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人》余至

2、过来人（完结）

　　“我已经长大了呀，可我妈一说，我又开始后悔了。”余至把头深埋膝间，手指不断地抠着水泥地，来表示她的纠结。
　　余念生看着苦恼的余至，隐约觉得这些烦恼有些熟悉。“那我来问你好了，你为什么要选三中呢？”
　　“恩，我比较喜欢三中，我们学校都没人选，而且三中理科特别好。”余至嚅嗫着，“主要是我有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有点想摆脱我的同学，我的家人。”
　　余至把头抬起来，清亮的眼睛盯着余念生，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坏女生吗？“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活的太压抑了。”
　　压抑？余念生眯起了双眼，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丝丝的痛扎进心里。
　　余至，看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拍了拍余至的脑袋，嗓音清冷，他说:“你妈说的很对，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人都是这样的，当我们拿着最好的时光去追逐大家口中的名利，成绩时，我们不再单纯，会觉得不快乐。当我们拿最好的时光去挥霍的时候，我们没有那么多资本，一直担心着以后怎么办，那是我们也不真正快乐。到底快不快乐，还是要看你怎么走罢了。选择了，就放下心快乐地走下去，走给他们看。”
　　两个同样是青春懵懂的，你一句我一句，分享自己的青春。任时光蹉跎，我们终究不知自己是怎么活完青春的，但我们终究是一点一滴勾勒出青春的模样。是素颜，最美好，最新鲜。
　　不知是月光，还是余至眼底自带光芒，她木木地看着余念生柔和的侧脸，状似不经意地脱口而出，“大哥哥，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我就是莫名地会去相信你。”
　　时间。。。静止。。。。
　　下一章:谁想人生该是如此
　　余至偶然在白天碰到余念生时大胆拍的他的侧脸，虽然那时候手机像素不好，但还是一下子刷爆了□□空间，各类八卦一下子轰来，甚至有些朋友的评论都暗含嘲讽。
　　余至这谁啊？科普一下了。
　　余至，你看看，这男生和你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余至，你乱发路人照片想过自己吗？
　　苦笑ing,果真啊，连难得作一次都不配。余至发声为自己辩解:去死，你们搞错了，那是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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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惯了这条路，第一次希望时光慢点，再慢点。
　　大老远就看见滑梯上躺着的人，心落了地。他今天又来了。
　　余至跑到他身边坐下，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盖住了他身上原来淡淡的薄荷香。
　　她皱了皱眉，他竟然也会喝酒？
　　余念生勉强让自己撑着坐起来，面上淡淡地笑着，嘴里却始终咕哝着:“离了，到底还是离了。”
　　余至破天荒的懂了，看向余念生的目光也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你不是喜欢滑滑梯吗？”
　　“啊？”他突然抓起了余至的手，飞快地奔向滑口。掌心灼热的温度和潮湿的汗带来了不明哪处的抨击，第一次，如此震撼。
　　他松开她的手，兀自坐到滑梯上，拍拍自己的腿，灿烂地抬头对着余至笑，“你坐我腿上，我带你滑，像小时候那样。”
　　余至再次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坐是肯定不能坐的。可。。。。又想坐。。。
　　“没事的，下来嘛。”余念生手一拉，余至就差点跌倒，正好他一扶，余至就梦幻般的以一种公主抱的姿势倒在他腿上。他看着她笑，甚至能看见微微颤动的浓密的睫毛，“出发了。”
　　哧。。。。
　　场面莫名陷入尴尬，是真尴尬。他今天穿得是中裤，小腿与滑梯一个摩擦。。。。死机了。
　　他自己都愣住了。
　　余至从他身上跳开，看着他那孩子般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想起了以前的那些同学，暑假要结束了，她将有一个全新的生活。曾经的小打小闹，运动会上的接力助威，赌气的光盘行动，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外号。纵使说着有多讨厌，心底还是忍不住柔软。
　　余念生其实也跟那些同学一样，是个很幼稚的人吧，余至想。她记得上次去他家找他时，在楼梯口碰到李奶奶。她谎称是他同学打探他的情况。
　　李奶奶倒乐于开口，“小余家那孩子乖得很，成绩又好，人也好看。就是话太少，以前小区里的小孩找他玩，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人家幼稚咧。人小鬼大的，早熟的很。”
　　听了老奶奶的此番话外加一系列心理因素，她灰溜溜地跑回家了。现在看来，他自己或许都不想长大。
　　余念生看着发呆的余至，嘿嘿一笑。心里的苦涩却喷涌而出，或许是月光太美好，气氛静的太煽人。或许是心中积淀多年的忧郁，束缚在这一刻爆发。或许都有吧。泪水顺着脸颊滑进嘴里，好不咸涩。这个女孩总是问他人生，分享她的趣事苦恼。她说她相信他，只是一时的路人相依罢了。他自己的人生都没活明白呢，怎么去指点她，他明明是个贪婪的人，是个自私的人，却肯鼓励母亲离婚，追求自己的幸福，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后悔吗？
　　后悔，后悔极了。巴不得拖着两个人现在就去民政局复婚。
　　可是。。。他们下班了。。。。
　　回过神来的余至看到余念生双手抱头，肩膀一抽一抽的，顿时如遭雷击。余念生。。。哭了？像他这样的男孩子也会哭？
　　他说:“你其实是个很快乐的人，而我，正好需要这种快乐。”
　　余至鼻子一酸，原本准备好的话却舍不得说出口了。她十六岁之前的青春末尾竟然是由一个相识仅一个月的人来画上句号，而现在戏终落幕，她的青春都葬了时光。
　　她哽咽着，一字一句都成了终结。
　　“那个，我明天要回家了。而且。。。我小姨可能也要搬家了。所以。。。”所以时光匆匆，人海茫茫，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余念生惊愕地抬起头，水润的眼睛里顿时有什么崩塌，但转瞬又尘埃落定，一片平静。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明明有着酷热的余温，东风划过皮肤，竟也生有凉意。
　　良久，他才淡淡地开口，声音小的可怜。
　　他说，“余至，我会记得你的。”
　　十六岁的那天，余至得到了一个承诺，一个害羞的承诺，
　　我会记得你的。
　　下一章:谁又记得谁
　　2016年的时候余至看了部由小说改编的青春电视剧，第一次号称无堕胎，无互撕的良心剧，余至很喜欢。那里面人物的青春让她觉得仿若昨昔，欢闹，忧愁，迷惘，好不鲜活。但里面最让她感动的是一个男孩，华丽登场，悄然离去，那是惊鸿一瞥，却留下绚烂的墨彩。
　　剧终后，余至跑去买醉，醉得昏天黑地，直抱着闺蜜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似是肝肠寸断。“你说，他怎么能不认识我了呢？我没变样啊，他怎么能不记得我了呢？他说了会记得我的。”
　　当两年前的余至长途疲累地去找他的时候，那一瞬间，原来的小区，原来的楼梯口，她见到了一样的人。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穿卡其色中裤，灰色t-恤，跟第一次在小区门口撞见他时一模一样，只是五官更加立体，更加魅人。她看他阶梯而下，犹豫着是主动打招呼，还是他等先说hi。
　　但就是这个几乎一点都没变的男生，带着淡漠的眼神，从她身边走过，跟她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麻烦，借过一下。”
　　他扬长而去，留下她只好落荒而逃。
　　她一直哭，闺蜜也有点不耐烦，只问她，“他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余至一顿，摇了摇头，又接着哭，“可是我不甘心。”
　　是了，经年以后的余至只剩下了不甘心。
　　偶尔也会把那少年置于阳光底下，薄薄夕阳，美好得一塌糊涂。