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狐》陆川Allison

3、第 3 章

　　谢谢谢谢。景汐连忙接过顾深从车上拿下来的冰淇淋。来，小朋友们，姐姐给你们带冰淇淋啦。
　　孩子们一拥而上，顾深在一旁帮着说，一个一个来。一想到这些孩子都没有父母，顾深心中也不免起了同病相怜之情。
　　顾深注意到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他的冰淇淋被抢走了，孩子红着眼圈，想哭又竭力忍耐的样子。
　　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他沉默着没有声响。
　　冰淇淋为什么不抢回来呢？他摸了摸孩子的头。景汐远远地看见这一幕觉得顾深愈发迷人了，他以后一定会是一个超帅的爸爸，自然的，她全然听不见顾深在对孩子讲什么。
　　你抢回来了的话，我再多给一支，好不好？顾深歪了歪头。
　　突然而来的勇气，孩子跑向了那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孩，用力一推，抢回冰淇淋，高大的小男孩醒悟过来，跟这孩子扭打起来，冰淇淋砸在了地上。
　　景汐急忙过来分开他们，生气地说，你看你们两个这样，这支冰淇淋谁也吃不成。顾深挥手示意那男孩走回来，送给他一支冰淇淋。
　　要是他再抢你东西怎么办？
　　抢回来。
　　打你呢？
　　打回来。莫名地，顾深爽朗地大笑起来。
　　走，我们去准备晚餐吧，景汐拍拍顾深的手臂。
　　你在沈灵雨家会住多久啊？景汐边切菜边问道。
　　三个月吧。
　　她也挺辛苦的，学费生活费都自己挣，不花她妈妈一分钱。
　　为什么啊？顾深惊讶地抬起头。
　　她爸爸去世了，沈灵雨就是倔了点，就因为她妈妈改嫁后没有回过家，她就自己挣钱，不用她妈给的钱。
　　内心深处好像被击了一下，原来你也这么努力地去生活。只是顾深的内心拒绝承认，心中的冰山，仿佛已经被这个固执的女孩融化的一角，自己却不愿意把她往好的方向想。
　　你不是也打工吗？也自己挣学费吗？
　　景汐尴尬地笑了笑。你知道吗，只有同类才会待在一起，跟沈灵雨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我跟她是一样的，但是分明不一样。她还有个妈妈，我什么都没有。景汐沉思了两秒，突然抬头一脸阳光地看着顾深。不过我有助学金噢。
　　啊。景汐轻声叫了一声，因为切菜不专心的缘故，刀不小心蹭到了手指。顾深递过去一沓纸巾，又掏出一张创可贴放在她旁边。这么多年，创可贴总是随身准备的。
　　没事吧？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不用．．．
　　菜我来切吧。
　　景汐皱了皱眉，这个时候的剧情，不应该是男主会把自己的手指含在嘴里吗？唉，直男癌，不解风情。

　　顾深？你回来啦。对不起噢，像是把你卖了一样．．
　　没事没事，孩子们都很可爱。
　　诶，你有点脾气好不好。顾深仍就是笑。
　　别．．．别笑。沈灵雨紧张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拉开拉环，不想却割到了手指。妈呀。
　　顾深凑过去，沈灵雨的手指上冒着血，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种心疼的感觉，顾深拉起她的手就往水龙头下冲水，沈灵雨被突然而来的血吓了一跳，怔怔地随顾深拉去。
　　惯性。在很久之后，顾深这样自我解释，是因为一直装着对沈灵雨好，所以才因为惯性那天也这么紧张她。
　　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你还做得好什么。认识的这几天，沈灵雨从来没有见到过顾深这么冲的语气。
　　突然，顾深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一样，突然停了下来，大笑起来。闻声，姜傅远从房里走出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顾深简直就是疯了，几近癫狂，他盯着沈灵雨，大声质问。
　　这二十几年你过得可还算舒服？没病没灾的，你也太幸福了吧。凭什么我们家族就要替你们承担痛苦，不就是有恩于我们吗，又怎么样，一百多年了我们还得还不够吗！
　　由于过度激动他几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白了，仿佛透着光，头顶竟长出了一对银灰色的狐狸耳朵，头发长及腰际，雪白。像是沉睡几千年突然醒来的神明，照亮了天地，却因他猖獗的本性让人不寒而栗。

