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上青天（古代悬疑）》花绘

26、二出手

　　云青轩带着一行人回到都城云府，云青轲第一次看到大哥神乎其神的破案，又诧异又惊奇又佩服，一回家就和云老夫人交头接耳，嘻嘻哈哈事无巨细的说起这次少林寺之行。当云青轲回到问学院的时候，看到云青轩头插碧玉簪，身着一件簇新的宝蓝色素面湖杭长袍，小蒜正拿着一件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在他身上比划，小姜则是抱着一匣子玉佩在认真挑选。
　　云青轲眨巴着大眼睛问：“大哥，你要出门吗？”
　　云青轩道：“是啊，我去趟永福长公主府，你在这儿用功念书，等祖父回来一起用晚膳。”说话间便穿好衣服，从小姜手里接过一块羊脂玉祥云玉佩系在腰间，便踩着黑色朝靴大踏步走出去，林虎带着几个护卫紧紧跟上。
　　永福长公主府非常大，上次程尚生辰的时候酒宴摆在府西的擎宇楼，而这次程尚直接把云青轩请进自己寝居的院落皓轩堂。云青轩一眼看去，正厅里挂着一幅四季如意图，角落里放的是累丝镶红石熏炉，梅花朱漆小几上放置着一对漂亮的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丫鬟们鱼贯而入，用斗彩莲花瓷碟装着的点心十分精美，程尚亲手用内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为云青轩泡茶，好一个富贵景象。
　　程尚笑道：“你太过小心翼翼，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后，我就把小堂姑的事情跟我爹讲了，我爹很认同你的做法。要说我们程家是最容不下嫡庶不分长幼无序这等事的。你也是在其位谋其政，何罪之有？”
　　云青轩很是坦白：“毕竟殷二夫人出身程家，我担心会有风言风语影响你们。”
　　程尚哈哈大笑：“你想多了，我娘就我一个儿子，程氏家族里眼下又没有待嫁的姐妹。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再郁闷也只能说几句，他们能奈我何？走吧，我爹该回来了，我带你正院。”
　　永福长公主和程直果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夫妻俩把云青轩当做程尚的挚友来看，很亲切的寒暄。永福长公主生得与皇上有几分相似，因保养得当，瞧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身着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头戴鸭青点翠凤头步摇，唇红齿白，仪态优雅。程直年过四十，依然眉如远山目若寒星，身着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长袍，不苟言笑，但眉目中有着几许真诚的赞许，云青轩逐渐放下心来。
　　程尚搂着他的肩膀道：“怎么样，小青子，我爹娘为人都很好的。”
　　永福长公主嗔了程尚一眼：“瞧你，正经点儿。”语气中满是慈爱。
　　晚膳过后，云青轩裹着披风推开窗户，凝望着夜空中寂静的一轮明月。云柒递上一杯热茶：“公子，天冷了，不要着凉。”
　　云青轩关上窗户，回到桌前坐下，云柒问道：“公子，小的有些不明白，我们手头有了淮南郡王那么多的把柄，为何公子始终不奏明圣上？”
　　云青轩捏着茶盏，慢悠悠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皇上登基时非嫡非长，靠着简王与和王两位王叔的助力才登上帝位。所以皇上对宗室一向最有耐心，这欺男霸女，残害百姓，强夺良田的事，即使我们莽撞去告，哪怕拉上欧阳尚书和程御史中丞，最后也一定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何况还有淑妃在一旁求情，结局一定是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云柒大惊：“那就放他继续这么鱼肉乡里不成？”
　　云青轩裹紧披风：“好戏刚刚开台，我听说淮南郡王妃即将带着孩子来都城省亲，对吗？”
　　云柒点头：“回公子，淮南郡王妃和她的两个儿子预计后天抵达都城，这女人回来后肯定又是四处蹦跶。”
　　云青轩笑得意味深长：“那就助她一臂之力吧。”
　　云柒瞪大眼睛，但是看云青轩又不像是开玩笑：“这？”
　　云青轩招招手：“附耳过来。”
　　云柒连连点头：“小的这就去找师父，一定妥善安排好。”
　　过了五日，云柒来报：“禀公子，淮南郡王妃得沈淑妃召见，出宫的时候神情万分喜悦。”
　　云青轩阖首，把手中的毛笔掷进笔筒，挥手道：“去吧，多刺激她几下。”
　　第二天，淮南郡王妃便收到康郡王府的洒金请帖，康郡太妃亲自邀请她与两个孩子过府做客。
　　康郡王虽然以愚直闻名于宗室，但是这么多郡王，就数他最得皇上器重。淮南郡王妃心中得意，打扮得富贵美丽带着两个孩子来给康郡太妃请安。
