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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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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沈初安之间的恩恩怨怨是一笔糊涂账,理理不清,算算不完,写成剧本,大概能拍成一部不少于三十集的爱恨生杀大戏。
也正因为纠葛太多感情太乱,所以我现在都懒得想起她来。
我只能说,那时候的沈初安,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那个年头的冬天还很冷,北风才起,我妈就塞我一条花花绿绿的大棉裤,外边再套一条厚又长的灯芯绒裤,上身没甚新鲜的给一件粉色或橙色的外衣,内里则依然是花花绿绿大棉袄,这么里三件外三件的穿起来,整个人就好似一团在路上滚动的球,完全限制了我行动的灵活性。
然而那时候的沈初安却全然不同,已经穿着她妈从南方托人买来的打底裤,再搭一条灰色的小百褶裙,一件轻快好看的羽绒服,编成两根麻花辫的发梢上还要各扎一朵深蓝色的蝴蝶结,跑起来闹起来时,丝毫都不限制行动。
总而言之,在我们那群黑不溜秋或是大红大绿的丑小鸭堆里,沈初安就是个白天鹅般的存在。
对于这些,我是看在眼里嘲在嘴上酸在心里,还曾经逼迫我妈去给我买一样款式的羽绒衣打底裤。
当然,我妈以看着就冷为理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
我虽觉悻悻,但到底没有大闹,毕竟我本就用“要风度不要温度”这样的话嘲讽过沈初安,说她只顾臭美,回头一准感冒。
但后来听见我妈和邻居阿姨闲谈,刚巧说到这件事,才知道不过是因为羽绒服太贵,我妈嫌我到处乱跑,弄脏了不好洗。
于是非常悲愤的我走过去在她面前晃了一圈,我妈当场哑口无言,又过几天,大概她良心发现,竟说要买给我一双小皮靴。
那个年头的女孩儿靴子不是红就是黄,亮亮的闪闪的,少有人会选黑灰这样死沉的颜色。
沈初安也不例外,穿了一双红色靴子。
我为了表示与沈初安不同,买了一双黄色皮靴。
只是穿上后由于棉裤太厚死活拉不上拉链,只得将靴子塞在里面,露出一点可怜吧唧的黄色。
就这样,当时却也是喜气洋洋,一天到晚地在外边把脚跺得震天响。
那等场面,那副尊容,现时现地回想起来,真叫人无地自容。
沈初安说起话来细声细气,软糯糯的调子,听着就好像是在撒娇。
其实她倒不是有意这样,她反而是那种要强的性子。只是天生就那样软绵绵的嗓子,自己又意识不到,还总是拖着腔调,听了就叫我起一肚子的火,没少叫她快点说。
但沈初安从来不听我的,我要她快,沈初安就非要慢,一个字要拖成三个字,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斜着我,每每气得我咬牙跳脚要扑上去跟她打一架。
一闹两闹,好好的游戏就变了味,得人家一劝再劝,才虎着脸屈尊降贵地从头开始。
后来院里的小伙伴就开始变法子了,找了沈初安,就不找我;找了我,我下楼一看,不见沈初安,少不得就问上一嘴。
一问就是:
沈初安去她姥姥家了。
沈初安她爸不叫她出来。
沈初安写作业呢。
沈初安……
一开始我特高兴,觉着没有沈初安真是再好不过。
但是玩着玩着,总是不见她,没个人吵嘴,倒好像少了点啥,总觉得不太自在。
有一回在楼上听见沈初安的声儿,我就立刻把饭碗搁了冲下楼去,追上那群正往小广场走的伙伴们。
原本是兴冲冲地过去,谁知他们一个个地见了我,都好像见了鬼一样,瞬间就哑口无言。
沈初安当时满脸的惊讶,说你不是在家写作业吗?
我更惊讶,说你这两天不是回老家了吗?
我俩再看眼旁边默默无言的小伙伴们,联合追打之下,终于真相大白。
于是从小学到高中,那几个被我俩嘲讽无数次。
一想起来就是学他们语气说话:
哎,那谁谁写作业呢,今儿不叫他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也真是幼稚得可以。
宁清音来拜年的那会儿,电视上正热播七侠传。
小孩子谁不喜欢赶热闹,那时候最流行的就是扮七侠同魔教,壁垒分明,互相大战。
哪个女孩子不想当天下第一美的宫主,我自然也不例外。
偏偏刚开始玩的时候,有个小伙伴就没有眼色地叫嚷开了:“蓝兔当然是沈初安了!”
