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之中，她病体孱弱也从来不适合耗费心神的思虑明枪暗箭。
　　凭她的性子，自己这样逼迫，她会做出什么自己掌控不了的事，连李恪也不敢确定，大业之前，强留下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在自己身边，真的没有问题么？
　　凌儿的舞，在一片莲花绽开的梦幻中停步，带着最美好的幻想停滞在最美得瞬间，手中的琴音也在空灵的绽破声中落下帷幕。
　　大殿中一片寂静，皇上若有所思的盯着场中的女子，不愧是京城第一的舞娘，果然琴舞双绝，不过只是这样？即使琴技舞艺不俗却也不过是个弱质芊芊的娇柔女子，足以让恪儿冒着大不违的风险向自己要了她？
　　皇上目光中的探究凌儿不是不知道，或者说这就是她想要的，她的琴，她的舞，这样的水准就足够了，并不需要过多的展露自己的性情，如同粉衫一般，这……就是‘琴舞’。
　　骤然响起的掌声从龙椅上四散开来，安静的大殿中一时不歇的赞赏之声不绝于耳。
　　“你是何人？”龙椅上的王者眉目间虽透着激赏，话语中的威严之势却依旧不容置疑。
　　“民女琴舞。”听着大殿上响起的各种唏嘘之声，凌儿淡淡接口：“民女有幸能为圣上起舞，如今受人之托将家传宝物献上，只期圣上万福，四海升平。”凌儿已经不急不缓的从怀中掏出一细长木匣，在众目睽睽的大殿中双手奉上。
　　早在琴舞报出名姓之时，大殿众人就已经神色各异了，以她今日声明，京城之中又有何人不识呢？不过她如何上得这皇宫内院却让所有人置疑不已。
　　接了皇上的眼色，自有公公自凌儿手中接过木匣，一级级传阅到皇上手中，此时殿上诸人无不将目光聚集在那方寸大小的木匣之上。
　　只见皇上面带微笑的轻掀匣盖，打量盒中之物片刻后，面色不改的将木匣扣上，把玩着木匣，皇上目光如炬的看着跪在大殿上的纤弱身影，此时的大殿中众人屏息，没人知道皇上在想什么，谁也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浑厚的嗓音再次响起于殿堂内，才让在场诸位都险险的松了口气。
　　“如此翩然身影，当为世所罕见！赏！”说完挥手示意琴舞退下，宴会继续。
　　至此，琴舞造出的插曲便算过去了，谁也不知道琴舞呈给皇上的盒子中到底放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京城第一舞姬今日是如何来到这大殿之上的。
　　人们知道的只是，此后，名动一时的第一舞女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京城之中。曾经风风火火传出要纳侧妃的吴王李恪，自宴会后曾在御书房内与皇上有所争执，惹得龙颜大怒，此后称病修养，直到三月后才再度还朝，而纳妃一事也终是不了了之。

　　“哥！？你们怎么也在这里？”雪儿满脸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众人，不只是她从未见过的几十人的铁骑，还有面前站了一排的上官湘剑和司徒雯等人。除了飞叶和凌儿，可以说两府的熟人都到齐了。
　　看见上官湘剑，枫辽也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铁骑进京，可是自己不是去信让湘剑他们不用着急进京了么？如今这种情况自己要怎么解释？他们怎么会这么巧和铁骑在一起？重要的是，怎么还有……
　　“枫辽哥哥！”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幼小的身影便冲进了枫辽怀中。叶枫辽看着怀中的灵童，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怎么也来了？
　　见枫辽一脸的疑惑，湘剑很好心的为他释疑：“我们在京城外遇见铁骑，才知道雪儿出了事，至于这小家伙也够厉害的，跟了铁骑一路，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只怕铁骑就要被他逼疯了。”
　　湘剑想起自己刚遇见他们的场面就一脸的哭笑不得，这灵童还真受了凌儿的真传不成，什么都敢玩。
　　也不知道灵童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听铁骑说，从苏州城外他就跟着他们了，他们不肯带着他，他就一路给他们的马下泻药，给他们的洗澡水里掺辣椒粉，给他们的剑上涂浆糊……可他偏偏还是个孩子，让人对他下不了杀手，最后只能妥协的带他进京，直到遇见湘剑他们的前一刻，都还不知道灵童的真实身份，也还都在饱受摧残。
　　听着湘剑他们极其无奈的叙述，再看看铁骑他们一脸的敬谢不敏，枫辽觉得自己脑子里所有的神经都隐隐作痛，真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