　　康郡太妃眼神有些不好，眯着眼打量半天，笑得和蔼慈祥，对两个孩子招手道：“好孩子，到叔祖母跟前来。”
　　淮南郡王妃朝两个儿子示意照办，康郡太妃一手拉着一个儿郎道：“有二十岁了吗？”言语中露出几分老态龙钟的疲态，语气颤巍巍的问道，“我瞧着你生的这两个孩子都挺好，哪一个是世子啊？”
　　淮南郡王妃和两个儿子脸都僵了，康郡王妃上前笑道：“母亲，您又忘了呀，淮南郡王府的世子是前头那个郡王妃生的。”
　　康郡太妃挑挑眉，叹了一口气，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字叹道：“这当娘的无能，孩子就跟着受罪。”
　　淮南郡王妃脸色铁青，紧紧捏着茶盏的手青筋毕露，康郡王妃歉意的朝她笑笑：“抱歉啊，太妃娘娘这两年身子骨不如以前，有时候会说上几句糊话。”
　　淮南郡王妃摇摇头，脸色僵硬的笑笑。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淮南郡王妃在都城府邸举行宴饮，邀请了很多亲戚家的女眷去做客，这些老夫人都特别喜欢她所出的两个孩子。偶然有一次在亲戚家的宴会上遇到云相夫人，云相夫人看向两个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可惜，拍着淮南郡王妃的手道：“多好的两个孩子，这人啊，有时候得跟命争，郡王妃您是个有后福的。”
　　都城郊外的一个小庄子里，云青轩一身墨色棉袍等在那里，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走过来，头上插着两根银簪，一身青布衣裙，浑身上下很是干净利索。
　　云青轩一见她眼眶微红：“奶娘。”
　　这妇人姓姜，是小姜的远房姑姑，而且是云青轩的奶娘。只是云府有规定，公子哥儿一旦满六岁，奶娘就必须离府。左氏看她六年里对待云青轩极其疼爱照顾精心，便雇了她的当家的来这个庄子当庄头，为左家打点药田。
　　姜婆子一双手抹着眼泪，语气非常喜悦：“原来大公子都长怎么大了，我常听小姜在信里夸你生得如何如何俊，又如何如何能干，奶娘心里头可开心了，跟喝了蜜一样甜。”
　　云青轩咧开嘴来笑，姜婆子笑道：“你奶兄大柱刚得了一个儿子，起个名字叫他念小子，将来等他长大了送他去学堂。”
　　小姜小蒜从马车上搬下几匹布，又有文房四宝一套，小姜雀跃道：“姑姑，这都是公子给我小侄子准备的。”
　　姜婆子连连摆手：“夫人给我们一家都开了工钱，怎么还能要公子的东西？”
　　云青轩把姜婆子粗糙的手握在手里，眼红得像只兔子：“奶娘，这是我做叔叔的心意，等念儿长大了，就让他来找我。”
　　姜婆子连连点头，又笑骂自己说：“瞧我，一见公子就糊涂了，应该请公子到屋里喝茶啊。”
　　茶水进口，异常苦涩，满口皆是茶渣，小姜满脸担忧，但云青轩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姜婆子道：“我按公子吩咐的，和郡王妃娘家嫂嫂身边最得力的婆子搭上话，跟她说了那些继母苛刻继子的好法子，那婆子还送了一个银锞子给我。”说着姜婆子就要从荷包里掏出来给云青轩看。
　　云青轩止住她的手，聊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带着小姜小蒜离开。小姜偷偷塞了二十两银子给姜婆子：“公子说了，念儿上学堂的钱由他来付。”
　　姜婆子眼泪婆娑挥手送云青轩离开。
　　青城山青城观里，云成子收到一封鼓鼓囊囊的信，他的道童解释道：“送信的人说，此信是由青轩公子口述，青轲公子手书的。”云成子打开信封一看，字迹时大时小，时疏时密，洋洋洒洒很多页，都在说些云府趣事，都城见闻。
　　云成子撇嘴一笑：“青轲今年也十岁了，要是字真的写得这么惨不忍睹，我那个丞相老弟早就揍他的屁股了。”
　　道童不解：“师傅，这……”
　　云成子问：“青轩又拉下什么书在青城观吗？”
　　道童想想道：“有一本青轩公子手抄的《韩非子》。”
　　云成子挥挥宽大的衣袖：“你且去取来。”
　　云成子把自己关在房内，对着书信和韩非子研究了一个时辰，才开房门吩咐道童请大师兄来。
　　道童十分不解，他的大师兄乃云成子收的第一个徒弟，取名云听法，精心教导多年，是个武林中高手中的高手。这些年云听法一直在专心研习武学，云成子亲自下令青城观里任何人都不用俗事扰他。饶是不解，道童也乖乖去叫人。
　　云听法几招如影随形的轻功便至云成子门前，云成子此时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鹤发高束，一派仙风道骨。听法恭敬的行跪礼：“师傅。”
　　云成子吩咐道：“为师需要你去一趟淮南，悄悄的去，悄悄的回，不要惊动他人。”
　　听法点头：“是，所为何事？”
　　云成子俯身在耳边低语数句，听法眉头紧锁，慎重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了。
　　云成子又嘱咐道：“切记，留他一条命，这人还别有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