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2》推之介

3、水龙吟（中）

　　皇国，宰相府
　　庭院深深，秋未炀独自凭立在梅花树下，转眼已然是夏季，枝繁叶茂，只是却再也开不出那幻冬的梅花。记得她曾经在这棵树下，指着满树繁花，对自己吟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甜言笑语至今犹在耳边回荡，可是给与自己快乐的那个人，恐怕瀚海三千，任凭自己怎样苦苦追寻，却再也找不到那一缕踪影。
　　翊儿，你知道吗？未炀真的好想你。
　　秋未炀无望地闭上了双眸，禁锢了呼之欲出的泪水。也许自己原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吧。多余来到这个世界上，多余有情，多余有爱。因为，我的爱，一直都是痛的源泉。
　　老天，你何其不公！
　　秋未炀低低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泪水却迸出了眼眶。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在自己以为幸福将要眷顾他的时候，又将面临着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曾经希望的自由，是用母亲的生命换来的。而引以为傲的权势，却需要翊儿为之做出牺牲。孰不知，自己的初衷只是想要保护她们，有一个家。
　　可笑，真真是可笑！
　　偏偏就是我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们，她们一次又一次地保护我。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翊儿，原来你当初的选择一直都是理智的。未炀只是一个弱者，从来都没有能力保护你。
　　一个人，伫立，良久。
　　“未炀，我走的这些日子，你可有好好地照顾自己？”记忆中的秦翊站在回廊上，梨花胜雪样的容颜，长长的眼睫覆盖着她如水深情的双眸，薄唇鲜红如雪，青丝如碧。仿佛一件最精致的工艺品。而，她的目光却是寻常的女子所没有的。坚强、倔强而又桀骜不驯。她倚着柱子妩媚地笑着，如三月的烟霞。
　　秋未炀默默地擦了擦泪水，叹息道，“翊儿，看来我真是太想见你了。你并不是真的吧。你，只是我的幻觉。”
　　“幻觉又如何？未炀，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我，我很想你。你可有想过我？”秦翊的眼中隐约也有了泪光。
　　秋未炀温和地笑了笑，“傻丫头，我怎么会不想你呢？翊儿，你说的对，只要能见你一面，是不是幻觉又有什么要紧。”
　　“未炀，我在相府时住的那间厢房，你还留着吗？”
　　秋未炀点了点头，“自然，连清理我都不曾假手于他人。那里只是属于你和我的。”
　　“那你把它一直留着好吗？至少让我幻想着你的心里还是留着我的一席之地的。”秦翊哀求道。
　　“翊儿，你真是越来越傻了。未炀这颗心，何曾装过别的什么人。”
　　秦翊有些绝望地摇了摇头，“未炀，你不会明白的。你的人生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还会遇到无数个女子，还会有无数个美好的回忆，而属于我的那一段，已经永远的划上休止符了。”
　　“不会。”秋未炀轻声地安慰道，“翊儿，我知道你一个人很孤独。你再等等我，好吗？等我做完你想做的，就去陪你。相信我，这次一定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秋未炀你听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秋未炀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未炀，你为什么步走近些看我？”秦翊轻声询问道。
　　秋未炀苦涩地笑了笑，“我害怕。我害怕一走进了，你就会消失不见了。”
　　“还说我是傻瓜，我看你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秦翊笑嗔道。

　　“秋相。”
　　一声叫唤打断了秋未炀的思绪，秋未炀猛地一抬头，定睛一看。院子里已经不见了秦翊的身影，只是空余一株白梅。
　　秋未炀愤恨地转过头去，看人时许久不入相府的秦家小姐秦翾，名义上的秋夫人，相府的女主人。
　　“你又来这里干什么？”半晌，秋未炀狠狠地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这几个字。
　　“我。”秦翾何曾见过文质彬彬的秋未炀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乱了阵脚，嗫嚅道，“我来看看你。”
　　“滚。”秋未炀冷冷地说道，而冰眸里却燃烧着某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别让我再看见你。”
　　也许，要不是你，要不是秦怀仁，翊儿根本就不会有事。秋未炀知道自己的迁怒不可理喻，可是翊儿死了，要这些个理智还有什么用！
　　秦翾掩面而泣，抽身向府外奔去，从小在秦府娇生惯养，爹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何曾受过如此的委屈？

　　钟诚凌和顾临川从府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情形。虽然他们并不十分待见这位名不副实的秋夫人，但出于礼节，还是端正地行了一礼，“微臣见过秋夫人。”
　　秦翾并不给与理会，直奔而出。
　　钟诚凌皱了皱眉，问道，“秋相，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把她请回她该去的地方而已。”秋未炀轻描淡写地说道，可再宁静的神态也难以掩饰他此时的疲惫，“你们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秋相。六部当中，现在的兵、工、户部的尚书均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可是只有户部尚书这个老狐狸还未曾明确表态，要支持我们。剩下的礼、吏、刑三部的情形也并不乐观。礼部尚书范名世本来与秦怀仁就是一挑的，而吏部是我与秦子恒共同执掌，一时难分上下，而刑部嘛，更是难！”顾临川率先说道。
　　秋未炀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必自责，你办得不错。至于剩下的，就由我来出面吧。”
　　“风皇司徒景斌已经答应会晤。”钟诚凌随即说道。
　　“什么时候？”
　　“下个月，在风国边境的浔城。那里是郡主过世前的领地。现在由我来镇守，应该会比较安全。”
　　“好。”秋未炀转身对顾临川说道，“看来最近京城的事又要你多费心了。”
　　“秋相下个月要去浔城？”顾临川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当然。”秋未炀肯定的答道。
　　因为，那是翊儿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