　　母亲，你别走啊。年幼的小狐抓住母亲的衣角。
　　顾深，那位沈先生的命数将尽，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得去出尘之殿了。
　　母亲，那你还回来吗。
　　你要学会一个人好好生活。
　　留下小狐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忍受了近十年的孤独与痛苦。

　　现在，终于，我不用替你受伤，我终于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顾深心中不住地重复告诉自己。
　　姜傅远拄着拐杖过来，把沈灵雨拉到自己的身后，看似镇定自若。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才意识到，原来十年之前，沈伯伯酒后告诉自己的那个故事并非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那时姜傅远还在小学，有一天爸爸妈妈都有事不能来接他回家，便拜托了灵雨的爸爸去接他。未曾想那天沈伯伯醉醺醺地等在门口，还把别人家的小孩认成是姜傅远。终于接到人之后，居然还想开车回去，姜傅远有些嫌弃地走在前面，几次都想甩掉他。
　　沈伯伯只能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走。欸，小远啊，你过来走伯伯旁边来。
　　姜傅远不说话，低头加快了脚步。
　　过来啊，你过来我就给你讲一个秘密。听到这话，姜傅远倒是回过了头。
　　你看看我家灵雨，是不是从来都不会受伤啊？哈哈。其实啊，是有人替她受着呢。沈伯伯神秘地压低了嗓音。好像是一百多年前吧，我爸爸的爸爸的．．哎算了，我也弄不清，救下了一只受伤的狐狸，后来才知道，他是狐仙啊，所以啊，为了报答我们，他们就世世代代替我们家受苦．．．
　　那时的姜傅远只当这是个酒后乱语的故事，听听就过了。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沈伯伯的电话，再三嘱咐不能告诉沈灵雨，说什么怕她有心理负担、有罪恶感。

　　姜傅远挡在沈灵雨跟前，其实他心中明白，这也许不能阻挡什么，但却一定要像小时候那样，无数次为她挺身而出。若不能带你一起出逃，那就让我替你挡住灾祸。
　　快跑。姜傅远低声说道，沈灵雨吓得迈不开步子。
　　沈灵雨！姜傅远催促，依旧不见动静，他拉起沈灵雨快步向门口奔去。
　　沈灵雨回过一些神来。你没骨折啊？
　　你还有时间管这个？姜傅远往沈灵雨头上一记暴栗。
　　顾深冷笑一声，再也不似平日里那个安静温暖的男孩。他一跃便抓住沈灵雨的领子，完全没有防备的，沈灵雨被一把提起，顾深一瞬间就带着她疾驰出门外，一跃而上平川最高的大楼楼顶。
　　楼顶风很大，刺得沈灵雨脸颊生疼，在楼顶的边缘，顾深停了下来，伸手把沈灵雨悬在楼外的半空中，用一种不屑的眼神打量着沈灵雨。
　　顾．．．顾深。沈灵雨直打哆嗦，声音小得刚说出口就被淹没在风声中，单薄的身子在顾深的影子里显得那么软弱无力。见到自己的对手这么弱小，顾深轻蔑地笑了笑，长发扬起在夜幕中。
　　嗯？怎么了房东小姐，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容易解决。声音像是充满了尖刺，可以随时随地伤人的尖刺。
　　只要我也在这个世界，管你遍体鳞伤我都不会丝毫受损，是这个意思吧？那．．．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哈哈哈。
　　最后的大笑，让沈灵雨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遭遇，那些孩子，也曾经这样笑她，嘲弄她。
　　到底怎么回事嘛！沈灵雨幡然醒悟过来，朝着顾深大吼一句。你说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你这样对我有道理吗你说说看！
　　这下轮到顾深惊呆了，这个女孩子居然这么凶，完全不在意料之内，毫无意识地，顾深松了松手，沈灵雨急速下坠，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下落之时，她抬头看着他，他眼中的惊恐，显然不比自己少。
　　我没有想要你．．．死啊。顾深喃喃自语，胸中的怨愤，因什么东西，摧枯拉朽般地崩塌了，变为了失落，甚至无助，他的身体在风中略微晃了晃。

　　母亲，顾深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满足了，我把我的使命给毁了。

　　母亲，为什么没有人帮帮她，她怎么办，你帮帮她好不好。

　　母亲，我怎么办。

　　心中的悔意，将要从喉中溢出，顾深飞身跃下，千万，千万，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