他这么一喊,其他几个就纷纷赞同,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沈初安作总结陈词,故意挑衅我:“钟杳,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好,可我才不想和她争谁好看,那多显得我臭美?于是瞪了第一个说话的小伙伴一眼,坚决地表示我要当虹猫,否则就绝交。
正如那时的我执着于宫主,那小伙伴心里同样执着于少侠,当时就嚷嚷开来:“不行啊,虹猫是男的,你是女的啊。”
我哪能这么容易被他驳倒,立刻振振有词地道:“这叫反串。你看新白娘子传奇不也是这样的吗?”
小伙伴不死心,又说:“还是不行啊,人是正好的,你演虹猫,那我怎么办?”
我说:“你反串莎丽啊。”
小伙伴:“……”
趁他说不出话来,我赶紧趁热打铁:“同意邹昊宇当莎丽的不举手!”
一群幸灾乐祸的小伙伴们自然没一个举手。
邹昊宇举目无依,只得含泪接受了组织安排。
所以我带宁清音出来玩,我很高兴,邹昊宇也很高兴。
邹昊宇立刻提出来,“钟杳,你看你侄女来了,李洋又不在,我是不是可以当跳跳了?”
大过年的,大家多半都回了老家,所以便有好多位子空了出来。
但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立刻就说:“那不行,魔教人少,徐浩然不在,你当猪无戒。”
邹昊宇立刻大声说:“我不当反派!”
我说:“好吧,那你继续演莎丽,我侄女演猪无戒好了。”
邹昊宇思考了两秒钟,最后还是一脸不情愿地选了猪无戒,因为——“好歹是个男的。”
我当时很得意,心说就你那小样还敢跟我斗,把邹昊宇手里的“紫云剑”拿过来给了宁清音,宣布游戏开始。
其实我们那时候玩啊闹的,从来都不按剧情,而是自己随意发展。
无非是坏人设计好人,好人大发神威,狭路相逢勇者胜,开战也!
人手一根树枝,充作武器,事先说好打树枝不打人,然后就随意开打。当然最后反派要故意落败,这是定律。
然而邹昊宇或许本来就适合当反派,再加上可能心里含怨,越演越入戏,一边喊杀,一边追着宁清音跑。
这一入戏就出了事,手里的树枝乱挥,一不小心,就在宁清音的小指与无名指间戳出了个小洞。
当时邹昊宇吓得傻了,连声叫我:“钟杳,你赶紧过来啊!”
我当时正跟沈初安并肩大战马三娘,杀得兴起,一看那边邹昊宇把宁清音逼在角落里,还以为他闹什么诱敌深入,大喊一声“莎丽别怕,我来救你”,冲过去一看也傻了眼。
问清楚经过,只知道大骂邹昊宇,说什么要他好看。还是沈初安提醒我,才想起得赶紧带宁清音回家。
宁清音被送去小区门诊消了毒,所幸伤口不大,不需缝针。
可那大夫给她处理时,用针去挑出扎在肉里的小毛刺,我在一旁看着都替她疼得直吸气。
宁清音倒是又乖巧又听话,反过来还安慰我:“没事的。”
我当时都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后来处理完伤口,宁清音他们一家也就回去了。
我们一家三口也往家走,我爸妈少不得又把我批评教育一番。
我心里有愧,当然不敢顶嘴,就低着头一路乖乖地听。说着说着,我妈也不骂我了,忽然叹了口气,“那么乖的一孩子,怎么舍得送人的?”
我爸也跟着叹气,“各家有各家的难处,都不容易。”
我妈哼了一声,“屁的难处!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一套老封建。”
我爸看了我一眼,“当着孩子呢,胡说什么。”
我妈也看我,又哼了一声,“孩子怎么了,这都上小学了,也该懂点事了。”
我忙不迭地点头,“对,我还要当少先队员,戴红领巾呢。”
我妈扑哧笑了,“就你这样的还想要红领巾?调皮捣蛋天下第一的那种?”
我记得我那时很不服气,很是反驳了我妈几句,后来又挂住七侠传开播,急着先跑回家,也就忘了再问宁清音的事情。以至于到了很后来,才辗转知道其中经过。
现在想来啊,那么小的宁清音,便经历那样多,我该加倍对她好才是。
嗯,决定了,今天回家,我要好好犒劳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