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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曲尘花(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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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走进来,面容惨淡,“秋相在宫中议事,不知怎么的就昏倒了。静王爷回府来传信说,此刻太医正往那处赶去。”
“昏倒了?”我更是焦急,奈何我现在只是邻国嫁来的一个公主,无御旨并不能进入皇宫,“那诚凌人呢?”
“自然是还陪在那里。”小凡面色残谈,话语间已带有些许哭腔,“怎么办?公主,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我故作镇定,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安慰小凡,“也许只不过是他宴会上贪杯,这会儿酒劲发上来了吧。”然而我心下却清楚的很,秋未炀是什么样的酒量。他十四岁出仕,酒量纵然不是千杯不醉,却也是极好的了。
如此,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而唯今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要么与他患难与共,要么为他手刃仇人。
不一会儿,小凡便又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看样子是真的急事,要不然小凡断不会如此乱了方寸,“公主,王爷把秋相给带回来了。”
“他,”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他可还活着?”那一刻我的心里真的非常无助,好像下一秒,这个世界便会坍塌了。我怕小凡会对我摇头,我怕小凡会对我说那个浅笑吟吟的男子已然不在人世了。
小凡欣喜地点了点头,“完好无损。在西厢房里,公主也过去看看吧。”
我颔首,随着小凡一同去了西厢房。
相府,西厢房
我坐在床边,紧紧握住秋未炀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昏睡的脸,生怕他突然醒来自己却不曾留意,更怕自己稍不留神,他便由我眼前消失。如今,我方才知道当年我中箭时,他心头的滋味。等待着他的苏醒,时间竟是这般的难熬。
“公主,夜深了,您也该歇了。”小凡在耳边轻轻地唤了一声。
我双手轻轻抚着秋未炀的脸颊,沉默不语。他生死未卜,我又如何能够安然入梦?
钟诚凌见状,搬了一张椅子到我身边坐下,“郡主,我知道您当心秋相的情况,可您这么不吃不眠的熬下去,也终究不是个办法。只怕到时候秋相还未醒来,您便先累趴下了。”
我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诚凌,不,二哥。我们是一家人,对我说话不需要那么客气的。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我好。可是若是离了他一步,我都寝食难安。”
一件外衫搭上肩头,我一顿,方才释然。
诚凌,小凡,临川,曾吟,此刻也只有你们肯陪在我身边了。
我抬头向窗外望去,寂寞寥廓的天宇,天色将明,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鸟儿的低吟。新的一天快要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新的一天,是否有新的希望。
朦胧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摇晃我的手。我蓦地清醒了过来,不仅有些懊恼,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地就睡着了。
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冷然的眸子,如一阵凉风般,让我猛地打了个哆嗦,我下意识地去搜索那双眸子的主人,却看到了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秋未炀。
我周身一顿,却有些不甘心的,直视着他阴鸷的双眸,那双冰色的双眸曾多少次深情望着自己,为自己盈浅浅的笑意。可如今却是这般的冷淡陌生,甚至还带了些许恨意。
他在恨我!
我止不住地退了几步,这,这还是秋未炀么?
那个曾在我床前守了我三天三夜的男子,那个曾经为我披甲上阵的男子,那个抛却天下只为我搏我一笑的男子。
这样绝然的眼神,他还可能是秋未炀么?
脑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他忘了你,他永远地把你忘了……
现在,他只恨你。只是在单单纯纯的恨你。
不!
我忽然不能接受这一事实,堪堪的退了两步,转身欲退出这个充满冰冷的房间。
“站住!”秋未炀铁青着脸,没好气地问道,“你是哪一房的,见了我也不行礼。哼!真是没有规矩。叫夫人过来见我。”
我强忍着悲痛,福下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吩咐守在门边,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的顾临川,“秋相刚醒来,去把秋夫人从别院请过来吧。”
未炀,你的病可是还没好?
还是你已然厌烦了翊儿,从此便将翊儿抛在了脑后。
我,我真的很想知道。
翊儿真的很害怕,怕自己撑不到你好的那一天了。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情到深处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曲径深宫帝子家,剧零玉骨委尘沙。愁向飞前无处说,归数鸦。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丧名花。魂似柳绵吹欲碎,绕天涯!
而今真个悔多情,若要说悔,我却也从不悔遇见你。无论是作为秦翊还是作为司徒景谊。只是加诸在你身上的感情太重,回忆太深,对于我来说几乎已经是灭顶。而我终究不是一个擅长遗忘的人,才会忘过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记起。
也许我们都不是。
既然当初的我会让你迷惘惆怅,为何此刻的你选择遗忘我,让这惆怅再度继续?
我倚着回廊的柱子,看着花园中的一树梅花,忆起去年的冬天,也是在这棵梅树下,我们曾经的美好。
……
秋未炀从后面走来,把我轻轻地圈入怀中,问道,“在想什么呢?”
“未炀,和我在一起,真的会快乐吗?”我幽幽地问道。
秋未炀的身体蓦地一僵,继而更紧地用着我,“那么翊儿,告诉我,跟我在一起,你快乐吗?”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虽然秋未炀平时似乎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放荡不羁,玩世不恭,但就是这样的他却给了我最大的安定。
秋未炀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翊儿,不管你信与不信,未炀第一次见到你便发了誓,此生此世只愿得翊儿一人为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眼底有隐约地模糊,痴痴地念着,“一生一世,未炀,真的是一生一世吗?”
秋未炀无声地点了点头。
……
又是一个冬天,却已物是人非。一生一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于我们来说却从来就是一种奢望。
远远便听见了一阵邪肆的大笑,我心知那是秋未炀。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马上转身离开,不要自讨苦楚。只不过理智从来都是拗不过心中的那个声音,再看他一眼,就一眼。
“今儿是翾儿的生辰,你怎么没去庆贺?”秋未炀斜睨了我一眼,十分不满地说。
“人家可是堂堂风国的安谊公主,臣妾可受不起她的大礼。”秦翾娇笑道。
秋未炀皱了皱眉,冷笑道,“这是皇国宰相府,不是她的风国,岂容她这般放肆!”
我双手紧握,任由指甲陷进肉里,良久,方才僵硬地福了一福身,“司徒景谊祝大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便再也顾不得他们,转身沿原路走了回去。
相府,东厢房
“你非要这么委屈自己么。?”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南陈家的陈公子陈秋言。
我摇了摇头,“不是在委屈自己,我只是不死心。不过话说回来,陈公子出入这相府倒真是犹入无人之地。”
陈秋言爽朗一笑,“那是自然。”
“陈公子,若是谊儿有难,你会出手相救么?”
陈秋言诚实地点了点头,“只要秋言能做得到。”
我惨然的笑了笑,“要是谊儿哪天真地挺不住了,还请陈公子带谊儿出相府。只是不要惊动旁的人。我不想让他们有麻烦。”
陈秋言了然,“为了他,值得吗?”
“只要是他,一切都值得。”
“那好,你保重。小凡要过来了。我先走了。虽是联系。”说罢,陈秋言深吸一口气,一步“瞬步”,翩然而去。
也许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信念,有的时候是很薄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