　　“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姐为什么会被抓？被谁抓了？你的信里怎么都没提过？”潇雨最先回过神来，质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将灵童揽到自己的马上，枫辽就要带着众人向城外而去。
　　不用看枫辽敛起的面色，雪儿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枫辽连夜前来将自己从幽禁的地方救了出来，什么也没说就带着自己来见大哥他们。
　　好不容易脱困，雪儿自然该是欣喜的，可是看着大哥身后全副武装的铁骑和叶枫辽一脸的郁色，雪儿就是再傻也知道事情不简单，那么凌儿……
　　“我不走，我要见凌儿！”雪儿挺直腰杆毫不退让的面向叶枫辽，他一定知道凌儿在哪里，一定！
　　“你们先离京……”枫辽有些烦躁的避开雪儿的目光。
　　“我要见凌儿，不见到凌儿我不会走的！”丝毫不顾枫辽难看的脸色，雪儿执意不走，那个人从自己这里知道了凌儿的身份，现在枫辽又要送自己先走，那凌儿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凌儿怎么了？叶枫辽你不是已经找到凌儿了么？”湘剑真是一头雾水，怎么他们刚到京城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乱套了？
　　想起凌儿现在的处境，又看他们都一副誓不罢休的态度，如今时间已经被他们耽误了大半，就算连夜出京，天亮也走不了多远，这样也好，反正他也实在是担心凌儿的安危不愿意离开。
　　“凌儿姐姐怎么了么？”灵童疑惑的看着枫辽，为什么他们看上去都很紧张的样子？
　　“凌儿姐姐没事，你很快就能看见她了。”调转马头的同时，枫辽向飞叶等人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下定决心后，又带领众人向京城深处而去。
　　带领一众铁骑在上官家的私宅安顿好后，枫辽才带着雪儿，湘剑等人往慵兰坊赶去。
　　毫不理会众人站在慵兰坊外眉头深锁的情境，枫辽一步当先的抱着灵童向内院飞掠。看看金光闪闪的正门跟门前妖娆妩媚的女子，其余人也一致决定还是跟随枫辽的脚步翻墙而入。
　　“我的地方什么时候是你能来去自如的了？”慵懒的声音自摇椅中响起，灯火照亮的后院里，李萧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叶枫辽。
　　随后进来的几人也都微微愣神，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眼前的男人明显并不友好。
　　男人？他也是男人？雪儿有些怀疑的瞧着他，一身没有骨头一般的躺在摇椅里，还是能在妖娆中透着些许贵气，那种感觉和绑架自己的人似乎有些相似，只是这个人身上的贵气没有那个人那般强势。
　　转头扫过司徒雯再看向李萧的时候，雪儿的眉宇轻轻上调。同样作为女人，她已经觉得司徒雯的妩媚妖娆连她都抵抗不住了，那是一种天生的勾人心魄的美，自然到毫不令人厌恶的妩媚之气，可他……连身子都不用动，只是懒懒的躺在那里，举手投足间就已经比司徒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加上醇和的嗓音中透出男子的干净低沉，竟然奇异的带着让人安心的魅力。
　　除了叶枫辽，雪儿的疑问也在所有人心中转了一圈，最后都很有默契的保持缄默，只等着叶枫辽开口。
　　“你是谁啊？”不等枫辽开口，一道稚气的嗓音已经传到了李萧耳中，看着从叶枫辽怀里挣扎着下地来到自己身边的小娃娃，李萧瞪大了眼睛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孩子也未免长得太可爱了些吧？白净的如同瓷雕般的肌肤，惹人喜爱的笑脸上带着淡淡的酒窝，特别是那双异常灵动的双眸泛着清澈的潋光望着自己，长长的睫毛俏皮的呼扇着，他是精灵么？李萧觉得自己很无力很没出息的沦陷在一个孩子的笑颜中了……
　　枫辽早就料到了李萧的为难与嘲讽，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败在灵童的一个笑脸下，嘴角有些不自主的抽搐，想当时自己也是这般沦陷的，这孩子还是一样的有杀伤力，真是和她有一拼。
　　在灵童稚嫩却高段的攻势下，李萧很快就接受了院中的不速之客们，反正他也赶不走……
　　简单的介绍后，李萧就抱着灵童躺在摇椅里玩耍去了。于此同时枫辽也将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其他人。
　　众人也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简单交代之后，谈话声就趋于静默了，灵童在李萧怀中渐渐睡着，但李萧也没有加入众人的谈论。
　　伴着月上中空，后院中越来越安静，只有前厅的欢愉声过大时才会偶尔传来些或低沉或娇媚的调笑。
　　时间在众人各怀心事中流逝，他们能做的只有等，等着他们共同关心着的那个人，或者……等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